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和大师兄不大亲近，但算起来他们也有半年多未见了，如今见他平安归来，她自然是开心的。
更何况他还替她教训了秦知赋，她就更开心了。
至于刚才秦知赋所说的话，舒莲一向心大，被温予衡一打岔，她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嗯”，见舒莲不再纠结于刚才秦知赋说的话，温予衡心中稍安，淡淡地回了舒莲一句。
“大师兄，我不过就说了几句话，至于吗？再说我过几天还要回族里一趟，你现在罚我，我该怎么和家里交代。”
秦知赋没想到温予衡会来这，更没想到他会听到他刚才那番话。他也知道他刚才说错话了，差点坏了大事，也是有些后悔。
但他性子向来沉不下来，关禁闭，罚抄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索性搬出秦家，希望温予衡能够对他从轻发落。
但没想到温予衡压根不吃他那一招，早想好怎么把他的后路堵死了。
“无妨，我会让师尊修书一封送往秦家，秦家世家大族，人才济济，相信不用事事都需你操劳。”
“如你兰师姐说的，你近来在修行之事上多有懈怠，修行本就应摒弃尘世叨扰，专心致志。关禁闭，抄经书也能磨磨你的性子。”
“大师兄……”
秦知赋没想到大师兄这次做的这么绝，居然还让师尊去秦家告状。平常他靠着回家这个借口，可没少偷懒偷偷跑出去玩。
“行了，还不快去。”
见秦知赋还想纠缠，温予衡撇了他一眼，抛下一句话。
“还不快去。”
舒莲看着秦知赋吃瘪，高兴极了，阴阳怪气地学着温予衡的话，把秦知赋气得够呛。
“哼！你给我等着！”
虽是落了下乘，可秦知赋嘴上仍不认输，朝舒莲放了句狠话，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
“等下。”
秦知赋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兰清柔却突然出了声。
“师姐还有何事，师弟忙着去藏书阁呢。”
秦知赋此时的怒气已经到了极限，可出于尊敬和教养，他还是回了头，耐着性子等着兰清柔发话，只是脸色黑沉沉的，不太好看。
“自然是有事，你方才同我道歉，倒是没同舒莲道歉，你该给她赔个罪才是。”
“呵，我同她道歉，道什么歉？”
秦知赋并未觉得自己有错，更想着今日之事都应舒莲而起，他受罚也不过是大师兄和兰师姐偏心她而已。
让他道歉，简直荒唐。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构陷同门，其后更是处处挖苦讥讽，如今还拒不认错，实非君子所为。你刚才所作所为和那市井小人有何区别。”
“沧山派极其重视弟子品行，你刚才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你让舒莲如何在派中立足，你难道不应该和舒莲道歉吗。”
兰清柔看向秦知赋，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表情，只是目光沉沉，坚定有力，似乎秦知赋不道歉她便不肯罢休。
“对啊对啊，二师兄还没和我道歉呢，怎么只和清柔师姐道歉，二师兄每次说我，我都很难过的，还每次都不和我道歉。”
舒莲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似乎是觉得兰清柔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继续火上浇油，告着状。
兰清柔一席话说得秦知赋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连一旁的温予衡都皱起了眉头。
“知赋，当真如此？”
秦知赋知道自己嘴巴不饶人，但他出身世家，又有个做掌门夫人的姑姑，平常这般言语激人，也没人敢说不是，一句心直口快便揭过去了，他也没想着要改。
尤其是面对舒莲，她心大又性子软，就算生了气过一会她自己就忘了，对于欺负她，秦知赋更是乐此不疲。
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赤裸裸地说出来，尤其此时的三人，都盯着他，他不免有些羞愧。
盯着三人的注视，斟酌犹豫了许久，秦知赋还是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抱歉，小师妹，今日是师兄说话不过脑子，你见谅。”
话音刚一落下，秦知赋似乎觉得羞愧难当，快速朝外而去，背影显得十分慌乱。
舒莲没想到秦知赋这么容易就和她道歉了，心里一阵惊奇。
“哎！二师兄，我心胸宽广，原谅你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还有记得要去藏书阁啊！”
看着秦知赋落荒而逃的背影，舒莲觉得他都这么诚恳的道歉了，她不给个回应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大声朝秦知赋喊道。
却没想到秦知赋听到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走的更快了。
“哼哼，终于走了，烦死了。”
看着秦知赋落荒而逃的背影，舒莲心里舒坦了，这么多年终于扳回一城，连着最近练习的怨气都消散了。
“现在高兴了吧？”
兰清柔哪能不懂她的小心思，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哎呀，那还不是多亏了师兄师姐，还是你们的面子好用，若是平常他哪那么容易认输，这就叫狐假虎威。”
