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卿碧院。
“爹,女儿真的不想嫁给赵承明,若是您真的为了女儿的幸福,就同意把这桩婚事退了吧。”
“胡闹!这门亲事定了十年,岂能儿戏?”
“可是,那赵承明想要害我,想要觊觎我们方家。”
“我看你是脑袋进了水,才能说出这样的胡话。”
“哇,阿姐学得好像呀!”方瑾月在一旁拍着小手,嘴里鼓鼓地嚼着南瓜饼,一双眸子亮晶晶地望方弦月唱双簧。
方弦月脑袋一下子就耷拉起来,不用猜,就能预想到那就是方忠山和她的对话。
赵承明不肯退婚,然而她却没办法退婚,难不成就只能眼睁睁地嫁到赵家后才跟他斗智斗勇吗?
“喂鱼鱼。”方瑾月一边吃着一边跑出去,方弦月跟在身后追着一路到了池塘。
“阿姐你看,这坏鱼又在欺负别的鱼了。”
小短腿噔噔地跑起来,找来一根木棍往池子里拍打,“我要帮它们把坏鱼赶跑!”
“你小心些不要掉下去了。”她连忙上前将人护住。
“阿姐你快看!我把那坏鱼赶跑了救了它们,这算不算是帮它们改命呀?”
方弦月噗嗤一笑,“你这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命吗?”
方瑾月满脸写着不服气,学着大人双手撑着腰,“哼,我知道,忆惜姐姐说过,这些弱小的鱼是被欺负的命,那我给它们撑腰,就不会被欺负了,那么它们的命就会不一样了。”
“撑腰……改命……”望着一哄而散的鱼群,方弦月双眼出神。
“大小姐大小姐!”丫鬟从前厅急匆匆地跑来,喘着粗气儿说道:“老爷让您现在去书房。”
“这么急?什么事?”
“奴婢不清楚,只是好像听说宫里头有人送了一张请柬来。”
“请柬?”方弦月一脸困惑地走到书房,此时方忠山已经在等候多时。
眼看她来了,将一张烫金的请柬展开在她面前。
方弦月接过来一看,蹙着眉头呢喃道:“赏春宴?”
“这是……”
方忠山摇摇头,很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赏春宴乃是皇家在宫中举办,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哪里能有这个资格?
“我向其他同僚打听,五品以下的官员没有哪家收到这个请柬,而且我也和人确认过,没送错。”
赏春宴都是一些年轻的世家公子贵女参加,方家除了方弦月,没有别的人了。
“你去参加公主宴难不成结识了什么贵人?”
方弦月想了想,旋即果断摇头,别说结识了,得罪贵人还差不多。
脑海中,某个人的名字一闪而过,方弦月顿时明白了。
沈一洺一定是听了她的话,知晓幕后之人不兵部右侍郎。
特意送来请柬,怕是别有居心。
“女儿不想去。”她将手一撒,请柬轻飘飘地落在桌子上。
方忠山蹙眉,一脸不赞同,“这可是宫里头特意送来的,不能不去。但按理说,你已经许了婚配,为何会让你前去?”
赏春宴虽然以赏花吟诗为主,但是了解的都知道,这是在做媒。
入宴的男女胸前都别着一朵花,可以送给自己欣赏之人。当然,也能赠予爱慕之人。
方弦月拿着请柬回到卿碧院,坐在桌前沉吟不语,片刻后她突然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丫鬟在身后疑惑问道:“大小姐您要去哪?”
“去改命!”
*
满春楼。
一名身材圆润的男子正坐在上等的厢房中,屋内歌舞环绕,两名舞娘身着清透的纱衣,围绕在他身旁,笑着给他捏肩捶背。
“来啊,再给爷叫两个舞娘来!”
“张公子今日好阔绰呀,难不成是闷声发大财了?”坐在他身侧的舞娘给他盛了一杯酒。
妙曼的身姿在他面前晃,惹得张宗朝一把将人搂住,顿时娇笑声四起。
门外,有人敲门。
“张公子,是我赵承明。”
“快进来快进来,来陪本公子喝一杯。”此时张宗朝脸颊通红,说话摇头晃脑,很显然已经有些醉了。
赵承明将酒杯接过,连忙问道:“您之前说有活要交给小的……”
“哦,对,过几日宫里头缺人手,你想不想去?”
