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又聊了一会儿,时间转瞬即逝,再看钟表,已经有些晚了,时柳现在因伤被看管得格外严,到点就要被没收手机赶去睡觉,于是两人简单告了别,就挂了视频。
沈泠音给手机充上电,转身一看,年糕已经在床上摊成一摊猫饼,四爪朝天地打着小呼噜睡死过去了。
她瞬间被治愈到了,迅速洗漱一番后,换上睡衣,翻身上床,趁着猪咪熟睡,罪恶的小手放进肚子表面的绒毛下,轻轻抚摸着,温暖软绵的触感简直让人如临天堂。
她又不满足于小肚皮,开始盯上了那四只带着“白手套”的小爪爪,这种小猫咪,一般都会有软软的粉肉垫,一捏,就能收获一只张开的梅花爪爪,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沈君泠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正摸得不亦乐乎,听到楼下开门声,她猜想是父亲回来了,便起身准备下楼迎接。
她走到楼梯旁,一看果然是父亲,见他正打着电话,来回踱步,应该是在谈正事,沈君泠怕打扰到他,就没立刻下去,在楼梯口悄无声息暗中观察。
听到沈川和电话里的人说到“资金不足”“火烧眉毛”“破产”“找贺家合作”这些话语,语气急切,沈君泠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大概猜测到是不是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因为这每个字眼听上去都非常不妙。
半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嗯,我再想想办法。”说完,沈川挂了电话,心中愁绪万千,伸手随意抹了把脸,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黑暗处不知什么时候隐约出现个披散着头发的人。
“哎呦我天!”
他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宝贝女儿。
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差点跳出来的小心脏,沈川嗔怪道,“泠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吱个声,还不开走廊灯,你爹我魂都要飞了……”
沈君泠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走下楼梯,
“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刚才不是看你正打着电话不想打扰你嘛。”说着,她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温水,转身递给父亲。
“诶,谢谢泠泠。”沈川接过杯子,仰头一口闷。他忙了一整天,早已身心俱疲,刚才那一吓倒是让他精神了些。
他稍稍缓了缓,想到女儿白天应该已经去看望过妻子了,便有些担忧地问她:“今天你去医院看你妈妈,她恢复得怎么样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嗯,放心吧爸爸,妈妈已经醒了,燕燕姐说一切正常,再过两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沈君泠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妻子已无大碍,沈川也放心不少,随后又关心地问女儿:“那你吃过晚饭了吗?”
沈君泠乖乖点头,“已经吃过了,我去看妈妈的时候正好赶上姐姐下班,她就带我在楼下喝的粥。”
“这样啊,”沈川感慨,“好在有你燕燕姐帮衬着咱们家,替我照顾你,省了我不少心。”
“确实。”沈君泠也很赞同。
说着,她想起了刚才听到的内容,又见父亲眉眼间难掩疲惫,不由担心询问,“对了爸,你最近看起来好累,是公司有什么事吗?”
“嗐,能有什么事,”沈川摆摆手,将空杯子放回桌上,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放松,“就是公司一些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不用担心。”
“……其实你刚刚那通电话我都听到了。”沈君泠坦言。
沈川默了几秒,他知道女儿是在担心他,但他不愿让女儿接触这些成年人的苦恼,最后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开口,
“嗐,你还小着呢,不要为了这些事担心,就当没听到,好好学习好好玩,公司的事一切有爸爸在,没事的。”
沈君泠沉默,知道父亲在安慰她,刚刚的谈话内容明显能听出公司有了大麻烦,不过……
她依稀也听到了有关“贺家”的字眼,不由得想到学校那位同样姓贺的风云人物。
她想了想,决定出言试探,
“爸爸,你刚才说到贺家,是我们市里最厉害的那个首富贺家吗?”
沈川不知道她问这个干嘛,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那个贺家——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沈君泠眼睛突然就亮了,她赶紧拉着父亲坐到沙发上,顿了顿,在沈川越发疑惑的目光中神神秘秘地开口,
“我跟你说,贺家的小儿子,那个贺璟尧,他和我在一个学校!”
沈川莫名其妙:“这个我知道啊。”
“嗯?爸爸你怎么知道?!”沈君泠大惊失色,她还以为能给父亲一个惊喜。
“傻丫头,那可是城华贺家,贺璟尧是贺家的人,虽然我没怎么和他们接触过,但你有没有和他一个学校我怎么会不知道。”
沈川无奈失笑,随即疑惑,“怎么,他和你一个学校,有什么问题吗?”
“诶呀,”沈君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老父亲,
“我刚才听见了,你现在不是需要贺家帮助吗,那我觉得就可以通过贺璟尧入手啊!”她自信发言,觉得自己非常机智。
“怎么入手?”沈川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沈君泠眨眨眼,指着自己,理所当然道,“通过我啊,我和他一个学校,要见他多方便啊。”
沈川这下终于反应过来女儿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在学校接近贺家那小子,和他搞好关系,然后让他去找他爸帮我们的忙?”
