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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心上人表白被拒了

    “诶呀,线断了。”

    黛青色的纸燕歪歪斜斜地从晴空中一头扎下来,拖着长长的尾翼落进了一处偏僻院落。

    何嗣音秀眉紧蹙,提裙就往纸鸢坠落处跑去。

    丫鬟闻月紧紧跟在她身后,“三小姐,您慢点儿。”

    硕大的纸鸢被挂在石榴树上,尖锐的枯枝将“燕子”刺穿,模样十分凄惨。

    “闻月,你将那墙边的竹竿拿来。”何嗣音踮脚望着树上的纸鸢。

    闻月的身量也并不高,举着竹竿很是勉强。

    她胡乱戳了几下,非但没有让纸鸢落下来,反而将它推进了繁杂的枝叶中,在其上更添几分残破。

    “笨丫头,我来!”何嗣音伸手去夺竹竿。

    “三小姐,这实在是太高了,您瞧纸鸢都已经破了,就别要它了吧。”闻月迟疑着不肯撒手。

    何嗣音与闻月僵持着,远远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走过来。

    她松开手,拽了拽丫鬟的衣角。

    闻月扭头看去,登时冒出了冷汗,她将竹竿斜横在身前,把何嗣音挡住。

    男子一言不发,抬手掰住枝干,将纸鸢够了下来。

    这男子正是宣城侯的长孙——褚良。

    二弟褚嘉与寿安郡主赵姮成亲在即,驻守边关的褚良不远万里赶回京城与一家人团聚。

    小妹褚咏稚与他许久不见,日日缠在他身边。

    月初带咏稚游历湖边时,褚良遇见了一袭缃色衣裙的何嗣音。

    那日午后的光线很是温柔,纤细的柳枝被风吹得微微飘起,在女子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朦胧。

    这抹倩影犹如生根的藤蔓一般在他心底扎下根,竟令他只是一想起就心生欢喜。

    褚良辗转反侧数个日夜,终于定下心意,向爷爷禀告。

    褚宗清大喜过望,褚良是家里最年长的孩子,他的婚姻也终于快有了着落,老爷子不禁乐开了花。

    可褚宗清携厚礼上何府登门拜访时,吏部尚书何端邈却态度倨傲,话里话外讽刺褚家行事冒犯。

    褚宗清耐着性子说了许久,为了孙子的婚事也不顾什么脾气脸面,但何端邈的态度依旧钢铁一般。

    见褚宗清软磨硬泡不肯放手,他索性将三女儿早已与许皇后侄子定亲的消息甩给他。

    褚宗清顿时偃旗息鼓,不论是出于政治考量,还是小辈的确情笃,他都没有理由毁坏一桩将成的婚姻。

    褚良得知后也极为失落,面上不敢显露挫败,心中却是难以割舍。

    正赶上兵部尚书的府上摆宴,褚良不经意间又见到这个将他心弦扰乱的人。

    一时间心头堵的千丝万绪驱使着他走到近前来。

    “恐是破损了些。”褚良视线落在风筝上,并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何嗣音悄悄抬头扫了一眼,身前男子身着一袭藏青色,气势微微有些骇人。

    “多谢大人。”见闻月还僵着,何嗣音用手肘碰了她一下,“闻月。”

    “哦哦,多谢大人。”闻月醒过神来,方才接过纸鸢。

    褚良上前半步,叫住急匆匆要离去的二人,“小姐留步。”

    见她并不理会,他大跨步跟上去,“我只问一句!”

    何嗣音站定,侧对着他,看向别处,“大人有话请讲,二姐正在不远处等我。”

    “前几日,何尚书回绝了家翁的提亲,”褚良急急追述,“我知道!我知道贸然求娶是污了小姐门第,但褚某确是出自真心。”

    他小心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不自觉低下头去,声音也低柔下来,带着一丝恳切,“今日来,我只问小姐,心意如何……”

    何嗣音半晌没应声,他竟嗫嚅起来,“若有冒犯,还请小姐见谅。”

    “大人既知冒犯,便不该有今日之言。”何嗣音的话中带着冷意,“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还望大人自重。更何况,我早已议亲,大人难道不知?”