赵承明眼睛一亮,“当然,能在您手底下办事是我赵承明的福气。”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过我现在手头有点紧,这钱嘛……”
“什么钱不钱的,只要能您发话,倒贴钱我都干!”
“只不过……”他往前凑了凑,一脸谄媚道:“您之前答应过我的……”
张宗朝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上头的人可是严大人,只要有机会一定让他提拔你,一官半职绝对不是问题。”
“好好好!我赵某在此先谢过张公子了!”
“来,再请两个舞娘来,我赵某请客。”
“好兄弟!”
莺燕环绕,调笑声四起。
张宗朝躺在地上,双眼迷离,显然已经醉的不轻。
突然,门口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便是舞娘的尖叫声。
门口的几人提着刀不说话,直接冲着张宗朝走去。
“嗝,你们……搞什么,弄疼本公子了,你……可知道本公子……嗝…是谁?”张宗朝打着酒嗝,努力地瞪大眼睛,只见拖着他的人面生的很。
“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快放开……唔……”
马蹄声响起,车轮压过青石板留下痕迹,一切如常。
接到活干的赵承明一大早就离开了武馆,赵德在身后喊道:“你这小子这几日成天的不着家,也不在武馆,干什么去?”
“当然是替人办事了,这回可是去到宫里头。”他吹着口哨,神情得意,“宫里头呢,那可是有些人一辈子都进不到的地方。”
赵德蹙着眉头呵斥道:“你给我老实点。”
他心里忧愁,深知道自己儿子有野心,这小小的武馆怕是关不住他了。
与此同时,方府的马车也悠悠地往着皇宫的方向前行。
官道宽敞,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宫门,两侧已经停放着许多华丽贵气的马车,昂贵的程度比之前在星月楼看到的更甚。
高耸的宫墙将众人的视线隔绝,面前立着一扇朱红色的大门,气派庄严。
毫不起眼的马车在这一堆华丽的马车中变得显眼起来,下了马车的贵女们纷纷朝她投来视线。
“怎么皇宫这种地方,阿猫阿狗都敢来?”
还没入宫,就已经听到有人对她发出讽刺的声音。直到方弦月拿出请帖,那人才翻了个白眼,满眼不屑得从她面前走进去。
入了宫门,磅礴堂皇的宫殿映入眼帘。
街道两边有是侍卫在守着,让人不由得噤若寒蝉。
宫女在前面带路,沿着九曲长廊,旋即停下脚步。
“里面便是锦春园了。”
进入园子里,扑面而来的姹紫嫣红和粉白黛绿,眼花缭乱让人应接不暇。
贵女们打扮精致,公子穿着大方得体。
京中的圈子的人大多数都是互相认识的,一见面就互相寒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唯独方弦月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这位小姐是一人前来吗?”
方弦月朝着说话的人微微一笑,应声道:“是。”
面前的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眼如弯月,虽然装束比在场的贵女们看起来更素,但容貌秀丽之极,让人眼前一亮。
“在下是史部尚书之子杨濂,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她轻声细语地回答道:“小女方弦月,很高兴认识杨公子。”
“方家?”男人蹙眉,“敢问姑娘家父是何人?”
上来就问她爹的名字,这是不是也太迅速了些?
“知州方忠山。”
一时间,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知州……小小的知州之女是怎么混进来的?”
“难不成是巴结了宫里头的贵人?”
“看她这副模样,确实像。”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朝着她的方向投来异样的眼光。
就连刚才那位杨公子都离她远远的。大家眼里赤裸裸的嫌弃让方弦月知晓,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离王驾到!”太监的高声喊道。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行礼,“参见离王殿下。”
男人身着一袭简单的赤红色长袍,大步地往厅中走来。
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黑色的锦带系起,胸前别着一朵水仙,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雅高贵。
方弦月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前,自己戴的是一朵粉色的蔷薇。普遍也很常见,挑不出什么错来。
厅中众人胸前都别着一朵花,大多数都是一些小巧艳丽的,当然,也有夺人眼球的。就如她面前的这名女子,胸前戴着的是一朵跟脸盘差不多大的木兰花。
方弦月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在宫门出言嘲讽她的人。
自从沈一洺出场,她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离王怎么会来参加这种宴会,真是奇怪。”
“难不成是来物色王妃?”
众人窃窃私语。
离王虽然名声大,但是向来为人低调,是以,有许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
知晓他的恶名都不由得心头恐惧,但如今见到真人,贵女们却是个个面带娇羞,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