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一向吃得好睡得好，做事情没心没肺的莫渔晚破天荒失眠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一早，渔晚还是成为了第一个到达办公室的老师。
顶着俩乌咕隆咚的黑眼圈，她一脸憔悴地站在饮水机旁泡起了咖啡。
刚低头踏进办公室的张老师抬头一眼就瞧见了渔晚，她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确定自己没有迟到后，这才放下心来：“诶，莫老师，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哦，还好吧，今儿个起得早。”渔晚尴尬回应，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这哪里是起得早，我看八成是通宵追剧去了！”孙皎皎此时闻声揣着两袋小面包走了进来，直接丢在了渔晚的办公桌上。
“就你懂我。”渔晚忍不住白了一眼孙皎皎，然后撕开面包外包装，就着咖啡狠狠地咬了两口。
也就这说会儿话的功夫，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陆陆续续进来了，很自然地就融入了她们几个讨论的话题中。
“什么剧这么好看啊，快给我介绍介绍，正好我这两天剧荒得很。”
“还能是什么剧，无非就是些不用费脑筋看的网络甜宠剧呗，也就哄哄她们这群没啥感情经验的单纯小姑娘。”孙皎皎无情戳穿，顺带将白眼还了回去。
没啥感情经验这点渔晚认了，可是单纯小姑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荒谬言论？好歹也是奔三的年纪了，怎么着也该是大姑娘吧！更何况孙皎皎她自己也是妥妥地单身狗一枚，一样的情感空窗期，怎么反倒有理有据地说起她来了？
尽管如此，熬夜这点渔晚的确没法反驳，总不可能实话实说，讲自己昨天偶然间邂逅了前男友，担心他认出自己，然后彻夜难眠吧！
这怎么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莫老师啊，你可是咱们全校师生都公认的美女教师，自然也是咱一中的门面，这虽然没有经过官方盖章认证，可你自己的形象还是要稍微保持一下的嘛，不然同学们看到了可是会失望的哦。”
“对呀，莫老师，我班上的学生都说最喜欢的就是音乐老师了，不但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而且性格还很随和...”
“没错没错，我们班的学生也这么说过诶，你看我别提有多羡慕你了...”
接着办公室里就开始刮起一股互相商业吹捧的“不良风气”。
咱们这位公认的美女老师虽然表面上十分谦虚，心里却别提有多快活了，一下子就迷失在了一句句赞美声中，于是她十分娴熟地从包里翻出一堆的化妆品，并从中挑出一罐遮暇，开启了漫长的“维护形象”的道路。
因为周三安排期中考，所以校领导决定让学生们提早放学，回家备考，而老师们则留下来布置各个考场。
尽管已经灌了几杯咖啡下肚，渔晚还是忍不住犯困，边推椅子边狂打哈欠。
被分到同一组的刘老师实在看不下去：“莫老师，你要不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几间教室交给我就好了，也很快的。”
学校秉承着一贯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准则把渔晚和刘煜老师分到了同一组。刘老师是体育老师，这点体力活儿根本不在话下。可渔晚却万万不敢承他这份情，毕竟之前拒绝表白的名单里面赫然也写着这位刘老师的大名。
虽然那之后，刘老师也向渔晚解释了原因，其中不乏被其他老师怂恿捉弄的成分在。但这表白毕竟也是事实，是已俩人的处境也还是稍微有点尴尬的。也不知是哪个三八领导把他俩分一块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安啥好心。
“没事儿，马上就下班了。”渔晚自然是拒绝他的好意。
等到最后挂完钟表，考场就算布置完成了，渔晚向刘煜老师展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礼貌而又友好的微笑后就疾步离开了教室。望着渔晚转身的背影，刘老师心下有些怅惘......
“莫老师，”
“嗯？”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实在抱歉，刘老师...”
“...”
回到出租屋，已经困到不行的渔晚一头栽进被窝里，等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
简单煮了碗泡面后，她边吃边打开手机，正准备和平时一样将各种推送一键删除的时候，一则同城消息的网页推送让渔晚吃面的动作放缓了好几秒。
上面赫然写着——“著名生物学专家白孤舟回国发展”。
放下手中的筷子，渔晚端起手机，点开页面，像是在拜读一篇了不起的论文一般，将这篇文章报道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读完，甚至连评论也都没有错过。
文章最后还附了一张他走出机场的单人照片，照片里的他和昨天在大礼堂门口一样，气质卓绝，俊朗依旧。
渔晚点开照片，食指和中指并拢后立刻分开，图片跟着放大，目光在他的脸上驻足了许久，然后鬼使神差地长按、保存。
这篇报道莫渔晚不知道翻来翻去地看了多少遍，只是看完后，那碗吃到一半的面已经凉透、结块，她也没胃口再吃了。
果然，终究还是意难平。
学校期中考试安排了3天，渔晚每天都有两场监考任务，这种活儿无聊的很，但想想还有点微薄的补贴费用，渔晚也就欣然接受了。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场，她监考的是生物，考完不管是对学生还是对老师而言都是一次解放，毕竟考完就双休，想想都是件很爽的事。
“叮－－”考试结束的铃声在不同心态人的耳朵里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请各位同学停笔，将试卷放在桌面上，拿好自己的东西，立刻离开考场。”早就熟悉的话术从渔晚嘴里脱口而出，所有考生齐刷刷起立准备离开教室。
清点好试卷份数后，渔晚拿起不离手的保温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不少学生在走廊议论这次考试的题目和答案。
“这次细胞工程的题目，上次在讲座上白老师有提到过诶，你写对了嘛？”
“讲座？你是说周一的那场吗？我当时在自习室复习，没去。”
“上次我去听了，他是真的厉害，不愧是传说中的‘考神’...”
