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的风筝飞到树上了。”
方瑾月眼巴巴地望着被卡在树枝上的风筝,一脸难过。
树干枝繁叶茂,风筝就这么立在枝头,即使是拉着线取下来,风筝也会跟着坏掉。
“那就算了吧,明日让丫鬟出府再给你买一个。”
方瑾月撅着嘴不乐意,沮丧地嘀咕道:“上面有小瑾写的字呢。”
风筝上写着“百年好合”四个字,字体歪歪扭扭跟爬虫一样,方弦月好不容易才看出来。
“忆惜姐姐说,只要把写了愿望的风筝放到天上去,这样愿望就会成真了,小瑾希望阿姐嫁过去之后能和王爷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她转头望向方弦月,耷拉着脑袋:“可是这字太多了,我只只会写这个……”
方弦月心头一股暖流划过,上前将人抱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瑾的心意我已经到了,就算是风筝没飞上天,老天爷也会看到的。”
“真的吗?”她歪着脑袋,似信非信。
“可小瑾还是想让它飞上天。”
“没关系的。”方弦月刚把话说完,一股风掠过让她闭上眼,等再次睁开眼时,夜七手里拿着风筝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面前。
方瑾月眼睛明亮,开心地笑了起来,“夜七好厉害!”
最后,风筝顺利地飞上天,夜幕也完全笼罩在上空。
翌日,万物仍在沉睡,光还未拨开黑暮。
点亮方府的灯笼骤然亮起,张灯结彩,一片通红。
“老身给方姑娘请安。”
来的人是宫里的嬷嬷,身后带着两名抱着木箱子的侍从。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红如晚霞的海棠烟罗软纱,逶迤拖地绣花百水裙,身披金丝薄烟绿纱。
另一边是一套配套的首饰,从金簪到耳坠,一应俱全。
“这是王爷特意为您准备的,还请方姑娘过目。”
方弦月点点头,紧接着下人便伺候她将新衣换上,红中带了一抹生动的橙黄,把人衬得如同一朵明艳绽放的花,娇艳不可方物。
“等您和王爷正式结亲,就会穿上大红色的婚服,彼时还要更隆重大气些。”嬷嬷在一旁说道。
铜镜中的女子头戴鎏金穿花飞蝶步摇,略施粉黛的脸颊如同破壳的鸡蛋,五官小巧精致,尽态极妍。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嬷嬷伺候过宫中不少贵人,仍是不由得惊叹,这小地方的女子,竟能有这好番颜色。
怪不得离王不顾诸位大臣的反对,执意让皇上赐婚。
“方姑娘,您觉得如何?”嬷嬷毕恭毕敬地低下头询问着。
“多谢嬷嬷。”
“吉时一到,马车在门外已经准备好了。”
方弦月起身,朝着门外缓慢地移步。嬷嬷在一旁搀扶着,有条不紊地说着宴会上需要注意的地方。
上马车之前,还仔细地替她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一丝疏漏。
“大小姐,王爷对您真好,什么都准备好了。”
宋忆惜在一旁艳羡道。
沈一洺提前将这些都安排好,她也是没想到的。
沉重的头饰压得她气都难喘气,方弦月没说话,只是目光望向马车窗外。
订婚宴并不是这个朝代女子都会有的,甚至连皇后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待遇。况且皇帝还特意腾出位置让这场订婚宴在宫中举办,可见皇帝与离王感情之深厚。
也正是如此,远在封地的两位藩王早早启程入盛京。
“大小姐,马车到了。”宋忆惜说着。
她搀扶着她往宫门的方向走去,最前方的马车似乎已经停了一段时间,然而周围仍是有一群宫人。
待走近之后才看到马车旁站着的男子,穿着与她相似的色系,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系玉带,身形极为欣长。
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他低垂着眼脸,周身散发出冰冷疏离的气息。待看到方弦月时,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宛如群星撞入,突然明亮起来。
方弦月突然有些恍然。
“王爷吉祥。”行礼之后,周围的宫人们也朝着她行礼。
“方姑娘您终于来了,王爷在此处特意等着您。”宫女笑着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艳羡。
方弦月惊讶道:“原来王爷是在等臣女。”
“嗯。”男人的嘴里只是吐出一个字,便又开始沉默着不说话。而且目光还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她不由得摸了摸脸颊,“王爷是不是也觉得臣女脸上的妆有些白了?”
