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名字的一瞬间，心中泛起不由而生的悸动，她的名字，真的和她的样子很相配。让他想起许久之前学过的诗句。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记得当时学的时候，还不太能懂这种感受，只当是一首平常的诗。如今他好像可以理解了，设身处地。

    那便是初步对她的了解，从那之后，吴舟言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他试图摸清自己的内心，这样炙热的情感让当时的他很无措。

    他不大信缘分，更不信这世上真有一见即起的情。于是认定她，也就成了一件难事。

    可他还是认了。

    一切还要回溯到高一的新生军训，明明已过十月，可那太阳依旧明晃，那一周时间，好像是那年最热的一段时日。

    后来吴舟言从高一走到了高三，再没有过这么热的军训，接下来的两届运气都出奇的好，军训那一周一半是阴天，一半是雨天，让人好生羡慕。

    最让人感到愤愤不平的是吃饭，遥记他们开饭之前必须要扯着嗓子大声唱军歌，唱的情绪激荡，恨不得直接上去推开教官冲向食堂。

    大约是天气太炎热，中暑的人很多，汗水如雨滚下，吴舟言莫名想到程馨，感觉这两天没多注意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的交流也很局限，让他想做些什么，却又觉得他们明明连朋友都不是，唐突上前只会更败好感吧。

    趁着教官好心放他们休息的间隙，吴舟言溜到他们班的区域，军绿色的衣服没有遮挡她半分夺目。

    她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阳光照射变得透红。那时的他觉得她真的可爱的没边了。

    他小心的上前去，走到她身边。

    “ 你很热吗？感觉你看着很累。”

    不得不说，他问完就后悔了，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军训啊，这是在军训，还遇上这种鬼天气，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热会累吧。

    “ 还好吧，就是有点晕。”

    程馨随口答着，似乎也完全没有想过他会这么问。

    幸好吴舟言早有准备，不然也不会贸然上前搭话。他拿出偷偷藏在背后的饮料，下定决心递给了她。

    “ 这个给你，解解暑。”

    看对方迟迟不拿，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改口到：“ 是不能喝冰的吗？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了。”

    “ 不是，我不太爱喝饮料，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吴舟言有些尴尬，但也只好收回手，乖乖走回了自己的班级。周祁远远的就看到他这幅失意的模样，忍不住要上前去嘲笑一番。

    “ 怎么？撩妹被赶回来了？你这种状态还真是挺稀奇的，从小到大没看你这样过。”

    “ 别伤心了，好歹同学一场，幸好我还留着她联系方式，到时候你把握把握机会，我支持你。”周祁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吴舟言思索着，其实他并不想这么直接，他总觉得这对她来说，会是一种莫大的打扰。

    周末回到家，唐婷一早出门买菜去了，说是要给他准备什么“营养大餐”。

    吴舟言一个人瘫在沙发上，看着他那好兄弟给自己发来的微信名片，很是纠结。

    万一人家不愿意搭理他呢？

    万一她妈妈看到了怎么办？

    或者说，万一她自律的根本不看手机……

    一个人在脑子里面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之后，他终于憋不住了，准备用抛硬币的方式

    结束这一切。

    随着手中的硬币脱手又坠地，他顺着其掉落的方向望过去。

    结果是反面。

    吴舟言果断的跳回床上，麻利的发出了好友申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那时的他自称这为，特立独行。那时候有些事其实早有结果，不过碍于一些后来想想完全没必要的面子不敢去果断。

    连谁说硬币的反面，一定代表着否定的答案呢？在那时的他心里，反面就是肯定。

    虽然已经潇洒的发出了好友申请，但几乎是在发出以后都那一瞬间，后悔与担忧就冲上脑海，伴着灼热的空气，让人内心烦躁。

    于是他便等着，耐心的等待着。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他已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太阳等到了星星，他却还是没有等到一个结果。

    夜里落雨了，将天气浇凉浇透，雨声盖过了一切，潮湿的水汽也占据了屋子，混着些许青草与泥土的气味。

    他依依不舍的把手机交给唐婷，最后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大雨滂沱，他站在阳台上，时不时有雨水被风吹的变了方向，打湿他的衣衫。

    他没觉得这个结果意外，只是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他想见见她，在此时此刻，很想很想。过去的他不太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想或许就是会，有点紧张？或者是

    那一刻他对自己妥协，他承认，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没有原因，但他很确定。

    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差，也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好。

    对上她目光的一刹那，紧张与悸动肆意疯长，思绪凌乱，思考也困顿。

    而唯一清醒着的一个想法是，活着，好像因为那个人，突然成为了一件更值得的事。

    他常常看到，有人在描述自己的情感状况时，会用到“不确定”这个词，过去他没觉得奇怪过，感情上的事就是飘忽不定。

    但这是头一次，他产生了质疑，倘若真的喜欢，怎么会不确定呢？悸动和紧张都是真的，不确定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而做的掩饰罢了。

