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呃……”姬然噎住。

    “你就在正房睡。”如同命令的一句,他说完起身扶着桌椅慢慢往外去,不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姬然差点儿就要跟上去了,恍然清醒:“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不用你管。”

    少年回眸,静静望她,一个字儿都没说,她自己先投降了。

    “行行行,不就是睡一块儿吗?”她大步朝前走,越过人,跨过门,“不过我可先给你说好了啊,我睡相不好,要是晚上吵着你了,你可别生气。”

    晏洄没说话,跟在后面,挪进了正房。

    姬然也不理他,拿着衣裳,哼着小曲儿进了耳房。

    她自顾自洗完澡,一出门,瞧见人坐在床边发呆,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叫人来伺候你洗漱?”

    少年缓缓抬眼:“你来。”

    姬然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其实我觉得天不热,今天不洗也没事儿。”

    “我怕熏着你。”

    “哈……没事儿,我不介意。”

    少年垂下眼,神色落寞:“我知晓了,你嫌弃我,你不愿意。无碍,我自己去洗就好。”

    他扶着拔步床缓缓起身,往外一步步挪,磕磕绊绊,不知道哪一步就会摔倒,看着可怜极了。

    算了!

    姬然深吸了口气,上前扶住他,嘀咕一句:“洗就洗,谁怕谁。”

    他听得清清楚楚,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姬然也不在乎他听见没有,将他扶进耳房,要给他脱衣裳,他却挡住了。

    “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啊?”姬然一脸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要她进来的是他吧?

    晏洄眼睫飞颤,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战栗,舌头也打了结:“你、你出去,我自己可以。”

    姬然奇怪看他一眼,懒得理他。

    不洗就不洗,她还不想洗呢。

    她又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裹进被子里睡着了,连身旁人是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一觉睡到天亮,她打着哈欠,要跨过人下床,被抓住了脚腕。

    “你去哪儿?”

    姬然瞥他一眼:“天亮了,起床啊。”

    晏洄收了手:“噢。”

    姬然穿好衣裳,趿拉着鞋子去洗漱,随口问一句:“你要起吗?”

    “嗯。”晏洄也起身,跟在她身后。

    她往后瞥了一眼,让出个位置,随手拿了个新帕子递出去:“在这儿洗。”

    晏洄挪近一点儿,擦了擦脸,摸索着将帕子放好。

    姬然又给他递漱口水,刚递过去,瞧见他眼角未洗漱干净。

    “眼屎都没洗干净。”

    听着像是埋怨的话,晏洄手都抓紧了袖子,可下一刻,温热的帕子触碰到了他的眼角,是身前的人在给他擦拭。

    “好了好了,洗漱完了就去吃饭吧。”姬然放下帕子,随手抓了抓头发,往门外去。

    晏洄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好久,她却没放在心里。

    她上辈子打工时,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擦个脸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转头就能吃得香得不得了。

    吃罢饭,侍女笑着进来通传:“孟家的小少爷来了,邀殿下出去玩儿,正在前面候着呢。”

    姬然眼睛一亮,语气欣喜:“好好好,我这就出去。”

    “你要……”晏洄话还没说完,就听人跑远了。

    他讪讪闭嘴,心中有些沉。

    姬然什么也不知道,一路小跑去前厅,要与人汇合时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位少爷,又转头与人吩咐:“你们几个务必看好他,千万别让他出什么事儿。”

    “是。”侍女们应声。

    “别让他暴饮暴食,也别让他去水边……总之,只要不危害到他性命的,都随他去,要危害到他性命的,就拦着他。”

    她又叮嘱两句,觉得没问题了,转头往孟家的小公子走去。

    孟家的小公子是她姑奶奶的女儿的儿子,她算了半天也没算出该叫什么,反正是半个亲戚就对了。

    “参见殿下。”孟昭远上前行了个礼。

    “起来起来。”她摆摆手,往外走,“今天又要去哪儿玩?”

    孟昭远笑着起身,跟在她身后:“前日出了那事,昨日又听闻国公来过,今日知晓长公主府暂安,他们都想知晓事情到底如何了。”

    到了乐馆,满屋子的人在等她,全是她平时那帮狐朋狗友。

    这些人有的确实坏,有的也还好,前日之事也不全怨他们,还是怪她自己喝多了。

    她坐下,看到面前的酒壶,立即推远。

    “我再不喝酒了。”

    众人皆笑:“可是因前日的事儿?不是已解决了吗?”

