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谎言

    周野朋友生日的时候,正好是国庆节。

    高三学子的假期直接砍掉一大半,七天乐缩减为三天。

    宿舍里只有温柠没回家,选择一个人留校。

    她书桌上陈列了一水儿新买的化妆品,吃完午饭就开始一个人瞎折腾,幸好有岑梦发来的美妆教学视频,是小白也能轻松上手的白开水妆,她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但到底没有化妆经验,刷个睫毛都要花半个小时,一不小心就成了苍蝇腿,好在她睫毛天然卷翘,便只轻轻加深了颜色。

    一晃眼,下午的时光悄然而逝,她手都酸了。

    换好裙子,周野正好给她发信息,说已经到校门口了。

    保险起见,温柠从抽屉里找了个口罩带上,这才跑出门。

    路过校园的林荫小道时,温柠收获了不少目光,她对自己的妆扮还算满意,被这么一围观,顿时无地自容,失去了信心。

    依旧是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周野在后座。

    他显然捯饬过,不似平日那么散漫不羁,身着妥帖的长衣长裤,眉眼深邃,透着一股冷痞感。

    温柠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周野愣了下,而后轻笑出声:“温柠,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少女口罩上那双露出的杏眸很大,透着一股清纯的无辜感,她怔了瞬,直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于是腼腆地笑了下,眼眸似弯月。

    周野拉开门,让她上车。

    他从驾驶座中间的储物盒里,拿出预先准备的晕车药和矿泉水。

    温柠总是会被他的这些细节打动。

    少年的五官清俊冷冽,她用目光描摹了瞬,被他抓包。

    鬼使神差的,周野倏地凑上前,隔着口罩吻上她。

    “!”

    他微凉的指尖触到口罩边缘,抽离时带下口罩,露出她绯红的小脸。

    温柠心跳如雷。

    吃下晕车药,一路靠着他的肩,进入浅眠的状态。

    周野叫醒她的时候,温柠瞥见车窗外的朦胧暮色。

    她身上的礼服是蓬蓬裙款式,偏日常的风格,裙身掐出盈盈一握的腰,后面坠了一个黑色的蝴蝶结,清冷中透着俏皮。

    生日宴在市中心万众酒店的二楼大厅,办得辉煌且高调。

    表面是孩子的生日宴,其实也是大人们的名利场。

    可以说,这是温柠人生中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同龄人世界的参差。

    步入厅门,便有个男生走来,跟周野打招呼。

    他目光顺势挪到温柠身上,打量了瞬,瞬间了然俩人的关系。

    之后温柠站在周野的旁边,见了他不少朋友。

    其中,不乏女生。

    温柠能感受到,豪门娇养出的姿态是多么夺目,这是她学不来的。

    最尴尬的,莫过于旁人问起她来处时的窘然,好在有周野给她解围。

    他们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谈笑自如。

    而温柠就像一个不小心闯入的外来者。

    明明酒店里开了空调,通风性很好,还有昂贵好闻的熏香缭绕,偏偏她胸口莫名感觉一阵堵,温柠借口去了洗手间。

    她前脚刚走,李家的二公子便搭上周野的肩,“你新女朋友?”

    周野碰了下他的高脚杯,慢悠悠饮了口,没否定。

    向锋是今晚的寿星,懒洋洋道:“长得还挺嫩,跟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不大一样。”

    “锋哥,周野跟她都耍了老久了。”

    “哦是吗,不是听说周少爷的女朋友都不超过两个月吗?”

    有人插嘴道:“这个不一样,是野哥跟人家打赌,必须交往满三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还有这种事?”

    “算了算,这都一年多了吧,野哥,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周野略显狭长的眉眼似笑非笑,恍惚间交往了有一年了,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是不是喜欢,他心里也说不清。

    本就是飘忽不定的浪子,哪那么容易回头是岸。

    他们这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公子爷,聚在一起谈天侃地,嘴把不住门儿。

    便有人调侃,问他是不是优等生的温柔窝更舒服,更容易满足男人的征服欲,言辞越来越下流无耻。

    周野冷冷瞥了眼,轻啧了声警告,有些不耐烦:“别胡说。”

    大家连忙打住,聊别的话题去了。

    ……

    长长的走廊上放着名画,还有青瓷花瓶点缀。

    温柠站在窗台前,夜晚的风清清冷冷,吹拂在脸上,让胸间那股郁闷消散不少。

    “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旁边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女声。

    温柠偏头一看,瞧见另一个窗口也站了个女孩。

    她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但穿着打扮更显成熟,窈窕的身姿倚在窗台,礼服是最简单的款式,那张脸美得风情摇曳。

    让人诧异的是,她嘴角衔着一根烟。

    察觉到温柠的目光,她偏头,寡淡且忧郁的眼神看过来。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甩掉高跟鞋,大半个身子探出窗。

    温柠惊呼一声,凭着本能跑上前,连忙拉住她,把她拽下来:“你别想不开!”

