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里,沈闻安猛然睁开眼睛,满脑子都是刚才突然想起的事情——
那个盒子,她是在梁书予组织的那场假面聚会上见过的。
那天她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因为和聚会的整体风格不搭,就在梁书予的卧室里换了件衣服。后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叠在一起,她匆匆离开了那栋别墅,身上还穿着配合聚会主题的衣服。
后来沈闻安也想过,虽然当时她没有在明面上和梁书予闹翻,但以梁书予的个性,自己那件“廉价”的衣服,是怎么都不会在她的衣柜中有一席之地的。
想到这,沈闻安心脏不免突突地跳了两下,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衣柜的柜门,仿佛要用视线将柜门盯出个洞来,直接看见那个盒子。
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只觉得原先困倦的神思越来越清醒,甚至变得有些焦急慌张,就好像明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但却不自觉想要逃避。
沈闻安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直到头顶突然传来石子崩落的声音才陡然回过神。
钢筋水泥在昼夜温差之下热胀冷缩带来的崩裂声原本十分正常,可是现在,却成了一个让沈闻安猛然惊醒的开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衣柜边上,拉开门,将那个黑色的盒子取出来。
沈闻安压抑着心中快要破土而出的焦躁和不安,将手指放在盖子和盒身的缝隙上,往上轻轻地用了下力。
她的力气的确不大,然而盒子的盖子盖得并不是很紧,在沈闻安的动作下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地就被掀起露出里面的物件来。
沈闻安也被自己动作带来的结果吓了一跳,猛然怔住,视线像是被加了引导线,不由自主地朝盒子里看去。
没有变化,
自己当年就是把衣服这么叠好放进去的。
沈闻安的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手也顺势朝盒子里伸去,用无比轻柔的动作将衣服拿了出来。
的确是她的那件衣服。
沈闻安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当年的衣服,在谢均言家里的衣柜里?
沈闻安有些无力地坐在地上,垂着眼皱着眉,瞳孔颇为无措地四下打着转,像是想要在一片空白的迷茫中寻找到一个支点。
视线转了一圈,还未转回,就被地板上一个反光的亮点吸引住,看位置似乎是因为拿衣服,所以从盒子里带出来的东西。
沈闻安拧着眉,垂手朝亮点抹去,略微扎实的触感让她顿了一下,才摸索着边缘将物件提起来。
是...手链。
是那条她送给梁书予的手链。
毕竟不是什么昂贵的首饰,漫长的时间在它的表面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镀银层已经多半氧化,在表面形成斑驳的暗块。
沈闻安记得,这条手链本来是当年非常流行的“闺蜜款”,但可惜她钱不够就只先买了一条,本想着后面攒够了钱再去把另一条买回来,结果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让她没了这个心思。
她甚至都已经把这条手链忘记了,却没想到会在谢均言这里看到。
还有裙子。
沈闻安像是迷路了的小孩,眼神无措地在两样东西间来回转动着。
这两样东西最开始,肯定是在梁书予那里没错,而且结合梁书予对自己的态度,她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将这两样东西交到谢均言手上。
还保存了这么多年。
难道说?
沈闻安顿了一下,脑海中不知怎么的,竟突然浮现出谢均言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拿起自己装衣服的盒子,以及遗落在地毯上手链的样子。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没必要如此对待,除非...
除非...
沈闻安的心脏猛然抖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像是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滚烫地灼烧着她的皮肤。
沈闻安毫无章法地将东西塞了回去,在寂静的房间中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呆坐在原地,无措中带着些许渴望的眼神落在略显凌乱的盒子上,仿佛那并不是一个装着她熟悉物件的容器,而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承载的,是让人难以保持清晰的欲望。
沈闻安突然想到在家里,她也有一个像这样被好好保存起来的东西——是用防水书皮和密封袋包好的,谢均言留给自己的学习笔记。
她是因为珍视才好好保存,谢均言是因为什么?
