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计

    被人抢了粮,夺了财,最后沦落到衣衫褴褛,险被人活煮的时候,老丐也只是张口人间险恶,闭口人心不古。

    所以钟袖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只凭一个名字就能让老丐气的跳起来?

    楼子野是什么人?

    值得被老丐这么破口大骂!

    真是世间一件奇事儿!

    不过那种能调兵遣将的大人物离她太远,眼下她还是得想想怎么挣钱买粮建房子。

    只要能撑到明年新帝登基,朝廷就会减免赋税,鼓励农耕。

    解决了吃住,到时候再多添置几块田地,阿奶他们至少能衣食无忧。

    褞哥儿努力些跟老丐做学问,说不定还能博个功名回来,裙姐儿也能借势找份好姻缘!

    钟袖躺在女眷休息的破屋里,胸中豪情万丈!

    以至于翌日天没亮就跑到山上去看她下的陷阱有没有捉到什么能拿出手卖钱的好货!

    “呔!”

    钟袖跑到藤笼边儿,揉了三回眼,气哼哼站起来骂道:“你们还贼不走空?不愿意被我捉就别吃我谷子啊!拿回去煮粥还能顶顿饭,你们也忒不道义了!”

    说完直接沿着草叶被扒动的痕迹往里追偷吃的小贼,并且决定和它们来个你死我活!

    一去近半日,钟袖头昏眼花地守着棵大树休息,顺手揉了把腿边三只犹不服输的三只野稚。

    “我还给你们找个伴儿一起下黄泉,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扑腾我就拿那几条蛇绑你们!”

    寻了点儿大叶子中间透心凉的露水骗骗肚子,长刀一挑准备下山。

    路过自己的陷阱时,想了想,还是调整了笼子的布置,撒下几粒谷子。

    钟李氏在灶台上留了稀粥和菜饼,钟袖简单用过之后又出了门。

    木家村不大,从头走到尾也就四十来户,路上偶尔遇见村里的人,大家也只是戒备地看她一眼各自忙碌。

    熟门熟路地走到村长家,依旧穿着枣红薄袄的曹氏拽了拽衣袖,藏了腕间的一抹金黄迎上来:“钟家丫头来啦!可是找你木大伯有事?真不凑巧,亲家公有事儿寻他,今儿一大早就去了县里!”

    钟袖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一双鹿眼弯弯,笑的羞赧:“打扰大娘啦!我其实就想来请教一下您和村长伯伯,咱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活计是我能做的?这不马上就要入冬,您也知道我们是逃难的,家里没什么准备,还那么多嘴等着吃饭呐。”

    “哎呦,真真是个懂事儿的丫头!”曹氏挺喜欢这个利落又大方的小姑娘,也直言道:“可秋收都过儿,地里的男人闲下来也都在找活儿,你说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抢得过他们?你要真想补贴家里不如做点针线,到时候拿给货郎或是到镇上兴许能换点儿钱!”

    钟袖:“……”

    拿刀我会,拿针?怕是十个指头戳满窟窿都绣不出一方手帕。

    话不投机,钟袖准备溜之大吉!

    可她话还没出口,木连山忽然被人推着板车送进院子,一时间嚎哭声满院。

    夫妻俩一问一答讲清来龙去脉,蹲在角落的钟袖却眼睛越来越亮!

    “村长伯伯,你这生意着好危险,需不要随行保护的人?您看我成么?”

    木家村落户的第二天,钟袖成功找到份活计。

    怎么成功的?

    一把斧子给木柴劈成花儿,抱起百十斤的曹氏差点儿抡出残影,在夫妻俩恍恍惚惚中就把事儿敲定了。

    颠颠跑回去准备跟钟李氏分享,谁知进门就看见青禾这厮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且正欲对野稚图谋不轨!

    钟袖垫脚走到他背后,压低了眉眼轻声问:“你准备杀它们?”

    青禾嚯得转身,手上的菜刀都忘了藏,见是她便坦然道:“有荤腥,不吃留着过年?”

    钟袖跳起来一脚踹他后腰上,低喝:“这是我打算拿到镇上换钱给老丐买新衣裳的!”

    丹凤眼里光芒明灭,菜刀举起,手指划过刀刃。

    钟袖握拳戒备。

    视线掠过那双手,青禾掉头就走。

    “欸?你就不再跟我争一下?”钟袖欠欠地在他背后喊。

    其实她也想吃啊!

    烤鸡,叫花鸡,柴火鸡,卤鸡腿,鸡丝面,大盘鸡……如果青禾再努力下,也不是不能杀一只,吧?

    张幼贤从屋内出来跟青禾错身而过,余光里三只野稚安然无恙,心中怅然。

    口腹之欲,要不得啊要不得!

    “钟袖,我们今天去镇上看了,替人代写书信这事儿怕是不成,但镇上有家书肆,掌柜的愿意让我过去帮着抄书。”

    抄书是个雅活儿,但寻常读书人怕坠了风骨,一般人的掌柜看不上。

    一来二去,这才让家学渊源的张幼贤得了差事。

    “真哒!那今儿可是双喜临门,我也找到活计了!”她开心地拎了那几条已经死透的长蛇:“等会儿让阿奶做蛇羹加餐!”

