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麻油鸡vs八宝鸭

    厨房里,甲十六将几只鸡放到明火里烤着,干锅炒起紫苏的种子,开始配起了拌鸡肉用的酱料。

    紫苏的种子炒完特别香,捣碎后和麻油一起搅拌,酱料就配好了。

    虽说这酱料有些简单,可她们在鸡肉上没少下功夫。

    为了锁住鸡肉的水分,必须得用油刷一层,在涂上酱料和蜂蜜,烤出来的肉才香嫩。

    红杏一只忙着刻摆盘用的雕花,而春桃一直来回反转着火坑里的几只鸡。

    等陈木声和易诚近来时,东西已经开始要装盘了。

    甲十六先停下手里的活,给几个馋猫先打了牙祭。

    她见俩小家伙有些心不在焉,问:“不是说去猫一会儿觉,这是没猫成?”

    陈木声怕她担心,应了一声说:“外面实在太吵。”

    陈木声本来还没精打采,可吃了一块拌好的鸡肉后,瞬间精神地咧嘴:“十六姐,这没辣椒怎么也辣?”

    甲十六笑说:“往里面加了些芥菜根捣成的泥。”

    易诚倒是挺喜欢吃,根本没时间说话。

    陈木声道:“又香又辣,辣完嘴里好像还有点甜。”

    甲十六问:“好不好吃?”

    陈木声答:“好吃是好吃,就是样子好像不太好看。”

    这鸡肉的样子黑黑白白的,确实不太好看。

    红杏拿着个一个摆好鸡肉的盘子,问:“像不像只鹌鹑?”

    陈木声愣了愣,加上盘子里的雕刻菜,确实宛如一只鹌鹑。

    陈木声赞叹:“这样也行?”

    几个姑娘笑了笑。

    春桃道:“改日叫你红杏姐,拿西瓜皮给你们雕只孔雀看看。”

    陈木声兴奋道:“赶紧到夏天就好了。”

    易诚问:“十六姐,这菜叫什么名字?”

    甲十六道:“苏籽麻油鸡。”

    陈木声很满意地对易诚点头笑笑:“这么体贴,还帮我问?”

    易诚白他一眼:“别自作多情,你介绍我小叔的。”

    接下来,甲十六讲了配方,而易诚记好。

    等讲完,陈木声着急地向甲十六说:“十六姐,待会儿你透过屏风仔细看前排评委席,或许能看见大哥。”

    甲十六惊讶:“鹤声哥在前排评委席?”

    陈木声见她兴奋,显然是特别在意,便问:“要是,我把大哥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

    甲十六疑惑,想了想:“木声,你不会是拿鹤声的胳膊试针,没施好?”

    陈木声摇头:“我就是说,比如大哥哪天要是缺胳膊断腿,你还会要吗?”

    甲十六呆呆地看着陈木声,也不知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甲十六焦急地抓着陈木声,问:“告诉姐姐,外面可是出了事?”

    陈木声连忙道:“没出事,没出事。”

    甲十六总觉得两个小家伙有事瞒着自己,问:“鹤声哥为何会在评审席上?”

    易诚站出来解围道:“十六姐,是我爷爷请的。他知道陈大哥是十六姐的相公,就让他在评委席上试吃了。”

    甲十六松了一口气:“姐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陈木声道:“真没事。”

    甲十六想起陈鹤声一直好奇国舅一家的事,这次又跟他们坐在一起,加上刚刚陈木声的话,甲十六猜测,难不成是和国舅府有仇?

    甲十六把着急地把陈木声拉到角落,小声问:“木声,你老实跟姐姐讲,你家和国舅家有何渊源?”

    陈木声摇头:“没有渊源。”

    甲十六问:“鹤声哥今日可有拿刀?”

    陈木声点头:“他睡觉都把刀放身边。”

    甲十六吓出冷汗,这分明就是身有大仇,问:“你实跟姐姐讲,家里祖父和爹因何而故?”

    陈木声摇头,呆呆地问:“十六姐可是听大哥说过什么?”

