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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泠泠

    宗暮非眨眨眼:“那我马上收拾……”

    “你收拾好路上需要的物件就行了。”许翎竹一脸无奈地打断了他,“这屋子,我会叫弟子过来,仔仔细细地帮你整理一遍。”特意加重了“仔仔细细”四个字。

    “叫其他人来收拾?不好吧。”宗暮非迟疑道,“屋子里放着很多珍贵的医书药材,药材还好办,可这些书,很多都是孤本……虽然我都已熟记……”

    “但全部抄写一遍,太麻烦了?”许翎竹接着他的话反问道,“那你还不把屋子收拾得整齐一些?”

    “我的屋子虽然乱,但我绝不会弄丢弄坏东西!”宗暮非争辩道。

    “我从你这拿走一本书,我看你十年也不会发现。”许翎竹毫不客气地堵住了他的话,“不多说了,就算方恂有意让招,滕十二也无法坚持太久,你们尽快动身为好。你的屋子,我会亲自监督弟子收拾,保准一根头发都少不了你,行吗?”

    “还能不行吗?”宗暮非撇撇嘴,这才回身检视一番包裹,最后从桌上拿起两个小瓶,将包裹系好背在身上,“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三人离开屋子,许翎竹看着宗暮非将门关好,苍白的月光打上门窗,她不禁有些担忧地叮嘱道:“你们一路多加小心,不要心急,也尽量不要动武。一旦察觉不妥,就立即返回,没查到实情也不要紧,一切以平安为上。”

    “是。”唐璃颔首应道。

    宗暮非看了唐璃一眼,不以为意地说:“有唐璃在呢,她刀法那么好,不用担心。”

    许翎竹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是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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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宗暮非和唐璃牵着马,从栖归楼后门离开,踏入了夜色深处,许翎竹轻叹一声,沿墙边阴影退回楼中,向演武场走去。

    宗暮非收拾行李用了近三刻钟,等待巡夜弟子换班,趁着空隙溜出门外,又等了近两刻钟。大半个时辰过去,方恂和滕十二的比武,也该结束了吧?

    演武场人头攒动,议论声纷纷不止,方恂和滕十二仍未分出输赢。许翎竹远远看着,滕十二长剑正重重斩落,方恂却极轻巧地向右一闪,那重剑砸在地上,竟震得演武台微微一颤。滕十二随即拔剑而起,再向右猛地挥去,方恂反手将沉岚剑向下一挑,击在重剑剑刃上,他却已借力退去,绕到了滕十二身后。

    滕十二气力不济,败局已定,她看得明白。

    她想,他让招如此明显,恐怕不止是她能看出来了。

    滕十二却没有认输之意,他转过身,紧随方恂身形,又一剑重重劈下。方恂这家伙,总是像狐狸一样东窜西窜,除去最开始那一击,他再没有一击落到实处!方恂定是忌惮他的内力,不肯与他正面较量,偏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滕十二忿忿然腹诽着,却不敢开口,怕泄了真气。这一击仍被方恂闪过了,他知道方恂定能避开——所以,这一招只落到一半,他突然一翻手腕,剑势急转,横斩向方恂中路!

    这一变招猝不及防,围观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许翎竹远远看见,虽然知道方恂定不会落败,但也下意识地一顿。方恂同样没有预料到,一向直来直去的滕十二竟会突然变招——他比起两年前,确实大有长进了。

    不过,她来了,这比武,该结束了。

    方恂没有再躲闪。剑气如风,自他左侧袭来,他双脚稍移,稳住下盘,上身向左半旋,将右手沉岚剑向那重剑迎头斩去!

    ——骤然间,烟白色剑气大盛,仿佛沉睡已久的泠泉破冰而出,携裹着天与地的萧凉,落在重剑之上!

    滕十二连退了三步。

    第三步尚未站稳,咽喉一寸远,已传来如幽冥般的温度。

    下一个瞬间,寒意传遍四肢百骸,他这才看见月光下那薄而锋利的剑,和方恂如剑一般冷峻的眼。

    整个演武场,都寂静了下来。

    滕十二似有些愣怔,半晌,他的语言先于理智问出了口:“……为什么?”

    方恂气息绵缓,长剑从容,全不像历经鏖战的模样——他分明没有用上全力,他分明,早可以赢下这局,不是吗?

