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赵意芙事先没有料到她的机器人会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款式，她压根没有给他准备任何男人的衣物或是用品。
虽然文治自称机器人需求很低，但赵意芙也不想亏待自己的收尸人。
吃过三文治后，赵意芙带着文治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
赵意芙问他：“你会有喜好的吗？”
文治如实回答：“可以计算。”
“那你自己挑吧。”赵意芙顿时犯懒了，“看中什么尽管买，反正我有钱。”
文治购物很快，不用货比三家，他只凭目测就知道那些东西适不适合自己。
文治还挑了几件名牌衣服，是赵意芙授意的，好端端的一个美男，没理由让他穿廉价的衣服，人靠衣装，机器人也不例外。再说了，文治穿得好看，她看着也赏心悦目。
账单有些长，赵意芙眼都不眨就结账了。
反正到她死了，留下来的钱也没用了。
只是导购员看着赵意芙和文治的眼神，有一种极力按捺，又按捺不住的八卦之意。
赵意芙对于“富婆”的标签甚感满意，而文治作为一个机器人，对于被包养，也并不会感到任何羞耻。
甚至在结账后，文治还无风不起浪地添了一句“谢谢主人”。
导购员张了张嘴，眼神顿时增添了禁忌的趣味。
赵意芙走出服装店后，嘱咐文治：“你可以不用喊我主人的。”别人不清楚，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羞耻PLAY。
“主人请设置称呼。”
“叫名字就可以了。”赵意芙转头端详着文治，他提了那么多东西，却一点都不费劲，“话说，我给你取的名字会不会太随便，你喜欢吗？”
文治通过计算，轻而易举得出了赵意芙会满意的回答。
“是意芙取的，我很喜欢。”
赵意芙笑了，向文治摊开了手。
文治计算出的答案有两个，他眨了一下眼，也对她伸出了手。
赵意芙接过了其中一袋衣服，“虽然你不累，但我两手空空地和你走在一起，会显得我很无情。”
文治选错了答案，动作有了一秒的延迟，赵意芙没有意识到，轻松地往前走。
文治跟上了她的脚步。
“意芙，你还没有确认我的使用模式。”
“那是什么？”
“机器人有各种使用模式，可以根据相应的设定，给予主人更家贴切的服务。目前市面上主流的机器人模式有工作模式、佣人模式、家人模式、恋人模式。”
前三个模式赵意芙大概能够想象，但她也不是特别需要。
“恋人模式的话……大概会做到什么程度？”
“满足你对恋人的一切心理和生理上的需求。”
赵意芙闻言，不由得瞄了一眼他的裤-裆。
文治坦荡荡地追问：“意芙可以检查过我的所有身体机能后，再确认使用模式。”
“嗯……暂时不必。”她还不至于饥渴到对一个机器人起什么欲-念。
“如果只是想要单独满足生理需求，也有细分到性伴侣模式的选择。”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给她提这种模式？
赵意芙反问：“你刚刚是不是又在计算我？”
“通过红外线监测，你在经过男装店的内-裤模特海报时，体温和心跳频率都有上升，视线有长达三秒的停留。”
赵意芙噎住。
她确实看了，也确实心跳加速了。
毕竟那个模特的身材很可口，而且那里……拍得特别壮观。
“意芙，请选择我的使用模式。”
赵意芙有些头疼，“就没有一些智能点的模式？我不想太死板，什么都要你根据我的命令才去做的话，我怕麻烦。”
“有自由模式，是机器人通过观察、学习、计算，产生自我意识，主动为主人调整服务。”
“听起来好像和你现在的感觉差不多。”
文治微微一笑。
“那就选自由模式吧。”
文治点头，继续向前走。
赵意芙困惑道：“没有什么‘如确认，请说确认’，或者什么指定动作来确认选择的吗？”毕竟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我已经通过你的声调、语速、心跳来确认了你的真实意愿。”
“你这么说的话……我说谎什么的，你也能够洞察出来？”
“是的。”
“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意芙，你这句话的真心程度不足百分之五十，所以不接纳模式更改。”
——
不到晚上十点，赵意芙的药效开始发作，她犯困得厉害。
她率先去洗了澡，文治已经收拾好了从商场买回来的东西。
“意芙，我帮你吹头发。”文治开口前，已经准备好了吹风筒。
赵意芙盛情难却，坐到了他的跟前。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你会来，没有给你准备房间。”赵意芙的公寓虽然是两室一厅，但她长期独居，早已把另外一间卧室改造成了衣帽间，里面堆满了服饰，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出来。
“只要太阳能充足，机器人就无需休眠。”
“但你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吧？以后你会有更多的衣服、物品，不可能总是什么都塞在角落里的吧。”吹风筒的声音越来越大，发丝在眼前飘荡，赵意芙闭上了眼睛，“你是会陪我走到死亡的人，我会好好对你的。”
文治手上的动作缓了缓，他经过筛选，在他的数据库中，没有一个数据能够和当下的感受相匹配。
他是最顶级的机器人，有着最庞大的数据库，可以说，市面上流通的机器人，几乎都在为他所铺路。
但他才正式上市第一天，居然就有计算不出来的事情了。
文治露出了笑容，他需要再收集更多的信息和数据，眼前的这个人类，果然是绝佳的实验对象。
