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顾云帆代表大晟出场，又一举在马场上夺魁，大败西楚
少年郎神采奕奕，勒紧缰绳间翻身下马，朝西楚使臣行了一礼：“承让。”
顾嫣然听着外面的喧嚣，苦闷地待在营帐里，带着一丝艳羡的语气说道：“真好，哥哥又赢了。”
顾墨裹着棉被，小脸红红的，挨着火盆小口小口的喝着热茶，只是走走散散心，就被河边的风吹寒了。有些嘲笑的想，赵婉和顾若纱还专门跑一趟叮嘱自己别出门，这天寒地冻的，她的身子骨也不允许她出去
顾伊人添着炭火，取笑顾嫣然说：“大姐姐不如也出去看看？反正戴着纬纱，大娘子应该发现不了姐姐。”
顾嫣然皱着小脸，有些愤愤：“那帽子戴着麻烦死了，上次投壶要不是纱挡着了视线，我高低还能再中两个。”她拿起木柴撩拨了一下炭火，自顾自地说道：“什么时候不用戴那顶破帽子就好了…”
“及笄后就能不戴纬纱，肆无忌惮地上街玩了。”顾伊人数着手指：“反正姐姐也快了，过完这个年节就还剩五个月头而已。”
“可这代表着要嫁人了…从一个笼子跳进另一个笼子…”顾嫣然皱巴着脸：“如果真的这样，我宁愿一辈子戴着纬纱。”
“看来大姐姐和陈公子闹矛盾了？”顾墨看着气氛低迷，有意开着玩笑
“那倒不是，熟识的人都说好，只是有些心寒…”顾嫣然看着顾墨憔悴的脸，伸手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耳发：“昨日那么惊险，救我的人却不是他，他只在那边上冷冷的看着。试问，这样的人，又怎能托付终生呢？”
三人具是一默，彼此间都心知肚明，不是顾嫣然非陈柏声不嫁，也不是陈柏声非顾嫣然不娶；是陈王两家需要这桩婚姻维持关系
同袍之谊会随陈国公和王将军的老去而消散，可双方间的利益早已交缠，两家都需要一个更亲近的名目。王老夫人只有王氏一个女儿，顾嫣然这一个孙女；陈老夫人只有陈柏声这个适龄的儿子…
“大抵这世上就没有称心如意的郎君。”顾伊人低着头挑着炭火，营帐内安静得能听到外面猎场上人群起哄的欢呼声，热烈而激昂
“大抵如此吧…”顾嫣然似乎想明白了，有些认命的笑说：“世间女子的命运大抵如此吧…”
每每听到这句话，顾墨都会想到在宴席上那群射箭的女子、那群飒爽英姿的女子、那群充满生机的女子，但她此刻想到的却一个更恐怖的问题：“姐姐，你不会是喜欢上救你的人了吧？”
顾嫣然的心事被说中，却还是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你别乱想！”这怎么可能呢？梁太傅和外祖又没交情，甚至在朝堂上还多有怨怼
顾墨打量着顾嫣然的神情，意有所指地劝说：“姐姐知道就好。”
营帐外的顾若纱听了一耳，救命恩人？这件事要是叫陈家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啊？
顾伊人听着马场的欢呼声，知趣的换了一个话题：“男子的比完就是女子了，这下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看看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挽不得弓，射不得箭，只翻来覆去地在马上做些花样，一点都不好玩。”顾嫣然心情低闷
顾墨却给了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哥哥的搭档可是陈公子，比完之后估计就会顺道一起回来了。女子的马术虽然以表演为主，也是值得一看的。”
顾嫣然一听陈柏声要来，马不停蹄地就拉起顾墨和顾嫣然往外走。顾墨刻意留下茶杯，她倒要看看一直躲在营帐外的顾若纱要干什么…
冬日的阳光是好，顾墨被晃到眼睛时还有一丝恍惚，兀地生出一丝时光流逝之感。万朝会只过了十三天，顺应着席面的意义却过了四季。人生又能有多少个四季呢？
结匈派出战的是他们奉为雄鹰的公主，顾嫣然忍不住噗嗤一笑：“雄鹰？公主？这两者有什么关联？结匈的人当真不会取名字。”
“姐姐慎言，听说结匈的规矩是每三年举行一次大会，胜者才能获得雄鹰的称号。”顾伊人脸色肃然：“实非易事。”
“呵。”顾嫣然依旧不屑：“说不定是看在她父亲的份上让她的。”
马上的公主娃娃脸，周身气场虽强，驭马之术也强，但那稚嫩的脸总会让人不信她是马术高手，顾嫣然能说出这句话也不奇怪
“那我也可以看在大晟的份上让一让你。”结匈的公主语气轻蔑，不知何时驭马踱步至三人眼前。她穿着结匈的装束，高高地坐在马上，眼神自上而下不屑地扫过顾墨一干人等。她的大晟语说得流利，让顾嫣然清楚地意识到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我们身份低微，恐不能和公主一较。”顾墨拉住顾嫣然，小心翼翼地回绝