    姬然重重呼出一口气:“是解决了,国公不怪罪了,但他要皇上给我和那小少爷指婚。”

    “啊?”众人异口同声,唯有孟昭远倒茶的手一顿,没出声儿。

    “谁知道那小少爷怎么想的,非赖在我这儿,要和我结婚。”她接过孟昭远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有人点点头,又问:“你前日和他真那什么了?他看着那么弱不禁风的,真能成?”

    “噗——”姬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立即接过孟昭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红着脸解释,“没!什么都没有!那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都怪你们非要让我喝酒,我以后再不喝了。”

    孟昭远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成个亲罢了,想必也不用搬去国公府,往后大家还是能出来一同游玩的。”

    “可……”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快叫人弄些好吃好喝的来,咱们看听曲儿看戏。”

    “是是是……”

    几人一阵应和,室内又笑开来。

    一直玩到晚上天黑了,聚在一起吃过饭才散席,又是孟昭远送她回府。

    “我自己能回去的,你这样接我又送我,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只是顺路而已。”

    她也就那么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下了马车,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又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回了院子。

    房中灯已熄了,窗子也关着,昏暗幽静。

    往床上一坐,感觉屁股下压了个人,她才恍然想起还有个人在家里。

    她腾得让开,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床上的少年缓缓起身,盖在身上的褥子随之滑落。

    “你睡你的,我去厢房睡就行。”她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要走。

    少年忽然开口:“你就在这儿睡。”

    她停下脚步,又走回去,坐在床边脱鞋脱衣裳。

    反正这人也看不见,她也没啥可担心的。

    “那你睡吧,我先去洗漱了,我不会再吵醒你。”

    少年没说话,躺了回去。

    她也没理会,以为人睡着了,洗完澡轻手轻脚爬上床,准备美美睡觉。

    下一秒,少年问:“你去哪儿了?”

    她刚要睡着,突然被吵醒,脑子还有些懵,又听他问:“为何这样晚回来?”

    “我……”她坐起身要回答,少年突然凑过来,垂落着的长发在她胳膊上扫来扫去,温热的呼吸也在她脖颈环绕。

    “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啊?”姬然抬臂左闻右闻,除了一股澡豆味儿,什么也没有。

    晏洄上下打量她几回,躺了回去:“往后不许再这样晚回来,也不许再和别的男人走得这样近。”

    “不是?大哥你谁啊?”她觉得好笑,“我爱几时回就几时回,爱和别人走多近就走多近,你管得着吗?”

    晏洄心中有些堵得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语气哽咽:“是你要将我带回来的。”

    她一下没话说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她的错,她不是那种又当又立的人,是她做出来的事,她认。

    况且对方还是个残疾人,她做得真的还挺过分的。

    她也躺下去,侧卧对着他的后背,隔着褥子戳了戳他的肩:“那个,你别生气了,刚才就当我没说,早点儿回就早点儿回呗,我其实也不怎么出门的。”

    少年不说话。

    她又道:“而且我也没和什么男人走得很近啊,那都是亲戚。”

    晏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

    这样应该就是不生气了吧?

    姬然松了口气,也躺回去,嘟囔一声早点儿睡吧,便昏昏沉沉闭上眼。

    她也说不出来他们现在是个什么关系,总觉得怪怪的。

    说是夫妻吧,也没什么感情,说是朋友吧,哪有朋友躺在一张床上还管这管那的,她怎么好像不知不觉就被拿捏住了呢?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及时行乐吧,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又挂了呢。

    她咂咂嘴,陷入梦乡。

    又是睡到日上三竿,外面声音将她吵醒。

    “殿下殿下,圣旨来了!”

    “噢。”她坐起身,回了回神,急忙穿衣梳洗,“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晏洄也醒了:“什么圣旨?”

    她急匆匆束好头发,往外跑去,只留下一句:“指婚的吧。”

    跑出内院,见来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她松了口气。

    自他们姬家被架空后,皇帝身边的侍卫宫女后妃根本不知道都是谁的人,这个小安子还能暂且相信,也是国公根本不怕一个小太监能翻了什么花来。

    小安子自小和皇帝一起长大,既然是小安子前来,要么是指婚要么是让她进宫,不会有别的。

    她笑着走过去,低声询问:“是不是指婚的事儿?”

    “正是。”小安子也面带笑意,同样压低了声音,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还有一事,陛下嘱托,请殿下将此物放入驸马的饭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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