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假过得相当快。
九十六中高中部是假期前一天下午放，后一天下午回。掐头去尾，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宋枝之这一大组从墙边换到了窗边。
白漪一个假期没动作业，此时正埋头苦抄宋枝之的卷子，也许是抄着抄着有点犯瞌睡，她索性坐到白云间的位置上和宋枝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那时候手机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学生也没有那么依赖手机。教室里东一片西一片聚在一起闹哄哄地聊自己在这一天里又发生了什么趣事。
宋枝之手里的小说翻了几页，觉得有点无聊。她托腮望向窗外，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打着转儿流连。
对面才建好没几个月大的教学楼上瓷砖落了几块，想来豆腐渣工程的谣言并非虚妄。
那边一排蓝花楹从左往右第三棵的枝干上多了一个鸟窝，也不知道有没有小鸟在里面。
小卖部那边学生很多，打打闹闹地奔跑吹起的风似乎都喧嚣又热闹。
她打了个无聊的哈欠，目光轻飘飘下滑，落到篮球场上。
她突然眯了眯眼睛，看到一个熟人。
江至肴没有穿校服，随便套了一件普通的白T在身上。他很高，即使以俯视的角度也能看出他比身边的人高了半个头，跳起来远远抛三分球的时候露出的手臂和微扬的脖颈有十分流畅的线条，绷紧的肌□□有极大的张力。
他又很白，在并不怎么晒的柔和阳光下显得很明亮。
白漪抄完一张卷子匆匆抬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眼神的方向落在江至肴身上，显然看到了他张扬的样子，笑了一声摇摇头手里的笔不停：“江至肴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魅力。”
篮球场上的的少年抢了球三步上篮，毫无阻碍地把球抛进空空的篮筐里。
篮球场周围围了一圈的女生开始配合的尖叫，叫声连天响彻云霄。
“无论他在哪里，他都必然是人群的中心。”
江至肴随手接过一个女生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冲她笑着说了什么。
宋枝之听不清。她收回目光，看向白漪感慨地附和一句：“是的。”
真的是个很耀眼的男生。
“宋枝之！老范在找你！”数学科代表抱着一大叠试卷，探头探脑四下找了她一圈，看到她后扯着嗓门说了声。
“行。”宋枝之站起身，扯了扯坐皱的衣角，和刚进教室的江至肴擦肩而过。她微微侧目，男生身上翻滚的热浪蹭上她的手臂。
宋枝之侧身一溜儿跑进了办公室。
她跑到一个老师面前，叫了一声“范老师。”
面前的老师一脸严肃，手边电脑上大剌剌印着她的开学考数学试卷。
78分。她别开眼睛。
“宋枝之，你的数学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中考的分数是130，怎么现在跌得这么严重？”
范老师看起来有点痛心疾首，说出来的话重重地压在她心上，只看他调出了数学卷子，指着一道基础题：“这道题我记得才讲过。”
“对不起老师，我没有弄懂。”宋枝之垂着头老老实实回答道。
范老师叹息一声，挥挥手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是为自己而学，对不起也是对不起自己。”
或许考虑到她是女生，他停顿半晌僵硬地放缓了语气：“当然，现在也还不晚。那什么，这两本资料拿去做，我每周检查一次。
还有，你前面不是江至肴吗？有些题我不在就多问问他吧，他数学不错。”
宋枝之已经被“要做两本额外的数学资料”这一噩耗给砸懵。接过那厚厚两本书时心如死灰，心里的小人泪流满面抱头鼠窜。
小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师——我恨你——
“回去吧。对了，把江至肴给我交过来。”老范揉了揉眉心颇有几分头疼：“他写的什么字儿？狗爬吗？”他把一张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气不打一处来。
宋枝之狐疑地探头看了一眼。
真的乱得不忍直视。
“噗。”没憋住，她差点笑出声来。心里的阴霾一消而散赶紧回到教室去叫他。
江至肴前脚刚踏出教室，白云间就戳戳她的胳膊一脸吃瓜问：“找他什么事儿啊？”白漪听到八卦的味道翘着椅背竖起耳朵凑过来听。
“老范说他字儿太丑了。像狗爬。”
宋枝之随手把那两本资料摆在一边，笑得眼尾上扬，明艳动人。
白云间爆发出一阵爆笑，差点没把班上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我就说江哥这么写总有一天会被骂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完了，又十分有良心地补救道：“其实江哥之前字挺好看的。嗯，很潇洒。”
