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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

    「我希望我今天变成火山的口,

    热烈烈地冒一次,什么我都烧个干净。

    那时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冻成死灰,

    一生只热烈地烧一次,也就算够了。」

    ——《雷雨》曹禺

    李诗筝有一个恶劣而有趣的想法。

    张闻亭忘记了这一切,而她要惩罚他的忘记。她要和他再一次相遇,她要知道一切却隐瞒一切,她要找出他离开的理由和再次出现的原因。

    她要假装无所谓,假装很冷漠,假装和他不太对付,假装没有在六年前的钟声里说“新年快乐”和“同乐同乐”,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珍珠泪。

    她要假装不认识他却又好像认识。

    她要假装对他感兴趣但又不太感兴趣。

    她要假装和他约会却又若即若离。

    这才是李诗筝对他的惩罚。

    她原本打算把这个惩罚进行到底。但当她再次从斜坡滚落,而张闻亭命运一般再次将她保护在怀中,当他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左脚的时候,李诗筝又有了一个更恶劣而更有趣的想法。

    她不要再假装了。

    她不要再假装无所谓,假装很冷漠,假装和他不太对付,假装过去没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假装很认真又很冷漠地看他。

    她要和他玩一个游戏。

    她要坦诚她在乎他,李诗筝在乎张闻亭。

    李诗筝在乎的就是张闻亭。在乎时过境迁却依然把衣服披在她肩头的张闻亭,在乎静默凝视着灵魂燃烧的张闻亭,在乎曾经她千百次揣摩却可遇不可得的张闻亭,在乎的就是这个跨过了曾经漫长岁月而站在她面前的。

    张闻亭。

    他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他变得很健谈,变得很友善,不是学校里的张闻亭,却有几分相似于夏令营里的他;他卸下坚硬的伪装,在蓝河他应该过的很快乐,所以他做回了自己。

    和他约会,和他牵手,一点一点撬开他的过往,又有新的东西,张闻亭总能给她新的东西,张闻亭总能让她目不转睛,就算经年以后。

    听他自己说他的过往,听他说她。

    其实那时候李诗筝撒谎了。

    李诗筝说自己不记得了,第一从不会记得第二,其实不可能。她有超忆症,就算没有,也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才不会忘。

    正是因为她没有忘,所以在蓝河经历的这些时日里,她一再背负两人之间的过往,一再报复性地隐瞒、询问和揣测。

    直到他再次提起旧日的她。

    她才会终止她恶劣的有趣的报复。

    ————

    张闻亭没有说话了。

    李诗筝料想到张闻亭会混乱,但没想到他混乱了这么久,就一直那么沉默着,站在船头。

    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要点一根烟,又像是因为手头什么可以缓解情绪的东西都没有,又有点儿茫然无措,肩膀和脊梁都很僵硬。

    直到船头轻轻触碰到岸边,他仿佛才回过神,转过身面对着李诗筝,艰难地开口。

    “......为什么你会记得?”

    “因为李诗筝有超忆症。她没有办法被抹去记忆,这也算是现实世界里面的基因bug了。”

    早已成功抵达对岸的返生官汤匀突兀地加入了对话,她站在岸边,双臂环着,饶有兴致。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汤匀好奇地问。

    张闻亭大步流星地下船,径直走到汤匀身前,压低声音问:“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她没有忘记我的事情,你为什么故意瞒着我?”

    “哦,看来是已经知道了。”汤匀点了点头,然后很无奈地摊手,“我是能够洞悉蓝河里所有人的过往,我也知道李诗筝和你之前发生的事,什么新年快乐啦什么第一第二啦,什么栀子花精油啦什么夏夜惊魂啦......很浪漫不是吗?”

    “你......”张闻亭红了脸,他扭过头去偷看身后的李诗筝,而李诗筝正在对着他狡黠地笑。

    该死!

    他只好无奈而愤怒地地把头扭了回去,头一次对蓝河里的生物动手。他两只手捏住汤匀肉嘟嘟的脸颊,一字一顿地说:“讲、清、楚!”

    “是,是,你所以为的也没错啦。当你成为返生官的那一刻,世界上所有人都忘记你了。就像没人会记起我和车在宪一个道理。但是,李诗筝,她的基因有缺陷,她和一般人不一样。”

    汤匀说着,指了指他身后的灵魂。

    “人的记忆功能就像是一个程序,程序里面有输入和删除两个功能。这样的话抹去记忆就很简单,只要把返生官的一切强制删除就可以。但是李诗筝是超忆症患者,她根本就没有删除键在基因里,现实世界的主人找了半天,咦,怎么根本没找到?也没办法,所以只好摆烂了。”

    “这很正常呀,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潘博文事件,还有曼德拉效应和既视感效应,其实也是因为某些记忆没删除到位,所以有了bug,不然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神乎其神的灵异事件?”

    “所以李诗筝......“张闻亭说。

    “对,不用怀疑了。”汤匀笑眯眯的,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她真的,什么都记得。”

    汤匀看着张闻亭再次陷入极端的混乱之中,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拍手:

    “李诗筝你也太坏了,你也太有趣了。你是我在蓝河这么多年以来见过心眼最坏的人,你是怎么做到瞒了他这么久的?你不生气吗?”

