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方屿

    如意驿馆的事情到底没那么容易揭过,多少双眼睛盯着郑恪就有多少人想着拉他下水,让中护这个位置换个自家人上去。

    能奉皇帝的旨意在万寿节守卫京城的安宁,是皇恩浩荡,但也充满风险。

    而郑恪这一次,显然就是踩到风险的那道线了。

    有人检举,郑恪理所当然被留在宫中问话,谢云昭作为昨天夜里的当事人之一,自然也被叫过去。

    等她迈进乾安宫时,郑恪正笔直地跪在地上,谢云昭略微领前一步,没有看清他的神色,但也知晓目前情况应该不算太糟。

    郑恪昨日算是渎职,他说是在安福驿馆,但是昨日里在安福驿馆的时间也太长了些,更何况如意驿馆的当差人怎么也寻不见他,落到他身上,渎职的罪名洗不掉。

    郑恪虽然年轻,但也是在官场上混过几年的,加上早有对策,认罪态度也很诚恳,萧翊和也没有多难为他。

    他政务繁忙,万寿节来临也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何况郑恪与太后同出郑家,没有误大事就此揭过便是。

    谢云昭手中没有证据,自然也不会拆台,只按照自己见到的实情说下来,被嘉奖一番。

    还没等她准备走,就见宫殿外进来一个内侍。

    “启禀陛下,方太常卿有要事禀报,说是有关郑中护的。”

    内侍垂头禀报,却暗自惊了这殿中几人。

    陛下先前还说此事虽然算是郑恪的失误,只是罚了他的俸禄,但是还没有眨眼的功夫呢,外面就有人来告状,这件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方太常卿方屿出身勋贵世家,他祖母是顺安大长公主,祖父是先帝亲封的永平侯,而他从小就作为萧翊和的伴读,冷静自持,做事严肃认真,是与另一位伴读林言恒的温和不一般的严谨公正。

    方屿是坚定的保皇派,除了陛下的旨意之外,谁的话都不听,在朝中见到不平之事就要管,一个掌管礼乐、修订国史的太常卿,竟然也隐隐当出了言官纠察的感觉来。

    谁都能想到,方屿此次前来必然不会是为郑恪说好话的,只能是“告状”来了。

    郑恪完了。

    谢云昭面上平静心中唏嘘,虽然她也不喜欢擅离职守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耽于情爱而渎职,但是手中证据不结实,也不能随随便便地给他扣帽子上去。

    毕竟还有太后的颜面要给呢。

    她斜睨他一眼,郑恪面色阴沉难看起来,竭力维持冷静,但是颤抖的眼皮还是出卖了他。

    “传太常卿。”萧翊和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人,终于开口。

    方屿一身三品官员的深紫朝服走了进来,玄色官帽正带,眉眼冷峻严肃,偏偏又生得白净俊朗,让人想起他早些年的探花之名。

    “臣方屿参见陛下。”方屿规规矩矩地行礼,而后将手中的奏表递交上去。

    几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份折子。

    萧翊和细细看过,面上凝重起来,他合上折子往桌上一拍:“郑恪,朕看在你以往的情分上,再给你一个机会,昨日渎职之事究竟为何,你好生交代!”

    还有几日才及冠的皇帝发起怒来,也是气势骇人。

    方屿站在谢云昭旁边,目不斜视,众人皆等郑恪开口。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递上折子,说不准只是诈他一诈,但若是方屿既然出手,那便是已经掌握好证据就等着他往名为“认罪”的套子里钻去了。

    “臣认罪,臣昨夜耽于玩乐擅离职守……请陛下责罚。”

    即便是认罪,郑恪也是避重就轻没有谈及太多实情,领罚的态度倒是诚恳。

    看来确实是与情有关,谢云昭心中感慨,方屿的消息真是灵通。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止步于此,还是继续追究?

    “陛下,臣昨日得知郑大人养在外院里的人乃是……”方屿不打算放过,万寿节在即,郑恪为了情人昨夜能擅离职守,今夜说不准为了情人就能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

    “陛下,此时乃是臣一人之过,与他人无关,请陛下责罚于我一人!”郑恪头重重磕在地上。

    方屿说话被打断,倒没有不悦的神情,只是道:“自然是你一人之过,郑恪,你身为朝中重臣身兼重任,奉皇命守卫驿馆诸位大人,但却因为舍不下你那外室,差点让杀手逃脱,是为玩忽职守,此为其一;其二,你擅养外室,不予名分、不尊嫡妻,品行不端;其三,你那外室为罪臣之女,你动用权柄私改户籍,触犯我大陈律法。此三罪,罪在你身,自然是你该受罚。”

