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有了这一家的带动,那些斜着眼睛暗中观察的也纷纷过来。这场景太熟悉,佟明媚很难不想到从前。一波一波的人,好容易应付完了,佟明媚终于有空挑了几只碧滢滢的镯子。

    她从前没有对这种首饰的观赏价值上过心,因为婶婶手上有一只奶奶传给她的玉镯子,绿的老气,她总觉得这种材质本身有一层年龄感,也看不出富贵,一直不大喜欢。

    但见了顾千松通身一只玉扳指,穿着素的不能再素的布衣,也很有一副贵公子的派头。佟明媚便心动了,她这次径直略过金闪闪的黄金,埋头看这些青绿的镯子,也能体会到它们的美丽。

    回凤璇路1号的路上,佟明媚坐在车里还一直忍不住欣赏在店里就迫不及待套上的镯子。

    “顾千松,我这块玉好不好?”

    顾千松缓缓抬头看她,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他说:“这不是玉。”

    佟明媚举着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咬唇,艰难道:“那你手上的那个是什么?”

    “你是说这个扳指?”

    她点头。

    “是玉。”

    佟明媚的声音立刻就高了起来:“我照着你的颜色买的!”一定是很好的东西,一定非常值钱,而且店里的人也十分推荐。虽然直到最后结账时刻,她也没能知道这几只镯子价值几何。

    顾千松好笑:“这是翡翠。”

    佟明媚跟着复读了一声:“翡翠。”又转头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镯子,这时候忽然又感觉跟他的那个扳指的色泽感不太一样了。

    “你喜欢玉?”顾千松看她有点失落的样子,凑上去,“我那有好料子,给你打一只。”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这个人没有任何特定的喜好。失落只不过是觉得刚刚在他面前有点丢人。她已经在店里很小心、很谨慎了,生怕当着顾千松的面闹出什么笑话,也只挑了几只,一点都没有贪心,但最后还是出了丑。

    这让佟明媚有点烦躁。顾千松应该和袁璠一起比。她在这两个人面前都是要伪装的。

    这不高兴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早在她要选定袁璠的时候,这问题已经浮上来了。在这个偌大的沪城中,挑中谁都是一样的。曾经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但——

    佟明媚转头看顾千松,他的五官有一种轻盈的感觉,和他对视的时候感觉内心格外平静。佟明媚自觉自己不算贪心的,顾千松的条件摆在这里,外在是仪表堂堂的,内在也是富贵荣华的。而且,她自觉很能认清男人对她的态度,顾千松自始至终对她的称呼都是一句“佟小姐”,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他就有那样的心思了。

    佟明媚乍然好奇,脱口便问:“顾千松,你为什么喜欢我?”

    说完,她有点后悔,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倒不是小女儿家的害羞,只是暴露了自己的自恋,她想,应该含羞露怯地半低头,娇滴滴地看他一眼:“你喜欢我吗?”

    佟明媚做这些心理活动的时候,难免在面上露了一些马脚。顾千松虽想不到她在暗暗想什么,但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了。明明前一刻还在烦恼什么,默默地不高兴,转眼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还语出惊人地问出这么直白的一句。

    顾千松含笑开口:“美丽,纯粹。”

    或许别的女人会因男人用这两个浅薄的词语去解释对她的爱而感到很不高兴,但佟明媚还算满意顾千松的回答。她时常觉得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了。

    回南苑的时候,佟旭修正在院子里坐着,他好了很多,不能蹦蹦跳跳,但厌倦了终日卧在床榻上,每天坚持到院子里坐一会,有时翻翻报纸图书,有时就是发呆。

    看到姐姐出现,精神很好,他也跟着扬起眉毛,但不待笑意绽开,佟明媚的手带出了一个男人,他的眉头垂下来,微微簇起。

    佟明媚看到他的样子,很担心,忙挣开顾千松的手心,到他身边:“又疼得厉害?”明明已经好了许多,但佟旭修每日都会像发病一样,有那么一两个格外疼的时候。

    佟旭修摇头。

    顾千松也走过来:“叫方医生来看看吧。”

    佟旭修道:“姐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他视线触到顾千松另一只手上有几只高档的礼盒袋子,想起来下人告诉他,佟明媚和老爷去百货商场了。

