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贴吧里都在传,说经管院来了个大帅比。”
“真的假的,能有多帅啊。”
“这里有一张原图直出高清照片。”
“这也太糊了吧,说不定都是p的,不都说网上盛产照骗嘛,而且这都开学三天了,我倒没发现过哪个帅哥帅成这样。”
……
温柠拔掉耳机,低头给手机那面的发信息:“到哪了。”
“早上七点下的飞机,洗了个澡,现在在宿舍收拾东西,应该能赶上第一节课。”
“好的,路上小心。”
思修课的老师在打铃前就走进教室,两鬓斑白,衣着熨帖,是文学院德高望重的教授,那扑面而来的气场让喧嚷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
但其实也不完全没了声,只是齐齐拉低了几十个分贝。
正式上课,教授让把书翻到第一章。
就在这时,前门传来轻扣声。
教室里紧剩的分贝也没有了,彻底没了声,目光齐刷刷黏在门口。
“抱歉。”
男生个子挺高,圈在门框里,光影勾勒出他利落凛冽的身形轮廓。
教授也挺好说话的,神情和蔼,让他进来,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好多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盯着那人,原因无他。
R大学霸云集,但学习好还帅得这么人神共愤的实属罕见。
“我靠,这颜值真的很顶,该不会走错教室了吧。”
“好像就是贴吧上那大帅比。”
“会不会跟咱是一个班。”
“看看他坐哪……那不是咱室友嘛?!”
周野在温柠的旁边坐下。
温柠从书包里拿出牛奶,搁在他手边,还是温热的。
男生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乍一看这关系就不一般。
室友集体懵逼:怎么回事,大帅比和小公主认识?!
周野的垂眸看她,略显狭长的眼尾上挑,笑得有点坏,“昨晚挂我电话?”
温柠在认真听课,懒得理他。
她沐浴时习惯带手机进去放音乐,谁知中途他打来视频电话,让她怎么接。
这人真是坏死了。
说起周野开学第三天才来上课这事,他在开学前忙着对接一个项目,去C城出了趟差,提前跟辅导员请了几天假。
彼时,R大的校园贴吧已经炸开了锅,万千少女的恋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回到寝室,舍友们围着温柠八卦,这才得知俩人在高中就交往了。
还相约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这他妈什么神仙爱情?!
后来的相处中,大家对温柠逐渐破除偏见——
温柠总是宿舍里起得最早的人,会给她们占最佳位置,也会在小组作业难以进行时挺身而出,看着清清冷冷寡言少语,但性子温温柔柔,赢得大家一致好感。
后来温柠年年专业第一,奖助学金拿到手软,也会在奖学金到账后毫不吝啬地请客。
温柠还做过很多兼职,翻译、投稿、ppt接单……每周还会去做家教。
有R大这张名片,再加上她辅导学生很有一套,家长们很乐意出高价。
她大学就实现了经济自由,毕业前就还完了大学生助学贷款,没花过家里一分钱。
大二的时候,温柠和周野在校外租了房,开启了合租生活。
温柠把屋子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跟高中时住一起的感觉不太一样,那时候少男少女,青涩腼腆,仍保留着一道界限,生活被超额的学习量填满,疲惫到无暇顾及其他,每天充实又温暖。
大学住一起后,除了学习有更多的时间体会生活。
如果温柠下课早,就会去市场提前买好菜,回家做饭等他回来。
周野回来时也会顺便给她带甜品和奶茶。
夜晚,他们也会在电影氛围的烘托下暧昧接吻,年轻人没有定性,忍耐这么久,总算破了戒。
他们在柔软的地毯上抵死缠绵。
温柠被他精悍的腰身禁锢住,沉溺在他窒息的力道,于濒死中一次又一次活过来,看着夕阳沉沦又升起。
那段日子里,他就是她的阿司匹林。
她不喜欢运动,归根结底不喜欢衣服湿透黏在后背的感觉,却着迷于他宽厚脊背被汗水打湿,眸底深邃,发梢湿润滴落在她颈窝的情态,她陷入这种情欲带来的滋味无法自拔。
大概是这种温情和依赖,让人彻底卸下了心防。
事后,她会靠在他怀里,讲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害,讲并不算美好的童年,把一颗真心剖出来给他看。
周野会把她扯进怀里安慰。
温柠说,周野,我们毕业后一起努力买套房吧,要有个大大的院子,种好多好多花。
周野,给我一个家吧。
周野说,好啊,都听你的。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愿意一辈子沉浸在那样的美好中,不愿醒来。
……
窗帘缝隙透进来光,暖融融落在脸颊上。
温柠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空调散发着凉意,吹了一夜,她头有点晕,迷迷糊糊睁开眼。
心脏好像缺了一块,有种怅然若失的隔世感。
外面天光大亮,好在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她懒洋洋窝在床上,麻木地划开手机。
瞥见何斯南那两条未读信息:抱歉,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你明晚有空吗,卢江边有家老火锅很好吃,或许可以一起尝尝。
然后是一个抱抱安慰的表情包。
温柠猛然发觉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俨然是:因为,他不爱了。
之后安眠药起了作用,她睡了过去。
她也很意外,自己竟然跟他聊了这么多。
或许正是因为互不认识,反而更容易敞开心扉。
她犹豫片刻,回复道:好啊,晚上八点吧。
刚回复完,就打进来一个电话,备注是:妈。
温柠几不可察地皱皱眉,翻身去洗漱。
直到来电不依不饶地再次响起,温柠才划开接听。
开局就是陈茹的抱怨:“怎么回事,今天不是周末嘛,这么晚不接电话。”
温柠漱了口水,擦去嘴边泡沫,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昨晚加班。”
“你也别一直忙工作,都快二十五的人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我们那时候25还未婚就是老姑娘了,以后没人要的。”
“妈,现在年代不同了,都提倡晚婚晚育,你能不能别拿你们那个年代说事。我生来不是为别人活的,我养得起我自己。”
“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你三伯母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我看他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就是年龄大了点,今年你必须回来给我相亲——”
温柠直接把电话挂了,陈茹不死心,微信又弹出好几条长长的语音。
她不耐烦地把手机摔在沙发,
这么多年,陈茹还是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小时候催学习,长大了催挣钱,工作了又催结婚。
她就像一只风筝,那根线被母亲攥在手里,肆意操纵。
让人打心底里厌恶和反感。
胡遥也刚起,洗漱完热了两杯牛奶,递给温柠,“怎么了?大早上萎靡不振的。”
“我妈催我回去相亲。”
“我妈也天天催我,大人都那样,咱们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反正又不住一起,自己乐得逍遥。”
温柠的情绪平复下来,捞过手机,把陈茹的语音转成文字。
前面的无非就是骂她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她都听腻了。
最后一句话是让她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提前打过去。
陈茹早些年就是家庭主妇,现在黎明国退休了,黎锐又在上大学,家里的开销很大。
温柠工作第一年月薪五千,每个月就要拿出一半往家里汇。
后来升职了,工资翻了一番,她手头才宽裕起来。
胡遥:“对了,你跟那小奶狗聊得怎么样了?”