    方屿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谢云昭终于将事情听了个明白。

    “臣知错,臣不该与罪臣之女往来,犯下如此大错,请陛下宽恕。”郑恪头紧紧贴着地面,很是惶然。

    还不待萧翊和开口,就听见方屿冷静的声音:“你错不在与罪臣之女往来,而在于以权谋私。据说你与那罪臣之女关系匪浅,罪臣亦是于你有恩,若真是心仪此人,那便求陛下恩典,将她纳入府内,也好全了你一片痴情和报恩之心,而非将人改名换姓,藏在京郊别院。如今这事情传出去,你郑家的名声受你牵连,你家中妻儿亦是被你所累。”

    “是臣一时糊涂,还望陛下开恩,臣愿意就地卸职、闭门思过,还望陛下宽恕。”郑恪声音中充满悔恨,一直在请罪认罚,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认错,还是认为自己将人还藏得不够严实。

    谢云昭看了今天的一出好戏,总算是觉得没有白来。既不用她来当这个恶人,又算是严惩昨夜渎职的人,心里也逐渐放下。

    最后惩罚的结果也是按照郑恪说的来办,他既然为自己选择了一条路,萧翊和也就依了他。

    这件事情他没有宣扬出去,也算是给太后面子。但终究是瞒不住,其他问题怎么解决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看郑恪自己承担后果的能力了。

    让谢云昭惊讶的是,方屿还向萧翊和点了她的功劳,她与方屿关系一般,与另一位伴读林言恒关系倒是不错。

    方屿性情冷淡不爱交际,他在朝堂上的成分太纯正,加上出身很高,即使是得罪人也少有计较或是不敢计较,毕竟他在很多时候代表的就是陛下的意思。

    出了乾安宫,方屿也不与她多话,只是道一句“先行一步”就匆匆离开。

    ……

    “郑恪被卸职了?”贺老七侧过头来问道,她正将昨日抓住杀手的事情汇编成文上报,听到这话忍不住搁下笔凑过来。

    她是自己亲信,谢云昭自然而然就告诉了她。

    贺老七竖起自己的大拇指,猛地点头:“竟然是方屿与他对上的!我小时候就见过他几次,那时候我还说他小小年纪却那般老成,没想到老成还有老成的好?不过方屿算是皇室血脉,郑恪也是太后的侄子,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会怎么办才好。”

    谢云昭也不清楚,但是依照太后的性格来看,自然是不可能帮郑恪求情的。

    太后出身郑家,可不只与郑家有关联,她母家容氏也有不少勇武儿郎在朝为官,说不准会将容家的孩子推上去,或者另择亲信。

    说起这件事情,太后也是难得动了怒。

    在镇守京城与皇宫的几位大将军中,她最不放心的其实是谢云昭,燕云军本就是女娘,在天生的力气和体型差异方面没有优势,毕竟人在面对比自己高大魁梧许多的人时难免会丢了胆量和气势。

    况且,谢云昭也只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在管辖京城和皇宫这样的地方也同样擅长,京中突发状况她们不一定能处理得了。

    而令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历来让她放心的有经验的侄子在她背后刺了一刀,反而是谢云昭补上了纰漏。

    如意驿馆的事情是染了血的,万寿节之前自然是不能大肆宣扬,也还好有谢云昭制住了场面。

    “回殿下,陛下已经嘉赏过谢将军了。”太后殿下的心思芸蕙姑姑也能理解。

    太后下巴微扬,支使宫人去拿库房册子:“陛下给的是陛下的,我给的是我的。”

    ……

    距离万寿节越近也越忙,谢云昭已经好久没有回威武将军府,家人托人传话过来,自然是一切平安的。

    她倒是收到了一些州县的好友借着前来京城或是献礼时同带入京的礼物,分明万寿节也是陛下的主场,但还是有不少人惦记她,带了地方的特产来。

    大多是各地特产的锦缎首饰、宝玩文物等等。

    谢云昭趁着午间休息的时候将东西亲自拆开,看过之后又装回去。

    拆到在江南的苏续带来的东西时,她手一顿,这才想起苏续离京也有月余,想来不日就会回到京城。

    想到这里,她唇角展露了笑意,将那个几层的礼物盒子打开,入目的赫然是些精巧的玩意儿,还有几本难得一见的藏书,等到将最后一层掀开时,却发现是一串银色铃铛。

    这铃铛由红绸紧紧编织而成的系带扣着,大概是用来挂住的。铃铛是由好几个组合在一起的,模样精巧,最下面的一个稍微大些,晃荡铃铛的时候,有低沉悦耳铃声传来。

    压在铃铛下面的是一封信,将信展开,谢云昭知道了铃铛的由来和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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