    甲十六见他不知,想必是陈鹤声有意隐瞒,也不敢跟陈木声讲。

    “木声,一会儿你务必带他来见姐姐。”甲十六认真的讲。

    陈木声应了一声,问:“十六姐认识国舅大人?”

    甲十六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有人来叫俩小家伙,俩小家伙就去了隔壁厨房。

    这次,两人为混淆视听,互换了菜名介绍。可陈木声一直心事重重。

    ·

    易凌雲那边做的是油炸八宝鸭。鸭子油脂比鸡多,经过炸制,反而不太油腻,加上鸭肚子里填的一堆香料,同样也是香气扑鼻。

    评委席上,陈鹤声和元冲坐在陈国舅后头尝着两样菜,听着别人猜测哪道是谁做的,对视一眼。

    陈鹤声看着苏籽麻油鸡,用眼神告诉他,这就是甲十六做的。

    元冲皱眉疑惑。

    这时,陈尚书回头看了陈鹤声一眼,陈鹤声洞察比较敏锐,不自觉和他对视一眼。

    在陈鹤声儿时印象里,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回头,这倒是让他有些新奇。

    新奇归新奇,可对方是尚书大人,而自己只是个平民老百姓。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对方的恨,已经冲淡的所剩无几了。见也好,不见也罢,只不过是茫茫人海中,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投完票,众人开始议论,陈鹤声也猜着到底谁会赢。

    这时,陈国舅发话:“鹤声,倒茶。”

    陈鹤声起身,刚拿上茶壶要给他倒,陈国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倒!”陈国舅说。

    陈鹤声见他在试自己的力气,便较着劲,艰难地将茶倒进了杯子里。

    “要是就这点力气,可连最差都锦衣卫都不如。” 陈国舅提醒。

    陈鹤声知自己很吃力,可老头子却一点事没有,深深感觉到了被碾压的差距。

    当过锦衣卫,确实不一般!陈鹤声约么着。

    旁边陈尚书淡淡道:“爹,您力气大,可别伤了人。”

    陈国舅斜视,说:“习武之人的乐子,你可不懂。”

    陈尚书正了正姿态,儒雅地不说话了。

    陈鹤声夹在中间,看那大的依旧是一副衣冠楚楚,拘谨孤傲的棉里针做派,明明是担心,却还嫌老的有失身份。

    片刻后,厨艺比拼结果出来了。

    是甲十六获胜。

    听到这个消息后,所有人都惊讶。

    而听到票数后,票数相差的也不不是很大,甲十六以三票领先。

    陈鹤声倒是暗自庆幸,自己这张票还算起了些作用。不过两道菜确实不分伯仲,他只是觉得自己压对了菜而已。

    每个人都知道,像这样微小的差距,实在算不上谁赢,投票时也都在犹豫。

    屏风后,甲十六一直努力透过屏风找着陈鹤声,而易凌雲看了她一会儿,道:“恭喜。”

    甲十六回过神,说:“易公子,接下来的两道菜,能不能一起比?”

    易凌雲有些嫉妒的问:“就这么迫不及待见陈捕快?”

    甲十六没有说话。

    易凌雲放弃沟通,道:“我出去问问。”

    易凌雲走出屏风,众人都笑着调侃他太不争气,纷纷让他别故意让着甲十六。

    易凌雲挠头,跳过这个话题,跟众人说了声要两道菜一起做,想先看看他们的反应,这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

    菜是美味无疑,只是量太少,吃完说两句话就消化没了。

    前面的几个大人物也有同感。

    其实,这些老头子个个都是受不得舌头委屈的主。最不爱看的,就是厨师间的生死约。

    不只是无聊,还得吃他们互相使绊子做出的菜。这样的菜,即便厨师水平再高,也难免做的奇奇怪怪。

    若要是两个男人比拼,也就算了。既然是一男一女,他们可不会委屈自己花上时间,去吃那些互换食材做出的菜。

    评委席上的几个老头子叫住易凌雲后,开始商议。他们觉得两人的厨艺都很厉害,但风格却截然不同。

    易凌雲的厨风“大气稳重”,而甲十六的厨风“细腻大胆”,他们想吃的是,各自的看家本领。

    反正剩的食材多,两帮人谁能在半个时辰内炒出最多菜品,得一分,而所有盘中菜剩少者再得一分。

    “给你们一刻钟准备,半个时辰比拼。”易老爷子向易凌雲说。

    易凌雲为难:“要是按这规矩,我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姑娘?”

