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时候,课程基本结束了,俩人都很忙,作息颠倒,一周几乎只有两三次碰面。
周氏集团在周野的运作下起死回生,他时常应酬,有一次甚至胃出血住院,温柠都快心疼死了,周野也是个狠人,吊着水也要处理公司的邮件。
他性子倔,谁也劝不了,温柠就只能忍着心疼,在他工作时,陪伴在侧,事无巨细地把他照顾好。
他还提议让温柠去他公司上班,开玩笑说他养她。
温柠骨子里要强,非要自己去找工作。
最后,她选择在新媒体公司实习。
公司离租的地方有点远,坐公交车要半个小时。
她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这天清晨她匆匆忙忙出门,才发现天色有点阴暗,可公交车已经来了,她赶紧追过去。
果不其然,下车的时候倾盆大雨兜头而来。
她赶紧躲在候车亭下,用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
与此同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从里面跑下来一个女孩,手提包挡在头上也钻进来躲雨。
她一边擦身上的雨水,一边跟电话里的人讲:“出门不利啊偲偲,三伏天真是变化多端,呜呜呜我昨天刚烫的头发都打湿了,我跟你讲我出门的时候还摔了个大屁墩儿,老多人看着了,可丢人了……呜呜你别嘲笑我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的膝盖有点擦伤……”
她喋喋不休,像个小话痨,但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烦,声音让人想到草莓味的糯米糍。
温柠在一旁忍俊不禁,余光瞥到她的膝盖。
她穿得也像一颗草莓,连衣短裙是渐变粉,一双腿纤细白腻,膝盖的擦伤很明显,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女生抬头,发现面前的人掌心摊开,递给她一个白色的小盒,“偲偲我回来给你讲。”
挂完电话,她眼神疑惑地看着温柠。
温柠:“药膏。”
女生看了眼自己的腿,反应过来,甜甜一笑,“谢谢。”
雨还在下,温柠习惯提前出门,所以现在还早,所幸坐着陪她聊起天来。
女生不仅是个小话痨,还是个社牛,连温柠都被她带动着话多起来。
“你是哪个大学呀?”
“R大的,你呢?”
“A大工商管理专业。”
“哇,大学霸呀。”
“没有啦,运气好,班里吊车尾。”大概是觉得温柠投缘,主动提议道:“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
她们互加了微信,“我叫江宁,你呢。”
“我叫温柠,不过是柠檬树的柠。”
于是江宁在备注她名字时,还在后面缀了颗橙黄的柠檬。
温柠发现她的昵称叫:试图登顶的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中一个著名的人物,永无止尽地做着“推石上山”的动作,但永远也无法登顶,就这样屡败屡战。
“你是在追求某个人吗?”
江宁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温柠:“刚好听过西西弗斯的神话。”
“果然还是女生更了解女生啊,不过,准确的说,不是追求吧,是暗恋……我还不太敢告白。”
哪个少女不怀春,温柠看着她既甜蜜又羞涩的模样,想到高中时的自己,“很喜欢他吗?”
江宁:“嗯,而且他也是R大的……他特别帅,特别聪明,就是有点高冷,我每次都要努力找话题,不过他也好笨,这么久了,怎么就是猜不到我喜欢他呢。”
不知不觉雨已经小了,两个人的聊天以一通电话结束。
江宁挥挥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打着伞过来,在她面前毕恭毕敬,不像是同事。
男人递给江宁两把伞,其中一把是受江宁嘱托,给温柠带的。
“我先走了,伞就不用还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谢谢。”
……
温柠刚走几步,肩膀被人拍了拍,是同公司的玲玲姐,她表情既惊讶又八卦的样子:“温柠,刚才那个是……你朋友?”
“也不算吧,刚刚躲雨时认识的。”
玲玲姐明白过来,俩人平时关系不错,拉着她多聊了几句:“我跟你讲,我有朋友也在那个集团工作,说她们部门空降了一个实习生,还在读大三呢,听说是市长的女儿。市长千金想要什么工作没有啊,人家偏不,非要去干实习工作吃苦明志……我朋友发过部门聚餐的合照,刚跟你说话那人应该就是她。那可是市长千金啊,攀上关系就多个人脉。”
温柠抿抿唇微笑了下,不甚在意地偏头看了眼。
穿着渐变色短裙的年轻女孩在黑衣男子的护送下进了大楼,世界五百强高鸣集团的大厦高耸入云。
晚上下班,她去超市精挑细选了不少菜,一个人在厨房忙碌,几道菜都是他喜欢的。
然而他说好的会回来一起吃饭,终究还是被别的事情耽搁了。
温柠笑着说没事,可在电话挂掉那一刻,失落感不免扑面而来,一桌饭菜也味同嚼蜡。
晚上洗完澡,听到敲门声。
她去开门,男人身影不稳,整个人栽到她身上。
“阿野。”温柠堪堪扶着他,吃力地放在沙发上,鼻尖动了下,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清甜香,淡淡的,却不容忽略。
甚至……有点熟悉,她似乎在哪里闻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温柠皱了皱眉,她不是那种喜欢胡乱猜忌的人,于是等他酒醒了些后,直接问道:“你跟女生喝酒了吗?”
