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谢霁近段时间上朝总有些疲态,早早就散了朝会。

    走出大殿时,迎面刮来的冷风,让众朝臣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天气愈发冷了,灰蒙蒙的乌云压覆在雄伟壮观的宫殿上。

    利刃般的目光伴随着冷冽的寒风落在谢宜的脸上,她抬眸看去,谢昭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眼神冰凉。

    这样的目光倒让谢宜莫名想起小时候来,下一瞬谢昭就该冲过来和她打骂争执才是,可现在不是小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谢昭也只得隐而不发,能做的就是冷冷瞅她几眼。

    谢宜收回目光,没再理会谢昭,缓缓朝宫外走去。

    那夜苏子良死在了大火里,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都说阁楼着火时,他恰巧在屋内酒醉不醒,所以没能逃出来,齐国公府对其死因三缄其口,像是默认了外界的传闻。左右死因究竟如何,也没多少人在意,苏子良声名狼藉,他死了,多数人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对谢霁来说,死了个苏子良,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他又是否将此事怀疑到她身上来?

    谢宜不得而知,而这些答案也不重要。

    苏笃则以丧子之痛、心伤过度为由,递了折子请求在家休养几日,得了谢霁的批准,这几日朝会上,没再瞧见过他。

    可苏笃绝不是个会为儿子身死就一病不起的人……

    谢宜思索着走向宫门外的马车,忽然闪起的亮光让人晃了晃眼睛,接着是轰隆的雷鸣声,她仰头看向黑蒙的天空,一把竹纹纸伞横过头顶,遮住了她的视线,雨滴嗒嗒落在伞面上,打湿的地面弥出一股别样的气味。

    芙蕖撑着伞,说道:“公主先上车吧。”

    谢宜探出手,任由雨水打在掌心上,溅起细小的水珠。

    “下雨了……”

    天色黑沉,地上未干透的小水洼倒映着来往人影。

    奚濯敲响书房门,得了应答后,推门走了进去,房内铜炉里燃着烧红的炭火,暖烘烘的,温雁坐在书案之后,正提笔写着什么。

    奚濯把手里的东西放桌上,说道:“殿下,这几日我托京中的布庄做了几套护膝,又制了些小药包,佩戴护膝的时候,记得把这个药包塞护膝里。”

    北部边疆苦寒,几人在那里待了许多年,手脚关节处多少有些小毛病。

    没等温雁开口,又有一人急匆匆闯进来,炉里的炭火被带来的冷风激起小片火星子。

    是祁煦。

    “来的正好,省得我还要去给你送东西。”奚濯说着注意到祁煦手里还拎着一只鸽子,奇怪道:“嗯?哪里弄来的鸽子?”

    祁煦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面向温雁说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温雁:“把门关上。”

    房门被紧紧关上,温雁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祁煦手中的灰粉鸽子,问道:“齐国公府的信鸽?”

    “是。”祁煦将信鸽上的信件取下来交给他,“派去监视齐国公府的人今夜截获了这只从国公府飞出的信鸽。”

    “齐国公最近借口丧子悲痛,称病闭门不出,却暗地里集结了他养的那些私兵。可是据我们调查到的,齐国公暗养的私兵再加上他如今手里掌握着的三成皇城禁军,他要是真想……”祁煦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不管他是想谋逆夺权,还是想逼宫退位,这些兵力是不够的,在剑走偏锋之下依旧没有大的胜算,齐国公会这么冒险?”

    祁煦:“所以这只信鸽极有可能是齐国公派去联络同盟之人,可是……握有兵权,又愿意冒险和齐国公做这事的,朝野之中,我还真没想到有谁。”

    温雁看完信件内容,缓缓说道:“这信……是送去周国的。”

    “周国?”祁煦和奚濯都忍不住一惊。

    “苏笃这人真是……”奚濯卡了卡嗓子,一时没想出形容他的词来。

    祁煦不解道:“哪怕是极快的信鸽,来返靖周两国都要两日以上的时间,他若是想要同周国合作,寻其帮助,也太过妄想了些。”

    “谁说苏笃是要让周国助他夺权了?”温雁收叠好信件,起身说道:“他是在给自己找条退路。”

    温雁的目光落在那只信鸽上,周国,苏笃是何时同周国搭上线的?