“诶，莫老师好！”俩学生看到渔晚出来，道了声好后立刻就跑了。
“考神”啊...这个词好久都没听到过了，不过放在他身上倒是格外的贴切，多少人都以为他只是个传说，其实他的成就还远不止于此。
和学生们一样，整个办公室也都充斥着各种声音。
“今年这题目出得还挺难的，有几道题我做都有些费劲！”
“谁说不是呢，才期中考试就给学生们这么大的下马威，这下不知道又要收到多少家长的反馈了，唉...”
“这些题目可能又要花掉我两节课来讲了，可是我新课都还没上完呢！”
——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跟莫渔晚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丝毫不用考虑这次题目出得难还是简单，也不用考虑会不会收到家长的电话轰炸，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下周开始又要有多少老师来跟自己“借课”了。
回去的路上，渔晚接到了弟弟莫雁寒的电话：“姐，这周末你回家吗？老妈说给你炖了鸡汤补充营养。”
算算时间好像的确很久都没有回家了，虽然都在豫城，但家在城东学校却在城北，跨越了大半个城市，距离远，回家的次数自然也就少了。
“嗯...想喝老妈炖的汤了,我今晚就回！”
往常回家总是很早就到，但这次因为要监考，所以只能赶上末班车。好在上天对渔晚还是比较眷顾的，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堵车，连红灯都没碰上几个，将将赶上晚饭。
“来，晚，你跟小寒把这俩鸡腿分了。”妈妈端上来一锅热腾腾的鸡汤。
“不吃了，我在学校已经吃了很多鸡腿了，妈，你吃吧。”渔晚一把夺过妈妈面前的碗，把鸡腿夹了进去。
正好添饭出来的莫雁寒忍不住打趣：“对呀，你看我姐，脸都吃胖了一圈，她呀，需要的不是鸡腿，而是减肥！”
渔晚捏起拳头对着莫雁寒虚捶了两下，“吓得”莫雁寒直躲，而莫母则在一旁看着两姐弟直发笑。
“你们俩一个为人师表，一个呢，也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和俩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我可是很正经的，是我姐她幼稚，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带个姐夫回来，害我们替她瞎操心。”
“莫雁寒，你有本事再提一句。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小雪约出来，把你小时候的那些个破事儿都给你抖出去！”
“小雪她才没空搭理你，她哥上个礼拜回来，正忙着给孤舟哥接风洗尘呢，哪还有闲心思管你啊！”
是啊，她怎么给忘了，白孤舟回来了。
自上次大礼堂偶遇后，这也算是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了吧！
渔晚不再跟他斗嘴，自顾自埋头扒饭。
“姐，你是不是还在...”
“没有，别瞎说，吃你的饭。”
见渔晚怼了回来，莫雁寒总算放了心。
果然家里的床就是比外面出租房的床软乎得多，洗完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渔晚又开始胡思乱想。
可怎么都想不出头绪，于是她只好无聊地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而这近100个人的名单里只有白孤舟的名字前标注了一个字母A，排在列表第一位。这期间很多次渔晚都尝试将它删除或者改掉备注，可刚刚点完“编辑”，想想就又还是算了。
除了一个号码，其他什么也没有，通话记录和短信早在几年前换新手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他们之间的羁绊只剩一片空白。
周六一早，还在睡梦中的渔晚就被莫雁寒无情地喊了起来：“姐，你怎么还在睡啊，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早点去舅舅家的吗？”
“啊！我想睡个懒觉啊！”
渔晚拿被子盖住脑袋，并翻了个身，带着起床气哀嚎。
其实，这也是渔晚许久不回家的原因之一，因为在家睡懒觉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存在。
吃完午饭从舅舅家出来，妈妈就让渔晚和雁寒两个人先行回家，自己留下来和舅舅舅妈谈会儿心。
而小寒却说约了朋友到附中旁边的奶茶店见面，想来顺路，于是渔晚就跟着他一块去了。
“晚晚姐，你也过来啦！”
小雪的声音甜美依旧。
小寒约的朋友是小雪？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还说什么就约了个朋友。
等瞥到小雪旁边坐着的那个人，渔晚这才恍然大悟。
“我姐要回家，顺路就正好一道过来了，孤舟哥呢？”雁寒看着坐在一旁的白孤舟，似乎若有所指地问。
“我哥他开车送我来的，就请他喝杯奶茶犒劳他一下，哈哈哈。”
这要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枉费莫渔晚看过的那么多部网络甜宠剧了。
俩人之心昭然若揭，但想要临阵脱逃，眼下也着实是想不出个好借口来了。
“额...那个，好久不见，孤...嗯...白孤舟。”语气从急促到紧张。
犹豫了好一会儿，渔晚最终妥协，装作十分大度地主动上前打招呼，只匆匆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便即离开，神情尴尬而不自在。
良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当渔晚略觉得有些冷场，转身准备离开时，久违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只是较从前多了几分冷漠和疏离。
“久么？不过五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