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晨露熹微,天空湛蓝。

    跨过客栈门槛,出了门,左手边一辆马车静候在旁。车夫是个约莫二十上下的青年人,见要等的人出来,便垂首道“乔姑娘好,小的在此等候多时了。”

    白游走在前边,右手压着腰间的佩剑,也不做声响,伸手撩开了车帘。

    乔芰荷一身鹅黄色衣裙,垂到腰迹的黑色秀发简单挽了个髻,头上也不见奢华配饰,唯有耳垂上绿的通透的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不必多礼,走吧。”她弯腰坐进车里,似乎心事重重,趁车帘还未放下,与白游默默对视一眼。

    一路南下,已在这郦城停留了几日,想起玉扶光的回信,难免升起些骄纵的埋怨。

    两人分别已近一月,信中竟丝毫不见他透露关怀想念,到底是商贾做派,从头到尾眼里只有这偌大家业。

    也恨自己白白倒贴,任他搓圆捏扁,处处拿捏。

    “驾!”车夫低喝一声,车轮骨碌碌滚动起来。

    门帘应声落下,她手里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思绪翻飞,到底也是不忍真的与他置气,毕竟信中他唤她:吾妻。

    思及此处,心里鼓胀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

    无声叹了口气,只想快点了结此处异动,早日返回碧城山庄。

    就要寒露了,天气愈发寒冷,他的日子想必也要开始难熬了。

    江南地带地势平原,本就是富庶之地,沿街商铺叫卖声阵阵,就连这小小郦城沿街道路铺设的都是都城才可见的青石板。

    鼻腔里充斥着秋季特有的果蔬成熟的气味,秋叶渐黄,秋水嫣然,夹道两旁的乌桕树渐渐由绿翻成金、红两色,金灿灿红彤彤绿油油的一片连着一片,色彩斑斓,美不胜收,这便是江南之地独有的秋色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在一处巨大院落前,白游挑开车帘,低低道“主子,到了。”

    乔芰荷颔首,灵巧的跳下马车,吩咐,“去敲门。”

    白游应声道“是”。

    不待多时,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一小厮立于门前,还未开口问询,一把长剑便架到了脖子上,剑身银白,泛着寒光,像握着它的主人一样冷冰冰。

    “白游,你别把他吓坏了。”乔芰荷捂嘴低笑出声,似乎这样情形分外有趣,继而对瑟瑟发抖的小厮道,“去叫你们掌柜出来说话。”

    小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滚带爬的往院落里去了。

    乔芰荷也不等来人,推门而入,经过前厅楼宇,越往深处走,便见院内草木香阵阵,竹影婆娑,弯曲的游廊纵横,更有一湖碧波荡漾,沿岸垂柳拂拂。

    真是风景无限,比较下来竟不亚于玉扶光的碧城山庄分毫。

    她禁不住叹了一声,道“这院子当真是美得很啊!”

    白游见她不掩喜爱之情,提议道,“这本是公子的产业,主子若喜欢,便留下住些时日罢。”

    乔芰荷摇了摇头,嗔怪道,“就你多嘴!”继而睨了一眼站在身边木桩似的人。

    而后又见一微胖中年男人疾行而来,见到她,似乎讶异非常。

    “小的庆海丰见过乔姑娘。”作揖后又道,“不知乔姑娘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姑娘恕罪。”

    “不必多礼。”她转头回望庆海丰,淡淡应了一声,而后就不再开口,像只是偏爱这处院落,需要仔细观摩一番。

    庆海丰不是第一次见乔芰荷,但以往都是碧城山庄年终集会议事时才能见到陪伴在玉扶光身侧的她,如此一般单独约见竟是第一次。

    他默默打量,见她装扮毫无奢华之气,微微上挑的眉眼带了几分让人心跳的魅惑。

    此刻被她注目,又觉面容凛冽,眼底沉沉,毫无笑意,竟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眼神里又哪有曾经远观时,对待玉扶光那样的柔情。想来还是低估了她,她即便不是玉扶光未过门的妻子,也是岐岭派的大小姐。