温柠:“他约我去吃火锅。”
胡遥:“啧,有戏啊姐妹。”
温柠:“没想那么多,只是简单吃顿饭。”
胡遥:“要是小奶狗知道姐姐对他没意思,该多伤心啊,可惜了可惜了。”
傍晚,她收拾好出门,乘地铁大概十五分钟后到达地方。
小奶狗站在栏杆边,手上还拿了一束花,见到她时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耳稍微红。
温柠眼神诧异,却没有太多惊喜。
“给我的?”
“嗯,路上觉得这花好看,就顺便买了。”
“谢谢。”温柠接过花。
是几支玫瑰,颜色很艳丽,包装还是粉色,很符合理工男的审美。
他眼神一直暼她,拘谨且害羞。
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别的原因,温柠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纯粹的喜欢了。
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她答应了和他出来吃饭的邀请。
江边的风清爽宜人,一水儿的火锅店看起来烟火气十足,坐在藤椅上慢悠悠涮火锅和聊天,惬意且舒适。
刚坐下,小奶狗就殷勤地帮她倒茶水,温柠先一步握住,“我自己来。”
小奶狗竭力表现,把菜单放她面前,“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开在江边的老火锅店,价格不便宜。
温柠:“你点吧,我不挑食。”
小奶狗琢磨了阵,每点一样菜都会询问温柠的意见,见她无异议才敢点勾。
服务员上完菜,小奶狗拿出手机拍照。
见温柠盯着他的手发神,小奶狗腼腆地解释道:“记录一下,发个朋友圈……你别担心,不会让你露脸的。”
温柠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没事。”
她想起周野也有拍照的习惯,高中时候总爱摆弄那个相机。
他的摄影技术也是真的好,构图很巧妙,也是在他的镜头里,温柠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美好”。
后来读大学,她省吃俭用,偷偷买下那个他心仪了好久的相机,作为礼物送给他。
再后来分手,他把相机奉还,温柠含着泪删掉里面所有照片,扔进了垃圾桶。
小奶狗用公筷夹了块烫熟的毛肚放她碗里,“老了就不好吃了。”
温柠回过神,“谢谢。”
他大概是不会吃辣,吃到后面耳红脖子粗,一直灌酸奶,实在憋不住了,说去趟洗手间,过了会儿回来,见温柠已经把账结了。
“说好我请你的。”
“没关系,谁请都一样。”这家店不便宜,再加上他还在读书,温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付。
“那下次我请。”
“何斯南。”温柠看着他。
何斯南愣了瞬,没应,“要再吃点吗?”
温柠:“我吃饱了。”
“要不去江边散散步?”
“好。”
江边种了很多大榕树,灯火明亮,让人心旷神怡。
温柠在路边买了一罐啤酒,都给他一罐汽水,她觉得有些话还是得直接说清楚,淡淡道:“何斯南,抱歉。”
何斯南挠挠头说没事,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吃饭过程中,都是他在主动找话题,虽然温柠都会礼貌回应,但明显心不在焉。
“那可以做朋友吗?”
温柠微笑道:“嗯。”
他们找了个长椅坐下。
温柠的目光盯着漫漫江水,喝了一口啤酒,目光悠长,不自觉浮着一层忧伤。
她没化妆,脸上是纯素颜,鲨鱼夹松松夹着长发,鬓边垂下一缕,有一种不加雕饰的美。
何斯南说:“你前男友和你分手,是他眼瞎,是他的损失。真不懂得珍惜你。”
温柠见他真心实意为自己抱不平,忍不住噗嗤一笑,“何斯南,见你是朋友我才这么说的,如果以后你交往了,不喜欢她了,一定要提前告诉她,别被她发现了再说。”
何斯南:“我才不会这么三心二意呢,我喜欢一个人就会从一而终。如果连忠诚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恋爱。”
温柠又笑了,天真小孩。
笑着笑着,眼角渗出眼泪,“可是爱啊,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东西。”
她盯着河边那处长阶,想到年少时他说过的话。
他说,温柠,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和不信任。
后来,也是他亲自递出这两把刀,狠狠扎在她后背,让她好长一段岁月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