“现在的不好看吗？”懒散的腔调在白云间耳边响起，紧接着江至肴一躬身，修长的指节搭上他的肩膀，笑得有几分莫名。
白云间立刻停止脊背义正严辞摇头：“哪儿的话，很有艺术细胞。”
江至肴嗤笑一声把外套和书包从桌上扔到座位上，清脆的撞击声很大，兴许是钥匙撞到了椅子的铁杆上。
“今天怎么没来打球？”他拧开手里拿着的半瓶矿泉水，往嘴里灌了几口。
“被我妈拉着去逛街了。大包小包地给她拧回家当了一天劳工。”白云间愁眉苦脸地摊了摊手，想到什么随即在包里翻出两盒东西递给宋枝之和白漪。
“那些店员送了挺多东西的，我妈全塞我书包里了，喏，给你们拿去用吧反正她也用不着。”
宋枝之推脱不过，白云间直接把东西塞进了她的桌肚里：“别见外嘛，都是朋友。”
白漪倒是大大方方接过去，谢了一声。她和白云间青梅竹马的交情，说声谢谢都是客套。
本来以为他该消停了，结果他又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个大盒子，扔到江至肴桌上：“你之前那switch不是坏了吗，我顺路买了个新的。”
江至肴哭笑不得，揉了揉眉心说：“少爷，节俭一点。”
白云间用见鬼一样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眼，一脸质疑：“哥，你还是自我反省一下吧。”
江至肴抬眸看了眼宋枝之，虽说她并没有不自在，但他还是截停了话头。
“谢了。”他手指搭在盒子上点了点，那双向来轻佻的桃花眼稍微正经了一点，对上宋枝之的眼睛：“我们聊聊？”
实话说，宋枝之有些意外。她在心里迅速琢磨一番有没有啥事儿和他有关，想来想去一无所获。
直到和他一起走到连廊口，她依旧用一种迷茫又略微不解的目光安静地注视他，等他开口。
江至肴挺喜欢她这种安安静静的性格，省事，不闹腾。他在兜里抓了抓，伸手递给她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清淡的嗓音沉在飞扑而过的风里。
“吃吗？”
宋枝之摇摇头。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三两下剥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他沉吟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老范说让我教教你数学。”江至肴双手搭在铁栏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不过说实在的，数学这东西挺玄乎。也许天赋算一部分助力。”他唇角勾出一抹弧度，笑起来那份清冷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几分痞气。
“……”宋枝之面无表情想掉头就走。“没有天赋，不想努力。你能帮我把那两本教辅资料做了吗？有天赋的江同学。”
宋枝之怼人倒是有那么一点天赋在身上。
江至肴还真认真想了想，喉间滚出一声恶劣的笑来，甜腻腻的味道在口腔间扩散，心情还算愉悦就逗了她几句：“行呗宋同学，只是做了有什么好处吗？”
“有啊。”宋枝之一口应下：“你可以得到老范的嘉奖。”她模仿了一下老范的语气：
“这次，江至肴同学以148分的优异成绩再次拿下年纪前五的好成绩。”
江至肴又笑了一声。
“下次做这种梦，记得说我150分，年级第一名。”
“不过，我不用做这个，也能拿第一。”他十分不给面子回驳她的幻想，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教辅资料还是留给你做吧。”
“我想了想，我并不能教给你什么，我没有教书育人的天赋。不过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我。”棒棒糖被他一口咬碎，在唇齿见被牙齿咬得发出清脆响声。浓郁的草莓味铺天盖地，他稳稳地把棍子扔进了垃圾桶。
“公式多背一下，错题收录起来每天做几道，老范那几本教辅我做过，练基础凑合能用。”
“加油，我等你来抢我的位置。”
谁要和你抢数学年级第一的位置啊。宋枝之在心里默默吐槽，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点点头算是对他一番话的回应：“行吧，我试试。”
回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来了，班里静悄悄的，老师瞥他们几眼没说什么。
宋枝之随手打开一本教辅资料一点点做起来，天色暗沉，面前的少年脊背宽阔挺直，她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又浮现出那双轻佻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