“嗯哼,差不多吧。”沈君泠满意,沈同志终于听懂了。
“不行。”沈川想也不想,果断拒绝。
沈君泠愣了愣,“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是女孩子。”沈川说。
他的公司是做房地产建筑的,最近正和另几家企业竞争与贺氏的一个大项目,而公司近期有别家派来的内鬼侵入内部网站,转走一大笔流动资金,导致现在公司资金链断裂。想要稳住时局暂时填补这块大窟窿,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争取拿下与贺氏的生意。
只是他从前与贺氏并未怎么打过交道,与贺氏董事长贺允成顶多算是点头之交,所以这笔生意想要拿下还是有很多不稳定因素。
如果沈君泠是男孩,他或许还真的会想让孩子去接近贺璟尧,以此与贺家搭上线,但没有如果,沈君泠可是女儿,他亲女儿,他家善良可爱又单纯的泠泠宝贝,他可干不出卖女求荣的事来,怎么能让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冒着风险主动去讨好别家的狗男人!
可沈君泠不理解,“不是,女孩子怎么了?”
沈川叹了口气,只觉得女儿从小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不懂人心险恶,他看着女儿不谙世事的一双清澈明亮大眼睛,无奈地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
“女孩子很容易会被欺负的,你没怎么接触过男生,不明白也正常,我这不是怕你受委屈嘛。”
“不会的!”沈君泠据理力争地反驳,
“我都这么大了,会保护好自己的,不过就是去交个朋友而已,再说了,爸爸你之前不是还一直鼓励我要多交朋友,广结善缘的嘛。”她又开始噘起嘴。
“这不一样。”沈川摇头扶额。
“怎么不一样?”
“你是女孩子,他是个男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男生和女生怎么不能做朋友?爸爸你不要带有色眼镜看待这个问题哦。”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怕你吃亏!”
“唉,爸爸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了。”
…………
父女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了半天,一直到半夜,最后谁也没把谁给说服,
最终沈川态度坚决地说了一句,“总之这些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操心,早点休息,好好学习,不准去找贺家那小子”,然后无情地把沈君泠赶回屋睡觉。
深夜,沈君泠躺在床上,搂着还在酣睡的猪咪,缓缓顺毛,心中愁绪未散,仍在思索。
父亲的话她也听进去了些,知道父亲是一心为她好,可这样的好机会,总觉得不把握的话,弃之太过可惜。
现在家中祸不单行,母亲出了意外,公司又有问题,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父亲压力必然不小,她真的很想为父亲做些什么。哪怕她也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希望不大,可凡事皆有可能,只看愿不愿去做。
良久,她终于还是抵挡不住绵绵困意,带着满心忧虑在沉寂夜色中慢慢阖上眼。
…………
沈君泠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父亲因为没有争取到与贺家的合作,公司破产,还欠了大笔贷款,为了还债,母亲的医药费和住院钱也付不起了,被医院强制要求出院,最后伤势复发,不治而亡,父亲因母亲离世也抑郁而终。
最后,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却无法挽回。
沈君泠猛地睁开眼起身,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神情惊魂未定。
一旁卧倒在床上懒懒伸爪舔毛的年糕停下动作,一双碧绿猫瞳疑惑地看着她,见她没什么大事,下一秒就收回视线继续优雅舔毛。
半响,她终于从恐惧中反应过来,紧紧捂着胸膛长舒一口气,好似重获新生一般。
她看向窗外,红日朝霞已悬在天边,给大地带来破晓黎明,熹微天光透过窗户铺满屋子,虽莹弱却也足以驱散黑暗。
“还好,还好只是梦,只是一个梦……”沈君泠低声喃喃自语。随即目光转向旁边的年糕,它马上就舔完前肢,正准备舔胸脯,脑袋一动一动的。
过了几秒,她附身凑近,打断了猫猫舔毛,在它茫然的目光中毅然将它两只前腿桎梏住,让它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然后一头扎进去。
“唔……年糕……”沈君泠在小狸花温暖柔顺的皮毛中来回舒服地蹭蹭,心中郁闷都散了不少。
年糕被迫“卖身”,但猫脸上一片淡然。它并不反感人类吸它,和沈君泠的性子相似,平时温和佛系,只有被逼急了的时候会露出獠牙和利爪对向敌人。
接连吸了好几大口,沈君泠终于又恢复了满满元气,她又撸了几把猫猫头,眼看外面天马上大亮,只能不舍地放开它,下床换衣洗漱。
年糕重获自由,身上毛毛又被弄乱,它立刻低头,从零开始,重新梳毛。
沈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了,他在洗手台的镜子上贴了张小纸条,大概就是说早饭在厨房的保温盒里装着,洗漱好之后记得吃,他先去公司了。
沈君泠站在洗手台前,心中又酸又涨。
她认真整理好衣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下定决心,
一定要把那贺璟尧搞到手!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坐地铁到学校,一路上都满怀着豪情壮志。
直到坐在教室,看着那来回走动的大多都是眼熟的老同学,她却从来没有主动和他们搭过话。
这时,被激情冲昏了头的沈君泠才慢慢找回了理智,想起了自己差点就被遗忘的本质——社恐。
…………
沈君泠暗暗思忖:如何能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和一个陌生人交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