戚咻——
鞭子破空声落在顾墨脸上才停，细细勃勃地起了红痕，从眼角划到下巴，整张脸都肿了一半。顾墨强忍着一声没吭，也拉住了气急败坏的顾嫣然和顾伊人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讲道理，你们大晟人的弯弯绕绕我不管，我想要的还没有拿不到的。”她漫不经心地收回鞭子，驭马到顾嫣然眼前，始终高高在上：“王老将军有多少斤两，结匈已然知晓；他外孙女有多少斤两，倒是无从可知。”
顾嫣然被她一激，当即翻身上马，娴熟地扯住缰绳：“那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
顾伊人还想再劝，顾墨已经拦住她：“来者不善，见招拆招。”
“就这样比，太无聊了。”结匈公主轻拍两下手掌，身旁的侍从就端出一对耳环，芙蓉花样式，血红的玛瑙在暖阳闪着光
这是顾嫣然丢的那双耳坠！
三人掩下吃惊，结匈公主有些得意的笑说：“听说你们大晟赛马都会有彩头。”她伸手懒洋洋地一指：“这就是我的彩头。”
“我一定赢你！”顾嫣然咬牙
随着判事一声高喝，两匹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结匈公主的黑马和顾嫣然一直喂养的白马不逞相让，一时间难分胜负
“幽王觉得谁会赢？”主位上的帝王开口，带着几分慵懒
“臣弟愚钝，一时之间分不太清。”幽王起身，恭敬地作答，面子上功夫做的极好叫人挑不出发难的错处
帝王扫了马上两人一眼，又看着场外担忧的顾王两家，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说：“朕赌顾三小姐会赢。”
结匈公主扬手挥鞭，黑马一声长嘶，撕开四蹄，如流星般狂飙卷尘，直奔终点而去，飒沓劲驰；顾嫣然不甘落后，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白马载着主人扬首愤蹄，一路飞驰，堪堪与黑马拉开一蹄之距
众人屏息凝神，只差几步，顾嫣然就能赢得赛局！不料，结匈公主陡然发难，抽出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白马身上，顾嫣然堪堪躲过，拽紧缰绳斜挎在马上稳住身姿
结匈公主依旧不依不饶，白马躲闪不及，连受几鞭，已然被激怒
“不好！”顾墨看着冲过终点还不肯罢休的黑白两马，一打一逃，已然要冲出猎场的安全距离，如果冲破栅栏，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结匈公主的目的不是赢得比赛，而是害死顾嫣然！
形势紧迫，顾墨也管不了这么多，虽然认出最近的马就是幽王那匹名贵的飘雪，还是被逼上马。飘雪倒也配合，甚至为了顾墨放缓蹄步。但顾墨已然顾及不了这许多，只大喝一声“驾——”让飘雪全力以赴地追上二人
渐渐逼近之际，她夹住马腹微微直起身，挽弓搭箭，毫不客气地朝结匈公主射去。利箭破空而出，结匈公主侧身一躲，箭锋堪堪划破她的脸颊，血珠缓缓渗出
她气急败坏，又起势向顾墨挥鞭抽来；顾墨也不再客气，躲闪之际又趁机搭箭，直射马肚
马吃痛长吁一声，疾驰而去，顾嫣然堪堪稳住白马，又被疾冲的黑马惊扰，她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快跳！”
她和结匈公主两人一同掉在草地里，抱着头滚落好几圈才停下。两个人都心有余悸，又灰头土脸
顾墨骑着飘雪缓缓而至，劫后余生的公主倒也没有多感激，她从草地上跳起来指着顾墨的鼻子骂：“你故意的！”她指着自己的脸和那两匹掉落悬崖的马：“你就是故意的！”
她跳脚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小孩子家家的意思
顾墨坐在马上，像她之前那样居高临下一般。只是她眼神更冽，气势更寒：“是，你能奈我何？”
结匈公主被吓得一抖，不敢再说话；顾嫣然早就如鹌鹑一般缩头不语；顾墨把缰绳交到顾嫣然手上，又伸手拉公主上马，自己再也支撑不住。刚刚因为疾驰而灌进嘴里的风开始发苦，顺着喉咙绞杀着她的肺，困在肋骨之间，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痛苦
“皇兄又赢了。”幽王看着归来的三人，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是顾三小姐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