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是我小瞧了。”他取下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剑身柔软,似鞭子微颤摇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光亮。

    银色剑芒落入眸中,那人闪身挥剑而来,谢宜摸向腰间匕首,握住冰凉的刀柄,还未出鞘格挡,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拉至身后。

    剑尖自眼前划过,温雁把她挡在身后,趁剑身回转时,一脚踢向对方的手腕,温雁的力气比之谢宜只增不少,那人虽剑未脱手,但整支手都在发颤,微抖的剑身闪着碎光。

    温雁冷冷瞧着那道几乎融于黑夜的人影,对方黑眸冷冽,同样回望着他,一时寂静。

    温雁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谢宜微微一滞,目光凝在他身上,随后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你……”

    “在边上待着。”温雁把她推向边上的灰墙,动作轻柔快速。

    下一瞬,软剑动,风声扬,‘铮’的一声,同温雁腰间抽出短刃碰在一起。

    谢宜头次见温雁出手,虽执短刃但出势凌厉,一招一式迅疾锐利,同如蛇般的软剑缠斗一处,寒光闪烁。

    那黑衣人刚才伤了手,不会是他的对手。

    祁煦从道路口跑来,“公主您无事吧?”

    谢宜语气一顿:“……没事。”

    那边打斗继续,刀剑碰撞的铮鸣声不断,谢宜问他:“祁大人不上去帮忙吗?”

    祁煦:“那人不是殿下的对手,属下就不去添乱了。”

    温雁反执短刃,挡下挥来的软剑,利锋相碰激起的零星火光落在两人眼底。

    软剑剑尖一转,似蛇般绕上手臂,剑刃没入皮肉,收回时剑锋染着血色,伤口涌血,在云灰色的衣袖上洇染开。

    血腥味弥漫,谢宜看着那染血的手臂,僵立在原地,祁煦也不曾想到温雁会受伤,急切喊道:“殿下!”

    震惊不已的还有那握剑之人,温雁方才明明可以避开,为何偏得挨这一剑?下一刻他眸光一闪,猝不及防挨了温雁一脚,后背撞在砖墙上,胸口震疼。

    温雁任由伤口流血,眉间浸寒,黑衣人捂着作疼的胸口,不再多做纠缠,跃上高墙,翻墙而走。

    温雁:“祁煦。”

    “是,殿下。”祁煦立马朝黑衣人追去。

    温雁将短刃收入鞘,抬头间一道人影闯入眼中,谢宜拿随身带着的手绢捂住他流血的伤口,血很快浸透白手绢,指间温热,腥红刺眼。

    温雁见她抬头,黑眸潋滟,眉间微愠,白净的脸庞在月光下如瓷如玉,她直直望着他,丹唇启合……

    她问:“你刚才为什么不避开?”

    ……

    昱王府。

    屋内烛火光柔和明亮,铜盆里的温水在光下透着红亮,好在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谢宜擦净他手臂上的血渍,取来药粉敷在伤口上。

    “嘶……”温雁颦眉,轻吸了一口气。

    谢宜手上动作更加轻柔了些,嗓音平淡:“原来还是知道疼的。”

    她低头拿起纱布给他包扎,絮叨道:“又不是避不开,非得给自己划拉个伤口作甚?”

    “公主……在意?”

    谢宜的手一顿,不再动作,包裹伤口的白纱布渐渐透出血色,她垂下密长睫毛,落在脸颊上的目光灼灼。

    谢宜手指翻动,在包扎好的纱布上打结收尾,随后坐在坐榻上,叹息轻不可闻:“他人的在意有何用,自己身上的伤永远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疼,殿下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就算如此……”温雁倾身挨近,眼眸明亮,映着人影,声音温润,“我仍是希望公主在意的……”

    谢宜看着他,心跳不已,落下眼睫遮住眼底情绪。

    屋内寂然无声,窗口风动烛摇,吹落谢宜鬓边的一缕头发,落于脸上,如瓷胎横裂。

    温雁抬手,将那缕头发理至耳后,手指冰凉,触上发烫的耳尖,谢宜微微一退,抬眸看他。

    眸光交缠,她眉目干净柔和,温雁目光寸寸往下,谢宜唇色薄红,轻微抿着,他心口滚烫,手指往下,捧住她一侧脸颊。

    温雁含笑问:“如果我现在吻下来,你会像上次一般打我一巴掌吗?”

    谢宜扬唇笑了笑,不答反问:“你是换魂了吗?”

    她挨近温雁,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几分,呼吸相闻,眼睛定定望着他,“殿下喜欢我?”

    两人眸中都能瞧见对方的模糊影子,温雁声音微哑,“公主呢?”