    夜色朦胧，雨还未休止，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她。

    隔天清晨。

    天气出奇的好，没有太过刺眼的阳光，也没有过猛的风吹来，窗外那一颗粗壮的树，挺脱的，肆意的，顽强的生长着。

    吴舟言走到位置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早读声音也小了些。

    语文老师刘樱是个有些严格的人，无意间，她便很不客气的朝他走过来，提醒了他几句又指指他的同桌，让他好好学着点。

    他那同桌早读的声音是他们班最洪亮的，而他不喜欢读的特别大声，于是这便成了他的一点心理小负担。

    吴舟言点点头，放大了自己的音量，等老师走后，又控制不住的开始恍神。

    窗外的树叶随风摇曳着，看起来很自在，总之是比方正教室里的人要自在许多便是了。

    等他再一次反应过来自己在早读时，一只手已经狠狠拍在他的肩上，并带着怒气冲冲的嗓音的让他站起来。

    吴舟言不太情愿的站了起来，并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发呆了。

    那天早读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算计好为了整他的，因为不满意他们班的表现，刘老师占用了下课的时间罚他们多读五分钟。

    意味着他要多站五分钟。

    正扯着嗓子读着，吴舟言余光忽而瞟见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过去，是让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程馨抱着作业走过去，还和他对视了一下。

    几乎是一瞬间，他把头转回去，虽然不知道此时逃避还有什么用处，但下意识的，无可选择的，他不得不转过头去，回避，无奈，懊悔。

    他暗道上天的某些安排当真是扑朔迷离，用最梦幻的方式决定了他们的开始，却又一次又一次的阻碍的故事的进行。这个想法一直延续到很远的后来，甚至是现在。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与她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距离，他会时常给她带各种吃的，可是她一次都没有收过。每一次都是笑着拒绝，甚至没有一次例外。

    他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缩短这种可悲的距离。毕竟细细想来，他们都不算认识。

    不过也有一点小小的进展，至少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虽然除了最开始的打招呼便再没有过下文了。

    记忆短暂的被拉回眼前的同学聚会，他与程馨的过往，当时虽然充满了尴尬与不安，但如今想来竟也丝毫不觉得不愿面对了。

    饭桌上一个上学时期就十分热衷于八卦学校二三事的女生突然问到：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上学的时候你和咱们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传过好长一段时间绯闻来着，那时候我老打听你们俩的事，好像叫什么程馨是吧。”

    “是有这回事的，那时候我还有点烦你。”吴舟言玩笑似得回答到。

    “不过关于她的消息好像从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见到过，我连她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在哪座城市都不知道，今天的同学会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你和她现在怎么样了？毕业后好像听别人说过，说你对她表白了，当然你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众人似乎都比较好奇这个问题，吴舟言一下成为了整个饭桌的焦点。

    “她只是不太善于去主动提自己。关于我们俩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回避的，毕业以后我确实去找了她。”

    他露出一副有些难以捉摸的神情，停顿了片刻道：“一切自有安排吧，很多事接受便是最好的。”

    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众人连忙转换话题，不再继续追问。

    不过他和程馨的绯闻还真是贯穿了他大半个的高中生活。

    其实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传言来的很莫名其妙，不知所起。

    周祁这个人他再了解不过了，他不是喜欢出去乱嚼舌根子的人，并且他比他还要晚知道有这回事。

    吴舟言本人听说这个绯闻还是高二那年的某一个平常午后。

    他走在从食堂回班级的路上，偶然听见隔壁班的女生走在前面聊天，大概是没有注意到他就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于是他就听见了一番十分精彩的对话。

    女生A:“你知道我们班程馨和隔壁班吴舟言的事吗？”

    女生B:“前两天有人和我讲过，也不太清楚到底是谁追谁，但我觉得可信度不高，他们看上去完全没有交集啊。”

    女生A:“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是我上次亲眼看到他给程馨送糖诶，程馨还拒绝了，不过这样说来程馨应该是对他没感觉。”

    女生B:“那可惜了，可能吴舟言在追她？不过说不定只是朋友吧，我真的觉得他们完全不像是会发生故事的样子。”

    女生A:“不过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我和程馨是初中同学，她的性格和吴舟言完全不搭啊。”

    女生B:“再看看吧，我看就是假的。”

    两个女生走进了班级，吴舟言也回了教室。那天之后他才知道，这件事已经陆续在他们两个班传开了。

    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认为是真的，尤其是原先就和程馨认识的几个女生，觉得他们完全没有可能。甚至不能理解这样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吴舟言也便一直顺着他们的猜测，有人问起便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除了周祁，没人知道，他喜欢她是真的。

    无风不起浪的道理，他们似乎不懂，但他自己很清楚，是心中的那片静水，先自顾自泛起了波涛。

    他也不太清楚这件事对程馨有没有什么影响，他习惯了被她拒绝，拒绝一切小的付出，所以他很害怕会给她带来麻烦，会让她更加厌恶他。

    他不敢贸然的做出任何行动，也不知道该怎么行动，那时候的他虽然心中有很多疑虑和迷茫，但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去追寻她，那种勇气和坚持，他想现在的他早已经没有了。

    他甚至已经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消息传的这么火热，可以说已经是人尽皆知，以至于现在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这到底算是暗恋，还是明恋？还是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高二那年生活是苦涩无味的，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一切悄然声息的在窗外滋长着，带来新的希望与机遇。

    他也只能够默默等待着某些契机的到来，等待着一次次擦肩与相遇，对每一个眼神和目光满怀期许。

    而那每一个等待，每一次擦肩，只有晚风和他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