舒莲继续窝在兰清柔的怀里撒着娇，师姐身上香香的，她喜欢这个味道，素净不浓重，却又能使人舒心。
听着舒莲的话，兰清柔哭笑不得，“狐假虎威是这么用的吗？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哎呀，我说是就是嘛。不过大师兄，你是何时来的？我们都没发觉，还听了这么多，难不成你在外面偷偷听墙角。”
舒莲回过神来，见秦知赋都走了，温予衡却还站在那里不懂，却也不开口，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本就与他不亲近，他如此更是让她坐立难安，便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
温予衡其实在思考兰清柔方才的那番话，师尊不擅掌事，阁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了他身上。虽有师叔和兰清柔的帮助，仍有些分身乏术。
更何况他又得肩负修炼的事，他又是难得的医剑双修，如此种种，他更难分出精力去照看秦知赋和舒莲两人了。
秦知赋有家族庇佑，不用太过操心，只是他没想到舒莲会被如此对待。
“舒莲师妹，师兄在这里也和你道个歉。”
“啊？”
温予衡看着舒莲，突然诚恳开口，更是躬身向她行了个大礼，搞得舒莲摸不着头脑。
“师兄平日忙于修炼和阁中之事，对你多有忽视，以至于你和知赋间生了龃龉都不知，实在愧于大师兄之责。不过师妹放心，今后我会多花时间关注你们的日常修行。”
温予衡一席话，让舒莲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是没想到温予衡会突然对她说这些。
“愣着干什么呢？”
兰清柔轻轻拍了拍舒莲的脑袋，将她唤回了神。
兰清柔其实早就知道在秦知赋开口前，温予衡就到门外了，她向来五感灵敏。
只是她也想让温予衡知道知道舒莲的难处，所以也没出声提醒。
往日里她是知道秦知赋喜欢作弄舒莲，但别人门下的事她不好管，撞见了只能训斥几句。
敬灵师叔又是个极护短的人，顶多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口头上的话又常常以小孩子拌嘴吵闹揭过去。
她不会分身术，不能常常待在舒莲身边，舒莲又是个老实的，不会告状，以至于常常吃了闷亏。
但秦知赋是个卖乖的，在两位仙尊和大师兄面前不敢造次，如今也得让温予衡看个现行才是。
“啊，好，师兄不必在意，我其实过得挺好的。若是大师兄因为刚才二师兄的事，其实不必担心。”
“二师兄就是这样的人，我是知道的，心直口快，吵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未往心里去，大师兄不必如此。”
舒莲说的是真话，这么多年，她和秦知赋早已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相处模式。
秦知赋嘴欠，舒莲全当失心疯，伤不了她分毫，秦知赋常常自讨没趣，把自己气得够呛。
“虽然师兄能够常常陪着我们，我也很开心。但师兄不是快要突破元婴了吗，该多多闭关修炼才是，我能够照看好自己的，更何况还有清柔师姐呢。”
舒莲听了他的话，可不想多个人来管着自己，他平常逮着她考核就算了，若是平常事事都要照看着，她不得烦死。
“无妨，我的修仙似乎是到了瓶颈，迟迟不能突破，我为此也奔波了许久，可也没有什么结果。师尊要我多注意身边之事，或许能从中探出些机缘。”
温予衡似乎没有听出舒莲的暗示，牵了牵嘴角，仍然执着于自己的决定。
虽然温予衡的长相温润淡雅，看面相透露着股温和之意。
但他的笑不同于清柔师姐的亲和，总是带着一股礼貌和疏离，似结着万年寒冰，看得舒莲不大自在，总觉得她此时还在考场上，接受着他的审判。
“那师妹好好准备七日后的考核，我就不多打扰。”
“呵呵，好。”
舒莲无奈，只能悲痛的接受这个事实，看着温予衡的背影远去。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心满意足了也该好好温习了吧。这次我虽没有主管你的考核，但是师叔也准许了我在一旁辅助，有我在，你也安心些。”
随着秦知赋二人的离开，兰清柔也接着站起身向舒莲告别。
“真的吗，太好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舒莲眼睛一亮，虽不至于想着让清柔师姐给她放水，站在一旁给她壮胆就足够了。
送走兰清柔，舒莲对着丹炉继续看了起来，只是心境早已不同，不再是早前愁眉苦脸的样子。
心情好了，她只感觉旁边那堆黑乎乎的东西都可爱多了。
兰清柔往外走着，却没想到在舒莲院门口看见了本该离去的温予衡。
他神色沉沉，目光悠悠地看着院里哼着歌，悠哉悠哉练习的舒莲。
温予衡其实并未离去，最近他修炼之时总会分神，出现不同的幻境，光怪陆离，几乎让他生了心魔。
在那些零零碎碎的幻境中，温予衡看见了往常他，或者说他们忽视的，舒莲的痛苦。
他看见了在他们忽视的漫长的修仙岁月中，舒莲受尽欺凌委屈，独自舔舐伤口，也看见了她受筋骨剥离之痛，默默忍受。
她似乎永远不会哭，永远不会痛，笨拙地讨好着他们所有人。
可明明造成她苦难的来源是他们。
她来这仙界之中，是因为他们，她受着筋骨剥离的痛苦，也是因为他们，她遭他人欺凌，更是因为他们。
或许是因为愧疚，他心境难平，修炼迟迟不见进展。
可那些幻境中的事，他分明没有经历过，可他却无法驱离，他想着，或许他该从舒莲身上找找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