    方恂收剑还鞘,退开一步,却淡淡道:“夜深了,不如,在楼中留住一晚吧。”

    滕十二死死地盯着方恂。

    方恂竟微微笑了一笑:“我并无恶意,只是怠慢客人,不是栖归楼应有的作为。”

    说完,方恂吩咐边上弟子去为滕十二安排客房,滕十二没有拒绝,目光始终牢牢锁在方恂脸上。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方恂的笑,可那笑却全然未有情绪。他想从方恂的表情中再看出一些什么,可是那张脸,那双眼睛,平静得仿佛无底深渊,没有任何风能够抵达。

    他没有再问。

    他始终知道,方恂不论武功,抑或才学,都远在他之上。他从前专注练剑,方恂也不过是南青剑派的一个弟子而已,他只需想着如何能赢,不曾考虑其他。然而今日他忽然发觉,远不是如此简单。

    他虽然未曾赢过,但也从未惧怕过。可今夜,那惨白剑刃上发散的寒意,却一路透进了他心底。

    他当然知道,方恂不会借机暗算他。

    他早有无数机会杀死他。

    直到滕十二终于随弟子离开,其余弟子也陆续散去,方恂才走下演武台,走向许翎竹。

    站在她面前,他略微静了一瞬:“走了?”

    话音清淡,却是疑问的语气。

    许翎竹点点头,神色殊无意外:“走了。”

    二人一并向主楼走去,月色安静地披覆下来,深院之中,人声渐歇,许久不觉的倦意悄然漫上方恂眼角。

    “子时早已过了吧?”他淡淡开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已近丑时了。”许翎竹侧过目光,“滕十二功力比起两年前,似乎有不少长进,你与他周旋许久,不可能像散步一样轻松,今夜就早些休息吧。那些册子,紧急的几件我已处理了,还有些,耽搁一晚不要紧,明天我和你一起看。”

    “好。”方恂没有反对,“我刻意与他周旋,是为宗大夫和唐璃,争取时间。”

    “嗯,我知道。”许翎竹说,“我看了片刻,觉得你实在不想赢,就去找他们了。”顿了顿,“不过滕十二最后一招,仍有些凶险,你若反应慢上一拍,即使能赢,怕也会受伤吧。”

    “或许。”方恂平淡地说,“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这两年,你我确实忙于凡俗事务,不常有时间练剑。”许翎竹又道,语气略微黯淡,“尤其是你……栖归楼能在一年间具备问鼎江湖的实力,我其实没能帮上太多。”

    方恂侧目看她一眼,语意仍旧清淡:“我想让滕十二加入栖归楼。”

    “什么?”他话题跳跃太快,许翎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以——这是你今晚留他的原因吗?滕十二武功虽高,但无谋略,不是为将之才,为何突然要他留下?”

    “倒无其他,只是多一个力量,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方恂淡声道。

    “你如何肯定,他愿意留下?”许翎竹蹙起眉,“滕十二并不像会被门派规矩束缚之人。”

    方恂闻言,淡淡一笑,眸子却渐渐深邃,仿佛星月的光华都一并消失在了其中:“你也不像,宗大夫也不像。”

    许翎竹不由得沉默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今晚与他周旋,也是为将他留在栖归楼做准备吗?”

    “是。”方恂平静地说,对许翎竹猜到他的用意丝毫不觉意外,“我想借此机会,让楼中弟子见一见他的实力。我们与南青剑派或织凤楼,迟早有一场恶战,若滕十二不能服众,到时会生出更多麻烦。”

    许翎竹又默了默,终于叹息道:“也好,是该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一帮唐璃了。”

    ————————

    月色皎皎,落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城门早已落锁,宗暮非和唐璃打算先到城门近处找一个地方睡几个时辰,清早再离开松亭郡。

    这一路,宗暮非始终在念念叨叨,一会儿说为什么许翎竹会突然过来,他应该提前把屋子收拾得像样一点;一会儿说这屋子也不是乱了一天两天,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会儿又说他后悔答应让许翎竹叫人收拾了,不知道会被她翻出什么东西,等他回到栖归楼,肯定会被她嘲笑一番。

    唐璃一路好脾气地听着,直到宗暮非开始思考悄悄返回栖归楼,把屋子彻底锁死的可能性,她终于忍不住道:“你的屋子,我去过许多次,我从没有笑话你,许姑娘也不会笑话你。”

    “不不不,她和你不一样。”宗暮非坐在马上,愁眉苦脸,“我这一路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为何不一样?”唐璃轻蹙着眉,顿了顿,“宗大夫,你喜欢许姑娘吗?”

    宗暮非吓了一跳,仿佛马鞍着了火,他险些从马背上弹了起来。他将脊背挺得笔直,极为严肃地对唐璃说:“没有,我没有,绝对没有,绝对不是这么回事,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她就是我的病人。对,她就是病人,我是一个神医,我怎么会喜欢自己的病人。”

    视线却移开了,没有落在唐璃的目光上。

    “抱歉,是我多言了。”唐璃却未留意,也未再追问。比起宗暮非的房间,这次的目标,才是更难解决的麻烦。南青剑派暗部首领,光听这名号,就知道定然不是她能战胜的对手。方公子打算亲自去吗?

    ——如果,她能够更强一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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