    “殿下,我有些疑惑。”奚濯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在和药材病人打交道,很少参与他们的这些朝廷事务,但也从中琢磨些不对劲来,“苏笃察觉自己暗养私兵的事情即将败露,大可在事发之前潜逃周国,为何还要去做那胜算不足的事情。”

    “苏笃野心勃勃,怎么会甘心就此逃走,总是要奋力搏一搏,才知是成是败。”

    若是单靠兵力,苏笃怕也不会有这个决心……

    温雁想到谢宜说的那尊毒木雕,皇帝没在苏笃的计划好的时间毒发,所以他才会急不可耐地集结那些私兵。

    没有毒发……那么苏笃自是会想法子让那毒发作起来的。

    炉里的炭火烧得正热,红火的木炭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白灰,温雁的声音冷清平淡,“陛下派下来的任务,耽搁了这么久,也该给他一个交代了。”

    次日夜,兴庆宫中。

    “陛下,乐康公主求见。”

    谢霁正低头翻阅奏折,闻言未抬头,淡声回了句:“让她进来吧。”

    他近来体乏不济,传了太医来把脉,说是操劳过甚、思虑过度,该是得静静休养一段时间才好。

    谢霁自是做不到放开手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但有心无力,只得是推了一些琐碎政事,又缩短了上朝的时间,空出些闲暇时间来缓一缓。

    再过几日便是苏月皎的忌日,谢昭这两日没再回公主府,而是住回了昭阳殿中,准备后头的祭奠事宜。

    谢昭:“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谢霁停下手里的事情,浅笑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儿臣知晓父皇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特地寻了个方子,制了药膳。”谢昭说着取过宫女手中的汤盅,端至谢霁身前。

    药膳方子是她从舅父那处得的,听说是坊间有名的补气良方。

    “此药膳有滋养补气之效,却又不似寻常汤药那般难以入口,是儿臣去膳房亲自做的,父皇尝尝。”

    “昭儿有心了,这事用不着你亲自去做的。”谢霁接过热气氤氲的汤盅,舀了一瓷勺清亮汤水,还未碰上嘴唇,瞥见候在外头的孙直进殿来,似有事禀告。

    他放下汤盅,问道:“何事?”

    孙直恭敬说道:“陛下,昱王此时正在勤政殿外,说是有事回禀陛下。”

    “昭儿,朕要去勤政殿同昱王议事。”谢霁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一摞奏折,语气如常“你留在兴庆宫中,替朕将这些奏折批阅完。”

    昱王怎会在这时进宫来?谢昭正暗暗思索着,忽而听到谢霁这般说,心中一惊,随后欣喜应道:“是。”

    澄清的汤面映着微黄光亮,谢霁走得急,忘了桌上的那盅补汤。

    暗夜寂寂,圆月高悬,亮亮光辉穿过通风的窗口洒进屋内,早已入睡的守夜侍女无意识地拢紧身上的棉被。

    床幔将月光隔离,黑暗一片,谢宜静静侧躺在床榻上,她睡眠极轻,细微的声响都有可能扰了她。

    谢宜动了动身子,细长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的双眼有些迷蒙。

    她轻按眉心,外头……好像是有什么声响?

    谢宜手上动作一滞,眼神瞬间清明,迅速起身下了床。

    呼的一声,屋门突然被大力拉开,在外屋守夜的侍女从睡梦中惊醒,慌忙起身查看。

    只见谢宜站立在门口,身上蒙着一层柔和月光,白色的茧绸中衣随风吹动。

    侍女惊诧道:“公主?”

    侍女快步走进里屋取来斗篷披在她身上,“公主为何起来了?这天寒风大是极容易着凉的。”

    谢宜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直直看向东边,天空黑蒙一片,东边那处却泛着微微红光。

    那里是……齐国公府的方向。

    谢宜:“你有听到外头的声响吗?”

    风声啸啸,侍女也不敢确定,含糊说道:“好像是……是有些声音。”

    “让人出去查探,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

    屋内燃起几盏烛火,谢宜倚在软榻上,眼睛呆呆看着一处,手指拨弄着腕上的佛珠。

    芙蕖端来一些点心热茶,“听说公主方才受了凉风,奴婢煮了姜茶,公主喝一些去去寒气。”

    谢宜接过冒着热气的杯盏,生姜味与茶味交织浓郁,她浅浅抿了口,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芙蕖:“回公主,现在是寅时三刻。”

    估摸着快过了两刻钟,派去查探的侍卫才回来。

    谢宜坐直身子,问道:“外面发生何事了?”

    侍卫该是急急赶回来的,胸腔上下起伏着,呼吸急促。

    谢宜淡声道:“先缓一缓再说。”

    “回禀公主,是城东发生了兵乱,昱王带兵包围了齐国公府。”侍卫如实说道,“可具体情况和缘由属下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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