    “单说心眼坏,好像你才是吧。”李诗筝歪着头,斜眼看了看她,“你的能力是洞悉,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一切了。但是你选择了不说,不仅如此,你还帮着我一起隐瞒,一起让张闻亭被蒙在鼓里,伪造一个我不记得的假象。”

    “为什么生气?”李诗筝像是在回答汤匀的话,又像是在询问张闻亭,她眯着漂亮的眼睛,缓缓绽放出一个如同玫瑰一样,神秘芬芳的笑容。

    “很有趣啊,不是吗?”

    挪亚这时候说话了。

    之前的对话里他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就当了一块背景板,积压到现在的好奇才破土而出。

    他看看在场心思各异的三人,弱弱的发问:“那个.....冒昧打扰一下,为什么你们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你们背着我偷偷讲小话了?”

    挪亚没有等到三人中哪怕任何一个的回应,他震惊了:“你们都没把我当朋友吗?!汤匀,诗筝,闻亭,你们谁来解释一下啊?”

    他顿了顿,用让人觉得有点儿想笑的悲愤语气,说:“你们排外!我恨你们三个中国人!”

    ————

    李诗筝和汤匀去安慰柏林小子。只有张闻亭还怔在原地,多年前那个夏夜的笑脸和当下李诗筝的笑脸重新对上。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一场经年的风暴,久违的感觉席卷全身,而现在平静到令人疑惑的李诗筝,才是巍然不动的风暴眼。

    她隔着狂风骤雨看他,张闻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才发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这个所谓的“朋友”。这个曾经一起走过夜路,一起度过一整个学年,一起在花店里谈话,错入他生活的人。

    张闻亭其实很无措。

    正如他自己说的,学生时期的他自以为孤僻,明明衣食无忧却终日自怨自艾,无论是对家庭和人生都有数不清的愤怒。不理会任何人,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喜欢数学,偶尔也在贴吧发发牢骚。

    张闻亭自以为他那短暂的二十年人生是一座高高垒起的沙塔,空有其表,华而不实。看起来很庞大,其实风一吹就会坍塌消散。

    路过的人看到,并不在意,偶尔议论一下这沙塔坚不可摧或是脆弱不堪,反正也就是站在那儿指点一下的事情,并没有人真的在意。

    他以为李诗筝只是路过,这个人很好,和他机缘巧合下打声招呼,片刻后转身走掉。她也许会好奇这沙塔怎么莫名其妙坍塌了,但也只是疑惑一些时日,过段时间就忘了。

    没想到李诗筝不是路过,而是停下了脚步。

    然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张闻亭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事。

    但是他也有一些事必须要问明白。

    他说:“这么多年,你......”

    李诗筝说:“对,我一直过你的生活。”

    难怪他第一次看到李诗筝,看到李诗筝那洋洋洒洒的人生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她是恰好在他离开之后就名列前茅了,恰好在那个秋天申请了出国的offer,恰好在他的梦校,恰好读数学系。

    恰好过着他羡慕的生活。

    所以他才很奇怪,为什么李诗筝会觉得这样的人生没意思,她明明有和睦的家庭,爱她的亲人,一帆风顺到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的人生。

    为什么生前的世界是让她觉得那么无聊,为什么她对他那些劝慰的话那么恼怒,为什么她不向他袒露她的人生,因为她在走他的轨迹。

    她耿耿于怀,她过张闻亭的人生。

    为了报复他的不辞而别。

    张闻亭沉默了半晌,低下头对她说:

    “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人生。”

    李诗筝说:“你还是没明白。”

    她摇头,走到张闻亭面前。

    久别重逢的人,距离再次拉近的人,他们可能会拥抱,也可能只是面对面许久。

    所以一边的汤匀和挪亚都没有去打扰,而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挪亚很快就目瞪口呆了。

    就看到李诗筝揪住他的衣领,然后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张闻亭的脸轻轻偏了过去,他错愕地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也想不到李诗筝会打他。

    汤匀还在高喊:“打得好,这小子该打!”

    一直围观的挪亚却坐不住了:“好好叙旧怎么还打人了?汤匀你胡说什么,我们是不是该上去拦一下啊,待会儿又动手了该怎么办?”

    挪亚像是夫妻之间共养的一只金毛大狗狗,爸爸妈妈吵架了,它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它坐立难安,它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空气里胡乱扒拉,不知道该扒拉爸爸的手还是妈妈的手。

    李诗筝没有看别人,而是紧盯着张闻亭,清冽的眼睛里居然有光可鉴人的恼怒。那么直白的情绪好像不属于她,又好像一直存在,只是被漫长的岁月给隐藏,现在才一点点地深挖出来。

    “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诗筝堪称暴戾地扯着他的衣领。

    “以后你再说一次这句话,我就再打你一次。当年你说完这句话之后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我还没有找你算账!我甚至都还没有问你!”

    “现在你给我听好,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仔细了。”李诗筝凑近他的脸,声音很沉很沙哑,如烈火烹油,粗暴无礼到都变得完全不像她自己。

    “第一,不是你毁掉了我的人生,是你拉住了我的人生。”

    “第二,在我知道这些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之前,在我对你感到彻底无趣之前,你最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敢逃你就完蛋了!”

    “第三,从现在开始,我会一步一步揭开你的过往,会想尽办法知道你张闻亭身上发生的所有事,而你最好不要想着能瞒过我。我以前有办法知道,现在也会有办法知道,我们走着瞧。”

    漂亮!

    汤匀吹了个口哨,鼓掌。

    单调的掌声在寂静的蓝河里回响。在李诗筝愤怒至极的语气里,在张闻亭手足无措的表情里,在挪亚搞不清事情走向的疑惑里,回响,回响。

    这才是李诗筝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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