    可她没看见身后张幼贤那张血色尽褪的脸。

    蛇啊!

    你居然还用手抓!

    你居然还打算吃它们!

    呕!

    钟李氏带着两小只傍晚才回,三人的背篓竹筐都装了满满当当不少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苦楮果。

    因为张幼贤和裙姐儿实在扛不住晚上的蛇羹,钟李氏只能给他俩单做了份野菜粥……

    钟袖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张幼贤,其实这东西他早就吃过了,只是当时他没看见蛇,直接喝了羹!

    晚上钟李氏做针线,老丐也去做讲学的准备,其余人围着灶台剥苦楮。

    青禾闷闷地捏着苦楮外壳不说话。

    钟袖迟疑着开口:“青禾,你是不是…自卑了?”

    大家都找到营生了,就剩个他砸在家里。

    “我就说你这人心眼子多还别扭!赶明儿丐爷去教书了,我和幼贤也得出去,阿奶他们要上山,那家里房子是不是得休整休整,过冬的柴是不是也得准备上?除了你,这个家那么多事儿谁能安排得来!”

    青禾语气凉凉:“你们主外我主内?”

    钟袖觉得是这个意思,但又觉得哪儿不对,聪明地咂咂嘴略过这话题。

    趁着和木村长约定的时间还没到,钟袖第二日跟着张幼贤一起去镇上,青禾这个不死心地也跟了上来。

    三只绑腿的野稚装进箩筐交替背着,约莫走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到了青柳镇。

    镇上往来行人不多,做买卖地门前更是门可罗雀,也不知道是不是时辰不对!

    “昨日我跟书肆的掌柜聊天,听说原来青柳镇也算热闹,但战乱一起,朝廷赋税逐年加重,百姓家里青壮都被征去做兵役,田里庄稼无人侍弄,连年减产,这镇子也就渐渐萧条了!”张幼贤道。

    钟袖很没心地拍拍他肩头:“那你可要好好抄书,等将来咱们富裕了,多多来镇上逛街买东西,它就又热闹了呢!”

    张幼贤:“……”你是太看得起抄书这门营生还是太看得起我?

    镇子上没有专门收猎物的地方,要么自己摆摊,要么就出给酒楼。

    三人分开后,青禾直接带着钟袖到镇子上唯一的一家酒楼门口:“有点家底的人家,厨房的采购都是赶早市给主子买新鲜食材,要么明天早点来,要么给酒楼最方便。”

    钟袖好奇:“你怎么对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么门儿清?”

    青禾翘了唇角,一双丹凤带着骄矜飞扬:“我知道的多着呢,当谁都跟你一样土鳖?”

    土鳖袖:“……”想揍人!

    酒楼的大厨见两人面生又衣着破旧,板着脸道:“两只母鸡一只公鸡,我就不另外单称了,总共算你们一百五十文。”

    青禾瞪了旁边准备讨价还价的钟袖一眼,自己上前道:“家养的母鸡一般是五斤左右,咱们这是秋天深山里的野稚,绝不少于七斤,所以单这两只母的就不止一百五文了,师傅您是不是给算错了?”

    大厨眉毛竖起,冷笑:“不想卖你们可以换别家!”

    青禾脸上挂着笑还欲分说,钟袖一把扯过他胳膊,拎起装野稚的箩筐就往外走。

    秋日的太阳明媚得刺眼,青禾在酒楼对面的树荫下站定,丹凤眼沉沉地看着她。

    钟袖就蹲在太阳底下,仰着脖儿冲他笑:“上杆子不是买卖!你平时不也顶不待见这样儿的人么?”

    树荫下的人就那么看着她,身侧的拳头攥起。

    为了口吃的能跟人拼命的钟袖为什么舍不得杀这三只鸡?

    十来岁姑娘家,三分之一的日子都在逃荒。

    褞哥儿和裙姐儿蹲在笼子前流口水时她不心疼?

    可她想给老丐买新衣裳!连自己亲奶亲弟妹过冬的添置都排在这后头。

    就怕老丐去给人讲学穿的太寒酸被人瞧不起!

    别看她天天在丐爷面前没大没小,但她从没让那祖孙俩手上沾染半点腌臜。

    他底细不明,文墨更是半瓶子晃荡,但最危险的时候,钟袖也没真把他扔下过……

    她是打心底敬重老丐,敬重读书人。

    “走,我带你去找买家。”青禾忽然开口。

    钟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箩筐上防野稚飞出的细绳解开,笑出一口白牙:“走啥呀,咱就在这儿卖!”

    青禾不明所以。

    钟袖用解下来的细绳绑住公鸡的脚脖子,再松开公鸡腿上绑着的布条。

    “来,飞一个!”

    酒楼对面,尘土飞扬,鸡鸣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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