    “快晚了,别在这坐这了,回屋子吧。”佟明媚察觉他手有点凉意,要扶他回去。

    少年走路抬腿尚还有些艰难,顾千松走上前,要替佟明媚接下这重担。佟明媚是想让贤的,弟弟一站起来,比他高的多,只一下,她就感受到他的重量。

    但佟旭修死死抓着她的大衣袖口,明显是不想要顾千松来扶他。

    佟明媚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

    魏奉山趴在床榻上咬着牙,一声不吭,边上有人在给他处理伤口。

    葛宗白不许,但冯婉珍总有办法,或是背着他悄悄地,或是让他恨恨地自己松口。

    魏奉山只见过冯婉珍一面 ,但后来她叫人来给他送过信,那个头发稀疏的丫头在他的面前用血水写了一个字“父”,随即又用更多的血水将它抹去。

    魏奉山对自己的境况不算着急。

    但急外面的人。佟明媚。他日夜被困在这里,大把的时间,大脑根本闲不住。起先的几天,意识太模糊,偶然有力气睁眼的时候,只想看看身边有没有佟旭修的影子,压根没有关注过日渐的流逝。

    一直到冯婉珍来了,才渐渐有了人样。窗户是完全钉死的,他开始有意识地靠着送饭的次数算着过去了多少天。

    以前总是忙,现在是空了,脑袋中却只有一个她,翻来覆去的各种模样。魏奉山想,她很有自己的聪明,想必不会因为自己生死不明而落魄,再不济还有郁郬和陈飞呢,那两个人甚至该比佟明媚本人更懂得他的心。

    屋子四周传来动静,他一转头,看见钉住窗户的模板似乎在松动,很快,那些木板被卸下来,光纤乍然涌入,他不禁眯上了眼睛。

    在残存的一线目光中,魏奉山看见葛宗白鸷狠的脸。

    冯老来了。

    葛宗白有一种深深的被欺骗的感觉,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直奔自己这里,只可能是冯婉珍递出去的消息,而他却不知道。

    四个人移到正堂说话,魏奉山换了一身衣裳,勉强忍痛坐着,与葛宗白面对面。冯老在上首,冯婉珍最后进来。

    她看了一眼葛宗白,他正不掩饰怒气,阴恻地盯着她。

    “珍儿。”冯老挥手,冯婉珍垂下目光,站到父亲身侧。

    冯老按照沪城商场上的年纪来说,其实还算壮年,不过五十出头,虽然去了柔佛州养老,但周身的气场还在,一点也不输当年。

    “什么深仇大恨,柔佛州闹不够,还要到沪城做这些笑话人的事。”

    葛宗白立即暴跳起来,“义父,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给你的,早给你了。你自己不珍惜。”冯老说完,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他更激动,要冲到上首的两人面前,“您是给了,但都让——”

    冯老突然暴喝:“你住嘴!”

    大堂外忽然涌进来几个人,目标明确,押住了葛宗白,将他的双手锁到身后,又重重一踢他的膝盖窝,登时葛宗白整个人被扣着跪在了地上,他还要破口大骂,邓老忽然起身到他面前,伸脚将他的头踩在地上。

    葛宗白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

    冯婉珍吓了一跳,立马跪在父亲的身边,语带哭腔:“爸爸!”她用眼神求助魏奉山,但魏奉山只是坐在那,神色平静地看着。

    “事到如今,你还是一点悔改都没有!”

    葛宗白奋起挣扎,力气出奇的大,吃了满口的灰尘,恨恨地嚷着:“凭什么?魏奉山哪一点好,你们都……”

    冯婉珍心痛地看着葛宗白以那样一个屈辱的姿势伏首,尤其还在魏奉山面前,她哭着拉住自己的父亲,“爸爸,不要,你放过他,不要……。”

    冯老愤怒又心酸:“珍儿……”轻叹一声,脚下绕过了他。

    “宗白,你别骂了,你跟爸爸说句好话。”冯婉珍捧住葛宗白的脸,满面泪水,劝着他。

    葛宗白朝她瞪了一眼,“都是你贱人!原来这几天对我这样顺从,竟还是为了他拖延时间。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将魏奉山……”

    “孽障!”冯老锤了捶桌子,恨道:“珍儿,你何必,何必呐。”

    冯婉珍那样伤心,但葛宗白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对这个一直对他有意的女人恶语相加,在对他恩重如山的义父面前,在万分珍爱这个女人的老父亲面前。

    冯老连叹了几声,离开了这是是非非的屋子。

    魏奉山看着又哭又骂的两人,忽然出声,他的声音因为身体有些虚弱而很轻:“葛宗白,你真对不起她。”

    葛宗白身形一僵,似有一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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