六门课，何欢落下的进度不一。
虽说不同的内容有不同轻重缓急，但被六个科目老师耳提面命着，也难免分身乏术。
除了学习，无暇再关心其他。
周五，年级部停掉了一天的课供大家自主安排复习，于是何欢一整天都在各个办公室流转，快放学才被放回教室。
她在心里盘算周末两天的复习计划。
哪些是要记背的，哪些是要刷题的。
她总是觉得不够，时间来不及，得抓紧些，最后满满当当塞了一书包。
宋宜宁背着书包过来问她要不要去文具店买点考试用品。
还没开口，就先吃了一惊：“这么多书，背的动吗？”
何欢收拾着笔袋，点点头：“可以的。”
以前比这重的她都背过。
宋宜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问道：“你要去文具店买点文具吗？我没黑笔芯了，去买一盒。”
“可以啊。”
“那你要不要拿一些书出来放袋子里我帮你拎着？我这儿有袋子。”宋宜宁看着鼓囊囊的书包感觉自己肩膀都开始酸了，“我怕待会儿走去文具店你会背不动。”
何欢拉上书包拉链，双臂穿过书包背带，用行动证明：“没事，我可以的。”
袋子提手细，拎着勒手。
不如背着轻松。
以前高中的时候，放假少，一个月才放一个周末。
每次她回家背的比这儿还重，手里还拎着一袋。
不全是书，还有杂七杂八的衣服、日用品。
那时候车站还远，走过去就得二十多分钟。
一放假车站里全是学生，去得晚了当天的票都有可能买不上。
她还得一路快步小跑着去。
一次一次，就这么锻炼出来了。
学校附近的文具店都位于学校外曙光路那拐口上。
放学时分，校门口接孩子的私家车，和路边的小吃摊让这条路异常拥堵。
宋宜宁嘴馋买了根烤肠，到书店门口的时候，刚好吃完。
找了个垃圾桶丢掉签子，回来，何欢垂头站在文具店门口犹犹豫豫。
“怎么了？”
何欢小声商量：“要不换家店吧。”
“这家店……”
“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宋宜宁抬眼就看到了店里面自己班的男生。
方廷越、原野，还有程焰舟。
一米八几的个子往店里一站，店里顿时显得拥挤了，难以再容下其他人。
不过原因肯定不是这个。
“好啊，那就去旁边那家吧，那家店本子很多。”
何欢点点头，跟在宋宜宁身后去了隔壁。
宋宜宁看何欢在那儿看本子，酝酿了好久，才终于敢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和程焰舟……是不是闹别扭了？”
“啊？为什么这么问？”
“周一下完象棋听到你们在吵架嘛，这几天看你俩也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宋宜宁说。
“……还好吧。”何欢喃喃道。
她和程焰舟的关系在她自己看来，一直都是这种不相投合的状态。
下象棋那次也不算是吵架，只不过是终于赶在风口上，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挑明白了而已。
就像棋盘一样，划清楚河汉界，以后进水不犯河水，怎么能叫闹别扭。
宋宜宁不解：“那你周五一整天都不在教室不是因为要避着他?”
“不是啊，老师们让我去办公室补课。”
“那你为什么不想进隔壁那家店？”
“我……”何欢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觉得和程焰舟是闹掰了，但看到他觉得很尴尬。
-
周末两天，何欢复习的不是很好。
总担心没有方方面面都复习到，所以她给自己列了很多计划，把时间安排地紧密无缝，结果每一条都好像没有执行彻底。
周日下午一到，一种没有踩在地上的虚浮感就生了出来。
何欢内心也着急，较往日早了两个小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校。
何兴淑接到何欢准备出门的电话的时候，餐馆刚结束中午时段的营业，晚上的一波客人要等到四点半才开始放号。
“你现在回学校晚饭在哪儿吃？”
“学校食堂晚上有晚饭的。”何欢收拾着书包回。
何兴淑说：“那你要不来店里，我让厨师给你炒两个菜带去学校，现在店里正好空。”
电话里安静，何欢没说话。
她不好意思拒绝，但又怕答应了给人带来麻烦。
“明天就考试了，晚上吃好点。”何兴淑不给何欢推却的机会，“你收拾好东西就下来，我在店里等你。”
何欢应了声好。
何兴淑和周文斌的周记小厨餐馆就开在小区对面那条美食街上，这条街都是些大大小小、各地菜系的小馆子。
何欢来过两次，收银台的阿姨已经认得她：“欢欢来啦，你姑姑在后厨呢。”
见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又帮她拎下：“书包先放椅子上，哎呦这么重，到时候驼背了，多不好看。”
何欢轻轻转动发酸的肩膀，善意地笑了笑。
何兴淑从后厨出来，拿着张菜单：“来，看看吃什么。”
“都可以的。”何欢接过就答。
周记小厨的菜都是本地的菜口味，她吃饭不挑，都吃得惯。
而且本就在制造麻烦了，也没有资格挑三拣四的。
“那先来个可乐鸡翅怎么样？你爱吃。”何兴淑问。
“可以。”
“再来个杭三鲜和鱼香肉丝？”
何欢摇头摆手：“不用这么多的，一个菜就够了，我吃不完。”
“吃不完和同学一起吃，转学这么久，还没请同学们来店里吃过饭呢。”
“再加个花菜肉片，烧烧快的。”何兴淑说着又在单子上写下，“饭来个三份？压实点够五六个人吃。”
她是真的决定让她和同学分着吃。
何欢盛情难却，咬着唇一一点头答应，但其实心里很没谱。