    谢宜抬手拿下脸颊上的温热手掌,轻握着他的手腕,感受到脉搏有力跳动,同她的心跳合在一起。

    她看着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说道:“殿下可还记得上次我给你包扎伤口,在蟾蜍山下,那次坍塌给了我机会,利用救命之恩让殿下护我。”

    “我们一开始的牵连就不纯粹,试探、利用、可怜……”

    谢宜声音轻缓,一字一句道:“殿下说喜欢,我能信几分,我若说喜欢,殿下又会信几分?”

    温雁没有言语,反握住了她的手,原本冰凉的手此刻变得暖和起来,谢宜没有抽手,任由他握着。

    谢宜低头敛眸:“殿下一直清楚我想要做什么,但我却不知殿下想要什么……”是皇位权力,还是其他……

    “我只知道现在你我所求一致,在同一条道上,所以还可以坐下来……谈谈感情,可如果有一日你我背道而驰,又当如何?”

    静默良久,谢宜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却又被他陡然握住。

    烛花爆开滋响,温雁眸光沉沉,凝视着她,“我不会让我们走到背道而驰的那一步,我先前所做所说皆是真心实意,公主可信?”

    谢宜回望着他,信,她何故不信,她远不值得温雁费心力虚情假意的做戏,从刑狱、量重山再到现在,她不怀疑他。

    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随即抽出自己的手,“天色已晚,我得回公主府了。”

    谢宜起身叮嘱两句:“伤口不要碰水,记得换药。”

    温雁注视着她朝门口走去,两步后停了脚,她侧身回望,半张脸笼在阴影下,温雁听她问道:“今夜,殿下是怎么知道我会在华顺道遇袭的?殿下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对吗?”

    温雁明明在河边楼船上,如果不是事先得到消息,他怎么突然到华顺道那个昏暗无人的小窄道里,只比她晚了片刻。

    温雁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垂眸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宜眸光微动,轻声道,“好。”

    谢宜穿过两府邸间的窄道,从后门回到公主府里,夜深人静,府内少有人走动,她提灯往宁郁住的院子走去,正巧在院外碰上芙蕖。

    “公主。”芙蕖忙朝她走来,“您回来了。”

    “表姐如何?可有找府医来给她看看?”

    芙蕖摇摇头:“宁小姐推辞说不用,说她休息片刻就好。”

    “公主。”宁郁的贴身侍女从院内走出,行礼道:“小姐在屋内听见您的声音,想请您进去说说话。”

    侍女候在门外,谢宜进门时,宁郁正提盏倒水,瞧见她进来,微微一笑,“公主回来了。”

    “表姐。”谢宜坐下,接过她递来的瓷杯,杯里的温水是淡淡的粉色,能嗅到玫瑰花香。

    “夜深了,不宜饮茶,这是玫瑰花水。”

    宁郁的脸色相较楼船上缓和了许多,瞧不出什么异常。

    “公主好奇今天晚上的事情吗?”

    谢宜喝了口温水,浅笑道:“是好奇,但这是表姐的私事,我不会多问。只是表姐看着不开心,我想今夜是不是不该带表姐去灯会。”

    “公主多虑了,今夜的乞巧灯会很有意思,有惊有喜,不算白去一趟。”宁郁温声说道,“公主今日是第一次见那位闻老板?”

    “……是。”其实按理说不算是第一次。

    宁郁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解释道:“我多年前就见过他,算是……有些渊源,后来他乘坐的船只在淙州运河上出了事故,我以为他已经去世了,今日突然瞧见难免有些失态无措。”

    渊源?宁郁一笔带过两人的关系,看来是不想细说。

    谢宜:“在船上时我也有听到,闻老板受伤失忆,忘了些事情,所以不识得表姐,那表姐为何不主动提起呢?”

    宁郁笑意微收,垂眸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情,忘了便忘了,我过几日就回淙州了,贸然提起,平白给人家增添烦恼。”

    谢宜想不明白,她瞧着宁郁明明是很在意闻雪卿失忆的事情,可又不愿主动提起。

    “对了,还有一事。”宁郁话头一转,对她说道,“公主,我打算明日回安定侯府向外祖父一家辞行,之后启程回淙州,这几日在公主府多谢款待。”

    谢宜:“表姐不用客气,你能来与我同住,我很欢喜。”

    宁郁弯眉浅笑,轻握住谢宜的手,柔声道:“此一别,以后怕是难有机会再见面了,我愿公主往后顺遂无虞、长乐未央。”

    宁郁虽不甚了解朝中局势纷争,但也清楚谢宜的处境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太平,师家不在,孤掌难鸣,她无法为其分忧,只愿谢宜往后能够平安康乐。

    “……”谢宜愣了愣,回握住她的手,笑意浓浓,“谢谢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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