赵意芙还没有等到头发吹干，她听着吹风筒的声音，就已经睡着了。
她往前倒去，文治眼明手快地捞住了她的身体。
他碰到了一个叫做“乳-房”的身体部位。
他下意识计算出了她的罩杯大小，居然和他一开始目测的有所出入。
人类真是深不可测。
文治关了吹风筒，调整了姿势，将赵意芙一把抱起。
文治推开卧室门，将赵意芙轻轻地放在床上，他整理好被子和床单，确认没有一丝皱褶后，他才关了灯。
他具有夜视功能，就算满室漆黑，他也能精准地捕捉到赵意芙的睡颜。
“晚安，我的……”文治顿了顿，改了口，“意芙。”
——
赵意芙一觉醒来，还不大习惯家里一夜之间多了一个男人。
赵意芙踏出卧室的时候，文治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早餐。
餐蛋面配热拿铁，是她平时的口味。
赵意芙吃了一口，简简单单的一碗餐蛋面，居然吃出了不同以往的美味，那杯热拿铁还有精美的拉花，一只天鹅描绘得栩栩如生。
赵意芙感叹道：“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会？”
文治点头，他装的资源包相当充沛，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技能上的短板。
“这么优秀的机器人，用来给我送终，太浪费了。”赵意芙转而一想，他陪她的时间也不过一年，一年后，以他的资质，肯定会有更好的服务对象。
“不用可惜，当今社会其实已经投放了大量机器人，大多数的机器人正在做的都是很琐碎的服务。”
“哦，你是指机器人的三大定律是吗？什么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给予的命令？”
“没错。”
“你的编号是00002……这么说的话，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五位数的机器人了？”
“截止到今天早上七点十一分二十七秒，我的编号已经做出更新，是000002了。”
赵意芙眼睛一亮，“真厉害啊。”
文治的到来太过仓促，赵意芙还没来得详细了解他的说明书和生产团队。赵意芙今天还要上班，她吃过早餐，梳妆后就要匆匆出门。
文治先她一步，在门口给她准备好了搭配的高跟鞋。
赵意芙非常满意，“看来你的潮流审美也是满分。”
文治笑了笑，单膝跪地，伸手想要帮她穿鞋。
赵意芙缩了缩，“你也不用做到这么细致的。”
她目前还能走还能跳，不想像个废人一样。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文治握住了她的脚踝，果然，人类的身体数据光是目测，始终不如亲手测量的准确。
赵意芙懒得整理，便配合地伸出了脚。
她的脚又白又净，文治端详着，数据有了一些波动。
赵意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文治。
她隐约觉得这个角度，文治有些似曾相识。
“好了，我去上班了。”赵意芙给他一串备用钥匙，“你觉得闷的话，可以出门去附近晒晒太阳。我今晚不加班的话，六点半
左右就能回来了。”
“路上小心，意芙。”
赵意芙回头，明媚地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这种有人在家里等她回来的感觉，好像真的很不错呢。
——
赵意芙出门时的好心情，在上班后一小时就破灭了。
公司查阅了她的体检报告，得知她患脑癌的事情。公司同时派了人事专员和法务专员和她约谈，赵意芙听了个嘘寒问暖的开场白后，就丧失了耐心。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人事专员和法务专员交换了眼神，给她开出了条件。
公司会依法给赵意芙为期三个月的带薪医疗期，但三个月后，会根据最新的医疗报告去评估她能否继续胜任岗位。
赵意芙可不想和他们继续拐弯抹角，“也就是说，给我三个月的交接期是吧？”
“你放心，公司内部会对你的病情保密。”
“希望吧。”赵意芙兴致缺缺地签下了协议。
昨天她签下临终关怀协议的心情有多雀跃，今天就有多悲凉。
虽然她知道她的病不可能瞒多久，但还是希望可以维持“正常人”这个形象能够久一些。
她厌恶他们看向她时怜悯的目光。
赵意芙回到岗位，突然间，身边形形色色的忙碌，仿佛已经让她格格不入。
明明以前她也是拼了命的工作和生活，可是，老天爷还是不喜欢她。
赵意芙一阵反胃，她跑去了洗手间。
她想吐又吐不出来，浑身难受。
直到，她的手机收到了消息，有人发了邮件给她。
她点开：
“意芙，今天的阳光很好。
——文治。”
赵意芙滑下去，他居然还配了照片给她。
赵意芙回复他：“你怎么给我发的消息？”
文治：“我可以直接连接你的数码设备。”
赵意芙：“那我不是毫无隐私？”
文治：“我有避开你的网站历史记录。”
赵意芙不信，她可是颜色文学的专家，闲来无事就去陶冶情操，那些火辣辣的描写，怎么可能有人不感兴趣。
不对，差点忘了他是机器人，他不设置成恋人或是性-伴-侣模式的话，可能只对一堆钢铁零件感兴趣。
赵意芙莞尔，原来杂乱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
她看着文治发来的照片，原来他所注视的世界，和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起码有他在，总比独自一人走向死亡，要幸福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