“没有,刚好。”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是目光直视前方,没有回头望她。
方弦月纳闷着,跟在一旁的小六不由得说到:“王爷是害羞了。”
“小六!”
小六跳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连忙自己说道:“奴才自个儿去领罚!”于是便飞快地跑了。
“他胡说的,你别信。”
方弦月本来不信的,他这么一解释,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味。
“是。”
听着明显带着笑意的语气,沈一洺心下不由得懊恼。
就不应该多嘴。
两人到了前厅,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对璧人吸引了去,纷纷上前祝福。
人群中有一名女子身着宝蓝色直开襟坎肩,身上挂着五彩斑斓的佩饰,看着很明显不是盛京的打扮。
此人便是端王妃了。
端王沈善长已是不惑之年,表面看起来仍是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笑起来时眼角多了几分褶皱。他带着端王妃上前,笑着庆祝二人。
“妾身拜见离王,方姑娘。”端王妃右手放在胸前朝着两人鞠身,方弦月屈膝回礼。
“妾身名叫娜仁,在草原是太阳的意思,第一次来到中原还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还请王爷和王妃见谅。”
她说的话字正腔圆,但语调却有几分迥异。
这位端王妃乃是乌赤国的公主,是一名异国王妃。
自从厉炀王将他的三个兄长都赶到荒芜的封地之后,便是再也没有召他们回过盛京。
“恰好月月对盛京的事物无所不通,你们可以多交谈。”
男人意味深长地望了方弦月一眼,于是便带着端王走到另一边,只剩下二人在原地。
娜仁一脸感恩道:“那就劳烦方姑娘了。”
两人沿着花厅往外走,她的性子很直爽,有什么就问,即使是方弦月回答不出来,也只是点了点头直接跳过话题。
深邃的眸子望向人时如同雄鹰一般锐利,明艳的五官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然而接触下来却发现她为人亲和大气。
方弦月本是拘谨的心变得松缓了些,脑子里搜刮着之前恶补的关于马的知识。
你来我往,交谈融洽。
娜仁道:“听说皇上还特意准备了赛马,真是让我这个异乡人受宠若惊。”
方弦月:我不敢动。
她嘴角扯着笑:“到时候还请端王妃手下留情。”
只要在赛马上夺得第一,便能获得一副纯金打造的鞭子,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金钱的诱惑,但对于乌赤国的人来说,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夺得第一,拿到金鞭然后送给娜仁,与此结好找机会入府做客。
——这便是沈一洺给她的任务。
然而跟这个草原上长大的公主来说,她才学不到一个月的马术,在对方眼里怕是如婴儿匍匐,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娜仁笑着道:“这是自然。”
即使有她这句话,方弦月也并未宽心,毕竟她的对手多的是,即使娜仁不好意思拿第一,也并不代表没人跟她抢。
两人绕着后花园一边交谈一边欣赏风景,娜仁却是偶尔走神,眼睛一直望着同一个方向。
方弦月停了下来,循着她的目光率先看到沈一洺,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位身型相似的男人,其中一位便是端王。
“您是在担心端王吗?”她直接问道。
娜仁收回目光,手指抚摸着眼前娇艳欲滴的牡丹,神情有些黯淡,“方姑娘,你说真的有人变心如此之快吗?”
“您说的是端王?”
关于端王与端王妃的事迹原著中并未过多描写,在盛京中也鲜少有两人的传闻。
她只是了解到,端王自小敏而好学,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但此人风流成性,经常出入在烟花之地,所以皇帝才把帝位交给了太子。
厉炀王死后,朝中臣子煽动他夺位,但他却是漠然不动。
端王入盛京,关于他的传闻也才多了起来,但却无关桃色。
娜仁垂下眼眸,“端王与我相识十二年,成亲十年,府中从未有过任何妾,就连我父亲屡次想让我姊妹嫁给他,都被拒绝。”
“但这几日上京之后,他便是老往外边跑,听说是去什么满花楼......”她转过身子,一双如同琥珀般的瞳孔困惑地望着她道:“方姑娘你说,这满花楼是什么地方?”
方弦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地方她没去过,但是却很耳熟,因为赵承明就经常出入此地,以至于身子一听到这三个字直接心头一颤。
“或许只是许久未到京中....与老友叙叙旧?”
娜仁苦笑道:“方姑娘大可不用骗我。”她自然是知晓那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