    易老爷子道:“从她对火候掌握来看,你未必能赢。”

    易凌雲有些不服,就想比生死约,说:“互换食材,才能完全展现厨师的真正水平和天赋。”

    齐国公笑笑:“雲儿,我们可都不想吃,你们‘生死约’做出来的菜。”

    易凌雲见齐国公发话,也只好从命。

    见易凌雲妥协,相比前面这些人,后面的人更为高兴。

    易凌雲叹了口气,见陈鹤声和元冲在国舅爷的身后,想着甲十六很想见他,就向陈鹤声道:“鹤声兄,劳烦你跟我过去一趟,向人证明,不是我欺负她。”

    陈鹤声要面子,本不想去,可又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过去随便夸两句也不过分。

    元冲将他推向前,这时,宁家二公子宁准也向前,朝易凌雲道:“大雲,我也陪你去证明。”

    易凌雲立马摆手:“人姑娘不喜见生人。”

    宁准疑惑:“那这位公子是?”

    易凌雲反应也快,见自己差点说漏了嘴,道:“我鹤声兄弟是六扇门的捕快,大刀摆在这,人姑娘怎敢不信?”

    宁准笑笑:“那你待会儿带我见见这位厨娘,如果她愿意,我想请她到府里来帮厨。”

    易凌雲见人多,也不好直接拒绝,道:“我去问问。”

    易凌雲带着陈鹤声走向屏风。

    屏风后的甲十六,虽看不清前面,却能听得见。知道陈鹤声正过来着,也不知该怎么将他领进厨房,问问他的事。

    两人刚走进来,甲十六就向易凌雲说:“易公子,我都知道了。”

    说完,就看向陈鹤声。

    她见陈鹤声不说话,也没管那么多,直接要将他拉到厨房,陈鹤声脸上不乐意,脚却没有拒绝。

    剩下易凌雲一人,愣了片刻,回了厨房。

    甲十六将他带到厨房角落,松开手,连忙揭开了自己带面纱的帽子。

    “这又是在闹哪出?”陈鹤声看着甲十六问。

    甲十六见他说话态度出奇的好,好像跟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

    “见你在陈国舅身边,怕你做什么傻事。”甲十六道。

    “我会做什么傻事?”陈鹤声问。

    甲十六不知该说啥了。不过,见他倒不像是要刺杀国舅一家,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大半。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站了片刻,陈鹤声道:“胳膊也抓了,话也说了。我走了。”

    甲十六红着脸,眼睁睁看着他走,愣是没挤出半句话。

    这时,陈鹤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说:“你好好做,就当是家里的厨房。”

    甲十六见他竟鼓励自己,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鹤声哥。”甲十六着急上前,而陈鹤声没有动。

    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向陈鹤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木声,永远都站你这边。”

    陈鹤声纳闷:“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

    甲十六摇头。

    陈鹤声安慰:“别把输赢看的太重。你赶紧准备,有咱们话回家说。”

    回家说?

    甲十六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微笑点头,转身去找红杏和春桃忙活去了。

    炒快菜对她们来说,问题不大,甲十六切肉,红杏切菜,而春桃在旁边听着甲十六的指使,拍捣捻捶。

    陈鹤声刚要出厨房,正好看见陈木声,而陈木声一把抓住他,带他走到了一边没人角落。

    “你又是怎么回事?”陈鹤声问。

    陈木声着急地说:“十六姐是不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陈鹤声想着,是有些奇怪,道:“抓重点说!”

    陈木声看了下周围,附耳说:“哥,我发现,十六姐好像认识国舅大人他们。”

    这事陈鹤声知道,倒也没奇怪,问:“那又如何?”

    陈木声继续道:“易诚说陈尚书有好几个妾室。我猜测,十六姐很可能是,陈尚书哪个不受宠的庶女被赶了出来,怕见到他们,才不愿意露脸。”

    陈鹤声见他下揣测,很不乐意:“胡说什么!是她跟你说的?”