周野把她揽在怀里,嗓音低沉磁性:“怎么了,都是大老爷们儿。”
温柠不悦道:“我闻到你身上有香水味。”
“应该是服务员吧。”
温柠见他解释的认真,打消心底那丝疑虑,软声说:“那你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了,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周野捏着她腿间的软肉,混不吝地说,“十个项目九个内定。我得提前跟政府们打好关系。”
她心底清楚,他资历浅,要想斗过那些资本大鳄得付出很多努力,只能用蓬勃的冲劲去争取,酒桌上喝得多比什么都好使,“先满上,再谈事”,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她盯着他的眉眼,他今年21了,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眉眼却比以往更锋利,眼眸深邃,流出几分浸淫商场的精明利落,比以前更意气风发。
下一秒,他眼梢上扬,含住她耳垂,潮湿泛着醉意的吻落在她颈上,温柠的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温柔被窝,听到他温柔地喊,柠柠。
情到深处时,他才会这么喊她……
翌日清晨时分,温柠朦朦胧胧睁眼,一夜的折腾,浑身酸软,见周野站在窗前打电话,指尖夹着烟,裸露的臂膀在曦光的映衬下肌理分明,胸膛宽厚有力。
他的嗓音带着宿醉后的沉哑,已经刻意压低,但捱不住她睡眠浅,挂掉电话后,掐灭烟,钻进被窝揽住她,“吵醒你了吗?”
温柠靠在他胸膛,轻轻摇摇头,“我刚刚听到你说什么车厘子。”
周野:“嗯,托人去马来西亚进的货,改天让助理给市长送去,而且也给你带了一份。”
温柠抿唇笑了笑,“难得你有心。”
她嘴一瘪:“你都好久没陪我看电影了。”
叮——周野的手机亮起,又有信息进来。
温柠知道他要走了。
果不其然男人掀被而起,丝毫不留恋这温柔乡,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等忙完这个项目就带你出去玩,就当送你的毕业旅行怎么样。”
他亲亲她的额头,“爱你,宝贝。”
温柠不舍地回吻他,叮嘱道:“你胃不好,少喝点酒。”
躺回被窝,旁边余温尚在,屋子里却只余她一人,失落难免,可一想到毕业旅行,又充满了甜蜜与希望。
……
后来在某个午休,她闲来无事刷了下朋友圈,看到江宁这个名字时,已经觉得有些陌生,怔愣片刻,才想起当初是怎么加的她。
她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也没有给别人点赞的习惯,几乎扫一眼就划走,可就这一停顿的刹那,她看到点赞那一栏出现周野的名字。
微信朋友圈中,共同好友能看到彼此点赞和评论的状态。
周野怎么会有她的微信?
温柠记得他既不喜欢发朋友圈,也从来不会给别人点赞,在他眼里是极其无聊的一件事。
哪怕有一次她发了张熬夜备考的图片,惜字如金的他也只是评论了一句早点休息。
江宁那条朋友圈的内容是:万事胜意(ps:感谢某人特意给我带的大樱桃^-^)
图片上是江宁用掌心托着几颗车厘子,玻璃茶几上还放了一个竹编小篮,盛满了红艳艳的车厘子。
虽然照片做了处理,但依稀可以看出客厅的构造很奢华,不是一般人的家境。
事出反常必有妖,温柠心里隐约有种不安,脑子里好像有无数条线缠成一团,让她无法思考,连接下来的工作都心不在焉。
事实证明,猜疑的种子一旦萌芽,就会肆无忌惮地生长。
她受不了这种折磨,想找周野当面问清楚,可是打他的电话,十次有八次都是占线,只能发微信。
温柠:今晚能一起吃饭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问问你。
周野:应该可以……什么事啊?微信上不能说吗。
温柠:不能。
然而不出意料的,温柠等来了他临时去应酬的通知。
她不得不接受被放鸽子的事实。
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佳肴,她第一次有了种想发火的冲动,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要相信他,理解他,而不是胡思乱想给他添乱。
温柠闭了眼,让他放心应酬,又叮嘱他少喝点酒,还让他发个定位过来,她去接他。
周野说着不用,有助理接送,让她不要担心。
大概是察觉到她今天情绪不太对劲,还是顺着她的意,把酒店的定位发了过来。
大概一个小时候,温柠穿上风衣,拿着包包出门了。
在路上,她努力不去做各种糟糕的假设,而是憧憬着,等他忙完就去旅行的事。
他们会在海边吃烛光晚餐,去沙滩捡贝壳,去长白山看雪景。
他们会在纳木措的星河下相拥接吻……
她甚至想到了他们的婚礼,他们在鲜花和祝福声中深情宣誓,或许还会有个可爱宝宝,她想要个女儿,他们一定会把她宠成公主。
然后一切美好的设想,都在下车后彻底粉碎。
她被现实狠狠地泼了一盆透彻心扉的凉水。
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周野喝醉了,脚步虚浮地走出酒店,搀他的人不是助理,而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
只是一点肢体接触而已,不足以让她妄自断论。
让她崩溃的是走近后,听到的那两个字:宁宁。
搀他的人不是别人,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江宁。
她看到温柠时也有些愣了,还没开口,就见温柠从她手上接过不省人事的周野。
江宁有些懵,“你是……”
“我是周野的女朋友。”
……
回到家,温柠帮他脱掉鞋,擦脸和换衣服,跟往常一样,细致入微地照顾他。
漆黑夜里,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微信停留在和江宁的聊天页面。
江宁: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周野的女朋友。
江宁:我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是我单方面暗恋他,你不要误会了。
江宁: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当面解释。
江宁: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联系了。
温柠沉默了好久,全程没有回复一个字,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指到数字3。
对方的网名是「试图登顶的西西弗斯」。
-你是在追求某个人吗?
-你怎么知道?
-刚好听说过西西弗斯的神话。
-准确的说,不是追求吧,是暗恋……我还不太敢告白。
-很喜欢他吗?
-嗯,而且他也是R大的……他特别帅,特别聪明,就是有点高冷,我每次都要努力找话题,不过他也好笨,这么久了,怎么就是猜不到我喜欢他呢。
……
半晌,她敲下字:你们认识多久了。
江宁:我读高一的时候。
高一啊,这么久了。
温柠自嘲地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