沈闻安的大脑里就像是被人装上了成百上千个喇叭,在初始问题录入系统之后便开始不停地重复播放,声音不大,但密密麻麻的声波却让人头晕脑胀,像是陷入了某种浓稠的黑暗里。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沈闻安越来越急,后背上更是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焦虑牢笼里的时候,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像是一道闪电,骤然划破耳边的寂静。
沈闻安慌乱地去摸手机,是奶奶打来的电话。
只是沈闻安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先朝右上角的时间看去,时间显示已经七点。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里呆坐了快两个小时,而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沈闻安定了定心神,接通了奶奶的电话。
昨天晚上为了不让爷爷奶奶操心,她临时找了借口,说是和许熙和约好了一起玩,晚上就在许熙和家里住下。爷爷奶奶向来是担心沈闻安花太多时间和他们待在一起而丧失个人社交生活的,再加上许熙和也和沈闻安回家吃过几次饭,自然答应了下来。
奶奶的声音很轻柔,话语间像是十分抱歉在周末的清晨打扰了沈闻安的美梦:“安安,起床了吗?”
沈闻安调整了下情绪,尽量保持着声音的清醒:“起来了,怎么了?”
“我和你爷爷早上想煮点粥喝,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灶就是打不着啊~”
沈闻安顿了一下,连忙道:“那你们别弄了,我这就回去。”
老人家闻言,连忙拒绝,沈闻安也只好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找出另一个借口来搪塞,说是许熙和今天还有事,她本来也是要回家吃早饭的。
话说到此,奶奶也就没有拒绝,叮嘱了句路上小心就挂掉了电话。沈闻安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手机放在一边就起身朝卫生间走去,只是她才刚刚迈出去一步,手机便又开始响了起来。
沈闻安想也没想就接通放在耳边,同时道:“我很快就回去了,别着急。”
她话说完,电话那头安静了三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
很显然不是奶奶的声音,似乎是...谢均言?
没等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谢均言的声音就带着笑意传进她的耳朵里:
“起床了?”
-
沈闻安飞快地将卧室整理好,又确认了一下那个黑色的“潘多拉魔盒”摆在了昨天晚上发现它的地方之后才慌里慌张地走出了卧室门,然后一刻不停地朝大门走去。
听谢均言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过来一趟,她还没有把握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去面对谢均言,所以尽快逃跑,就是上上之选。
至于解释,就留到以后吧。
沈闻安这么想着,心下不免平静几分,抬手拉开玄关的大门——
“早上好。”
谢均言站在门口,笑着。
沈闻安猛地愣了一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早些时候看到那个盒子时的情绪猛然间涌上来,颤栗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她的皮肤。
她很想说话,但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无法出声,只能瞪大了双眼看向谢均言。
谢均言站在门口没动,轻轻歪了下头:“这是,要走?”
沈闻安只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伴随着谢均言的话语声在不断地减少,缺氧的感觉让她的手脚一阵发软,眼神更是连看向谢均言都做不到,只能慌乱地放在白墙上,声带颤抖又慌张:“对,我要,我要回去了。”
“我送...”
“不用!不用!”
沈闻安拒绝的声音有些尖锐,在寂静的楼道里敲响两句回声,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现在的场面留不得沈闻安过多地去觉得尴尬,她贴着墙从绕着谢均言从门口出去,眼睛没抬一下,只是低着头,低声说着蹩脚的借口:“不好意思,我得,得回去吃早饭。”
谢均言似乎也被沈闻安刚刚那种坚定又抗拒明显的拒绝怔住,眼看着沈闻安像是做贼心虚一般从自己眼皮底下遛过也没再多说一句,只是眉头稍微拧紧了些,眼神中带着疑惑和探究。
直到鼻腔间的松木气味淡了些后,沈闻安心里的压力才小了许多,也终于能分出精力抬起眼看向谢均言,牙关紧咬:“拜拜。”
说完,也不管谢均言是什么反应就飞快地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紧闭的前一秒,沈闻安的心脏都是悬在嗓子眼的。
看着不断下降的电梯,沈闻安种种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
要,一直躲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