    再看那黑衣男子,浓眉,眼睛细而狭长,神态谨慎的候在乔芰荷身后,也不言语。右手附在腰侧的佩剑上,像是随时要取人首级一般。

    顿时心中忐忑起来,又见白游审视的目光投来,两人的目光有一瞬相触,庆海丰急急低下脑袋,不敢再看这意外来访的两人。

    直到前方传来乔芰荷的声音,状似无事,却意有所指,“贸然叨扰,请庆掌柜莫要见怪。实在是扶光心中挂念你,便唤我到郦城来瞧瞧,替你分担些庶务。”

    庆海丰垂首站在一旁,已然听出话里的意味,心中更是慌乱成一团,一时间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

    “多谢庄主记挂,劳烦乔姑娘跑一趟了,不知姑娘入住何处?小的先着人安排房间去吧,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怕是要累坏了。”

    乔芰荷冷笑一声,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不必了,还是唤相干人等去议事厅吧。”她把垂落的秀发别于耳后,随手捻了捻那碧绿的耳坠,继而斜睨立在一旁的庆海丰道“哪些人,自是不用我来告诉你吧,庆掌柜?”声音不大,反问的鼻音尚且还回荡在耳畔。

    庆海丰惊疑不定,缓缓神色,思索片刻还想斡旋,但见乔芰荷微微上挑的眉眼已然带着些薄愠,白游剑鞘微启,而只得作罢。

    “是。”庆海丰不自觉冷汗涔涔,抬手引荐乔芰荷往议事厅去,走了几步,路过游廊,只听一旁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

    “扶光病体难支,饶是心力交瘁,日日沉于山庄事务,撑起这偌大家业也是分外艰难,我见了倒是心疼的紧。他为人勤勉,心地善良。身边可用之人,也多是少时相救于江湖的,或是得了扶光善待恩惠的;不过这些人倒不是个个对得起扶光的信任了。”

    乔芰荷信步向前,晨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木投射在她的脸上,斑驳又晦暗不明。

    她淡淡笑笑,眼里神色未明,不怒而威。对着身旁的庆海丰反问道,“你觉得呢,庆掌柜?”

    庆海丰自知乔芰荷来者不善,这一遭怕是躲不过了。沉默良久,正准备开口,又被乔芰荷打断。

    她似乎根本不急于得到答案,自顾说了下去,“想来也是我僭越了,这碧城山庄事务本不该我来插手指点一二。毕竟还未过门嘛,也算不得玉家人。不过,我与扶光少时相识,互通心意,近来见他病痛难捱,还要为这些零碎事情耗费心力,心里很是不快。”

    “江湖中都传闻我乔芰荷性格骄纵,无恶不作,睚眦必报。这话倒是不假,小女子向来不讲道理,脾气也不怎么好。既是有人惹得他病了一场,那我怎么也得给他求个说法来。”

    言闭,她停下步子,面对着一旁的庆海丰,脸上还噙着笑意,不过眸底的杀意尽显。

    庆海丰似乎被骇住了,嘴巴张合几次也没发出声来。

    乔芰荷呼吸间,又收敛了寒意,捻了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换了个调笑的语气道“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庆掌柜莫要见怪才好,扶光身娇体弱,芰荷一介女流之辈,我俩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经营水运码头一众事务往后还得仰仗庆掌柜呢。”

    她的言辞刁钻,把玉扶光连同自己都比作脚下的尘土,却让人根本无法放松片刻警惕。

    手无缚鸡之力用来形容玉扶光倒还有些说服力,比喻自己,怕是折煞了,她堂堂岐岭派的大小姐,便是随从白游的剑术在江湖内都排的上名号,她的实力只会更甚。

    庆海丰见她甩甩衣袖领先走在前面,根本不敢再言语,唯有垂首暗自叫苦。

    进了厅内,约莫盏茶的功夫,一众人等齐聚堂中。

    人虽多,但却鸦雀无声,无一人开口,具是害怕触了乔芰荷霉头。

    她似乎也没那么多耐心,只想快点了结,饮完了小盏中的茶水,对一旁的白游道,“去把人提过来。”

    白游在一众人中独独提了一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上前,那人唯唯诺诺,看着很是文弱,似乎知道大难临头,两股战战就连站立都不能,瘫坐在地上,急于争辩。

    但白游并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佩剑出鞘,不过瞬息,竟在堂中当众斩杀了。

    热血喷洒出来,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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