班上熟悉的同学没几个，她不知道会有几个愿意和她一起分享这些菜。
她也很害怕最后没有人的孤单、尴尬场面。
这四个菜，对后厨来说是小菜一碟。
不到二十分钟，全都装好放进了打包袋里。
何兴淑目光越过何欢背后，看到她提前背好的书包，微微吃惊：“背这么多东西，这书包重不重啊。”
“可重哩，刚刚我拎着都勒我手。”收银台阿姨回应。
何兴淑心急，抬手就要帮何欢卸下：“快快快放下，这么重你怎么背得动坐一路公交。”
何欢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有座位就还好。”
“还有这一袋饭呢。”何兴淑眉头皱起，“你放下，我给你叫个车，别逞强。”
都到最后一刻了，何欢放弃了坚持，都听从了何兴淑的安排。
轿车比公交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错开返校的晚高峰，何欢一路畅通到达学校，还不到四点。
学校规定的返校时间是六点半。
往日大家都是提前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到。
她以为这个点教室应该没人，但出乎意料，教室里已经有七八个同学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复习了。
还有一个在教室后门口轻声背书。
何欢有一瞬被打动。
恍惚间意识到，这才是高中应该有的氛围。
她放轻手脚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书本一起加入到这样的氛围中。
五点半过后，教室里的人就慢慢开始多起来了，也逐渐开始吵闹起来。
五点四十分左右，宋宜宁也到了教室，问她：“欢欢你什么来的？”
何欢写着卷子回：“四点。”
“这么早？要不是我妈催我，我估计又得到六点多才到。”宋宜宁苦恼长叹，“好烦，不想考试，好多东西都没背。”
何欢抬起头来，眼睛转了转，犹豫了片刻，试探问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你也没吃吧？晚点一起去食堂？”
“我从家里带了饭。”何欢从桌底下拎出打包袋子，“带了很多，你要一起吃吗？”
“我靠，周记小厨？”宋宜宁看到袋子上的logo惊讶了一声。
“什么？谁点了周记小厨？”朱笑笑从教室那头冲过来，“周末买周记小厨这得啥时候开始排队啊，欢欢这你订的？”
“不是欢欢订的，这是她家开的。”宋宜宁补充。
“我靠，真的假的。”
“不是我家的，是我姑姑开的。”何欢没想到她们会这么惊讶，打开袋子，“要一起吃吗，有四个菜，可以再叫几个人。”
“当然要！我上个月就说想吃了。”朱笑笑摩拳擦掌，“要不再叫个姜珂吧。”
都是一个寝室的，何欢点点头。
朱笑笑转身一招呼，“珂珂珂珂，周记小厨吃不吃。”
姜珂一声干脆坚定：“吃！！”
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她们对于周记小厨的评价颇高，经过她们这儿的人，有的会赞叹一句真香，有的会在邀请下小尝一口。
像原野这样一进教室，像狗一样东嗅嗅西嗅嗅，最后不要脸皮凑过来问“还有我的份吗”是唯一一个。
宋宜宁无语，吐槽：“原野，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为美食折腰是多么伟大正义的事。”他语气凛然，脸一变，又狗腿子接过何欢手里的饭盒：“见周记小厨不吃就是我的不礼貌了。”
“我夹点菜就走，不影响你们。”
原野三下五除二，每样菜各夹了一大筷，溜回自己座位，大块朵颐。
见程焰舟进教室，满嘴的油都来不及擦：“我问你几点来学校，你不是说六点二十？怎么提早来了？”
“你爸找我有事。”程焰舟从书包里拿出书，塞进桌肚里。
“我爸？啥事？我怎么不知道？”
“开学典礼。”
“还是你主持呢？”
“嗯。”
原野敷衍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去扒了一大口饭，吃得那叫一个愉快。
余光瞥见程焰舟一动不动，目光如电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饭盒，主动问道：“你吃吗？周记小厨，何欢带的。”
他将饭盒拿起来，言语激动：“我才知道这家店是她姑姑家开的，味道真的没话说，怪不得那么多人打卡，这可乐鸡翅贼入味，杭三鲜也贼香。”
程焰舟朝聚众的那块看去。
还是在下象棋的那张桌上，书都被撤到了地上，四个菜一字摆开，四个女生正面对面坐着，惬意地像在餐厅。
估计是听到原野说到了自己的名字，何欢也看了过来。
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一侧脸颊鼓鼓的，双瞳剪水，迷茫地看着他。
看起来单纯又好骗。
程焰舟收回目光，薄凉的眼神从原野手里的饭盒扫到他的脸上。
“不吃。”他抬脚往外走，嗓音极冷：“猪才吃。”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滞。
“他什么意思？”宋宜宁放下筷子。
朱笑笑和姜珂对视一眼，埋头默默吃饭，不敢议论。
一句话，骂了五个人。
可真有他的。
原野砸吧砸吧嘴，面上挂不住。
讪讪一笑上来打圆场：“何欢，你别听他的，这菜好吃到我可以吃三碗饭，程焰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