    那女生应当是骂了句脏话,歪头盯着温柠看了会儿,倏地噗嗤笑出声,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谁想死了。”

    她应当是喝了点酒,桃花眼几分迷离。

    温柠不明所以,后来听她说,她是赵家的私生女,不受那群名媛待见。

    今日来参加这场宴会,还是她在父亲面前求了许久才求来的。

    却在宴会上得知,她喜欢的男生和别人联姻的消息。

    她从头上扯下一个玫瑰发卡,“知道这个多少钱吗?”

    温柠摸了下,是塑料的,但造型很精致。

    “两万。”女孩轻描淡写。

    温柠眼里露出惊讶,想不明白一枚小小的发卡,怎么能值两万,都够她两年的生活费了。

    女孩继续说,当时姐姐把这枚发卡送给她的时候,她是感动的,还以为俩人重归于好了。

    谁知刚才在宴会上竟然污蔑她,说她偷了她的首饰。

    而那个和她暧昧的男生,竟然也不由分说地偏向她姐姐。

    “挺好的。”女孩自嘲地笑了下,“看清了那男人的真面目,还没到覆水难收的地步。有时候觉得上天挺不公平的,凭什么烂透了的人能轻而易举拥有一切,而拼尽全力的人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糟透的人生。”

    ……

    温柠在洗手间洗完手,对着镜子补口红。

    她涂口红的手法不熟练,一不小心就涂到唇线外,她小心翼翼地擦干净。

    心里倏地涌起一丝无力。

    她和周野的家境、眼界和圈子实在相差太多了,她这么努力地融入,到底应不应该。

    但彼时她还年轻,有种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勇敢,坚信真爱无敌的美好童话。

    却不懂那些生来就在罗马中心的人,天生拥有目空一切的资本。

    也是在很久以后,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有些人天生存在壕沟般的差距,勉强的结果,是自己伤痕累累、一败涂地。

    她扯出一张纸,把手擦净后转身,好巧不巧,碰到了许安琪。

    这场宴会本来就是充满了利益拉扯,她出现在这并不奇怪。

    许安琪身上也穿着礼服,薄纱上坠着细碎的钻石,粼粼微闪。

    温柠从旁边路过,许安琪冷笑了声,抬手按下录音笔的按钮。

    “长得还挺嫩,跟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不大一样。”

    “不是听说周少爷的女朋友都不超过两个月吗?”

    “野哥跟人家打赌,必须交往满三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算了算,这都一年多了吧,野哥,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随后是周野冷淡的嗓音:“别胡说。”

    温柠的双腿像灌了铅,她瞪大眼眸,宛如一桶冰水兜头淋下,她从脚尖到心脏都是钻心的寒凉,窒息般的冷。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都像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原来,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跟跳梁小丑似的。

    她捏着礼服的一角,细指骨节因为用力青白发抖。

    多么可笑。

    她五百块钱买的裙子,还抵不上人家头上一个发卡。

    她的求而难得是人家的不屑一顾。

    裙子是,真心也是。

    ……

    宴会结束,一行人走到酒店门口,那里泊着各自的私家车。

    一群狐朋狗友约着去赶下一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周野婉拒,搀着向峰上车,“路都走不直了,还喝。”

    朋友呵笑了说,那叫一个倜傥:“去~吃~夜宵~”

    咬字清晰,几分暧昧,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其他人也哄笑,“人家野哥要陪女朋友,稀罕你那夜宵。”

    周野浑不吝地笑,让他们快滚。

    夜晚的风有点凉,周野留意到温柠单薄娇小的身子,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温柠垂着眼,没说话。

    自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周野就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小姑娘摇头。

    那群人走完,空气安静下来,周野说:“我送你回学校。”

    他顺手招了辆出租。

    车子朝路边靠拢,周野去开门,却见袖子被人轻轻扯住。

    “怎么了?”他问。

    少年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微醺的酒香。

    温柠觉得脑子有些迷糊,沉默着不言语。

    司机师傅在催促了。

    半晌,温柠才艰难开口,“为什么骗我?”

    她抬头看他,眼眶渐渐染红:“……她们说,你和我交往是有目的的,你们在玩一个游戏,而我是游戏的一环。”

    周野面色惊诧,“温柠,你听我讲——”

    “所以,是真的?”

    他语塞,薄唇微抿,答案不言而喻。

    温柠还没出声,眼泪就先没出息地掉下来。

    如果你的深情,绅士,贴心,细腻,都是装出来的,那什么是真的。

    “你当我是什么,你无聊时、陪你解闷的玩物吗?”她哽咽着,颤声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沉默,无尽的沉默。

    “周野,我们分手吧。”

    温柠说完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往另一个方向走,把纸醉金迷扔在身后,外套掉在地上也全然不顾。

    她多么希望他能追上来,把她抱进怀里安慰、轻哄,戳破那些玩笑话。

    可是他没有。

    吧嗒吧嗒,她手背胡乱抹了下湿润的脸。

    是玻璃扎破了她的心脏,在滴血啊。

    梦碎了。

    温柠,该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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