    陈木声道:“十六姐长得漂亮,还什么都会,可脾气却好的有些懦弱。这不就是从小饱受欺负的大户人家庶女么?”

    陈鹤声也被他弄混了头,陈木声继续:“刚才,十六姐知道你在国舅大人身边后,特别激动,还问我爹跟爷爷是怎么离世的。”

    陈鹤声着急:“还问什么了?”

    陈木声道:“还问你带没带刀。我也不知道你跟她说过什么,不过她貌似很害怕。”

    难道是怕自己和他们有仇?

    那站在自己这边,又是什么意思?

    陈鹤声不想相信这件事,可越不信,就越想知道。要甲十六真是自己的妹妹,那……

    陈鹤声吓的直摇头,连忙拍了下陈木声的头。

    “你打我做甚?”陈木声不乐意道。

    陈鹤声搭他安抚,问:“木声,哥老实问你,你觉得,她和陈尚书一家,长得像么?”

    陈木声摇头看着陈鹤声,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出口。

    “哥不打你。”陈鹤声想听实话。

    陈木声挠头,犹犹豫豫道:“易诚说,哥倒是跟他们长得像一家人似的。”

    陈鹤声气地拍他一下头,直接离开。

    陈木声揉着头,冲着他走的方向,狠踹了一脚。

    ·

    大厅里,所有人都三两成群,聊着比拼的事。

    评委席上,陈国舅向旁边道:“尚书大人,这屋里闷的慌,我找了两个小家伙练手。待会儿即便不回来,也不必派人找我。”

    陈尚书没有搭理陈国舅,而是脸色很不好地叫随从去叫了陈三公子。

    陈昭轩上前,笑嘻嘻地问:“爹,您这是同意了?”

    陈尚书见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叹了一口气。

    “先跟好你爷爷。”陈尚书命令。

    陈昭轩眼神躲闪地看了眼陈国舅,而陈国舅瞪了陈昭轩一眼。

    陈昭轩没有应声,肉眼可见的不情愿,扭扭捏捏道:“爷爷这身手,可一点儿也不好跟。要是跟丢了,您可不能像上回似的赖账。”

    陈国舅严声问:“这回又是要多少银子?”

    陈昭轩傻笑,不说话。

    陈国舅拍了他一下头,说:“你爹能给你钱,爷爷也能叫你没处花。自己掂量着办。”

    陈鹤声走过来,见他们一家人说话,走到了元冲身边。

    刚归位,陈国舅就跟不远的隔壁齐国公打了声招呼,带着陈鹤声和元冲离席。

    “鹤声,大元,一会儿比试,要把全身的功夫都使出来。不用在乎老头子的身份。”陈国舅说。

    陈鹤声可没心思跟他比试,一直好奇甲十六的事。

    元冲应了一声后,拍了下跑神的陈鹤声。

    陈鹤声说:“拼厨马上就开始了。您要不在,他们都不敢动筷。”

    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他知道对方是个老谋深算的老顽固,最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事指手画脚。

    陈国舅目光尖锐,像把刀子盯向陈鹤声,把陈鹤声吓了一跳。

    “那你觉得爷爷该如何取舍?”陈国舅问。

    爷爷?这平易近人的口头禅,他可受不起。

    陈鹤声愣愣地看向陈国舅,随后正色道:“国舅大人,小的只是一介平民,不敢给国舅大人提建议。”

    陈国舅盯着陈鹤声,一把拍向陈鹤声的肩,却没有松手,而是着掐到他表情有些狰狞,才松开了手。

    陈鹤声疼的直咬牙,捂着肩膀,却没有出声。

    陈国舅又试了一下元冲,看着两人摇头:“现在,就这么弱的两副身子骨,也能当上六扇门的捕快?”

    元冲不悦地解释道:“国舅大人,我和鹤声可都是凭实力进的衙门。”

    陈国舅转身,背着手说:“多说无益,你比他能强些,就是话多。”

    陈鹤声和元冲,两人四目相对,元冲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元冲昧着良心,道:“国舅大人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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