    何嗣音料他不敢强拦,横了横心便往外走。

    “小姐,小姐!”何嗣音越走越快,闻月抱着纸鸢气喘吁吁地追赶何嗣音。

    何嗣音突然停下,转身对着闻月吩咐道,“今日的事不许对旁人提起,尤其是父亲!”

    “闻月知道,闻月打死都不说的。”小丫鬟怯生生地回答。

    “把它给我。”何嗣音语气软下来,接过纸鸢,看着破损的燕尾处,“可惜了大姐姐亲自给我扎的纸鸢,早知道今日就不拿出来玩了,还能放在我的嫁妆里,陪我一道走。”

    “三小姐是想大小姐了?”闻月凑上去。

    何嗣音泫然欲泣,“大姐姐随云阳王就藩,非诏不得回。而我也要远嫁永州了,山高路远,往后还不知怎么样。”

    “三小姐别伤心,永州并非偏远之地,以后定有机会团聚的。”

    ……

    九月初六。

    “存典,恭喜呀!”道贺的人纷纷举起酒杯,“往后就是郡马了!”

    “多谢,多谢,诸位请,今日必得尽兴!”褚嘉一饮而尽,身上的喜袍衬得人精神利落。

    宣城侯的次孙迎娶寿安郡主,这当属咸平三年最大的事。文臣之女配武将,本容易招人议论,更遑论还是郡主下嫁。

    有人言说,褚家从此要洗脱武蛮子的家世,从此跻身清流了;但也有人说,寿安郡主自降身份,是不顾世风,实乃女子之耻……

    褚嘉在宴上难以招架,抓住大哥褚良挡酒才得以脱身。新郎官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步履匆匆地朝新房走去。时值仲秋,晚风正是宜人,携着纷杂的花香来,渡走了褚嘉身上的浓烈醉气。

    “郡马。”守门的两个丫鬟齐齐福身,推开了新房的门。

    房内守着嬷嬷和郡主的大丫鬟,褚嘉难得有些拘束,“都出去吧。”

    两人没动,仍是低着头。

    “下去吧。”坐在床边的新娘子发了话。

    褚嘉眼看着这两人出去带上了门,方才轻轻挨着郡主坐下。

    “郡主久等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却带着难以忽视的笑意。

    先前着人送来的两盘点心已被吃得一干二净,碟子上只余碎屑。褚嘉复又起身,倒了杯茶端给新娘子。

    “郡主喝茶。”

    寿安郡主单手接过茶杯,放在桌上。明媚的眼睛一抬,俏生生地盯着褚嘉。发髻上的步摇微动,在红烛下闪着细细的光亮。

    “褚存典,你装什么装?”

    褚嘉抿了抿嘴,“不知怎的,就有些局促。”

    “我的妆容扮得吓人?”她站起身来,衣襟上坠的珠帘微微作响。

    不待褚嘉回应,郡主又问,“二公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吗?当初纵马驰骋,便是皇亲国戚的车驾都不让呢。”

    褚嘉乐了,语气带点无耐,“姮儿,好端端翻什么旧账。”

    他伸手揽住寿安郡主的腰,声音低了一分,“那我不是不知道车驾上的是郡主嘛。要早知道,我必不敢放肆。那日无意伤了我的姮儿,至今我心中愧疚难忍。”

    就着这个姿势,他的头已经渐渐地凑到赵姮的耳侧去了,说完这番话,他侧头啄了啄已经红透的耳朵。

    赵姮脸上发热,低头推他一把,“把冠给我拆了,太重了。”

    褚嘉看着她这一头珠翠有些为难,全然不知如何下手。怕弄疼她,便想着同赵姮说话分神。

    “姮儿饿不饿?我再叫人给你做点吃的。”

    “我不饿。你别扯我头发!”

    “好好好,别急别急……”

    洞房中鸳鸯缱绻,宴席上酒酣耳热。

    褚良脸上带着大方得体的笑,替二弟迎来送往,喜庆得好似自己是个新郎官儿。

    一弯弦月不知何时挂上了夜空,褚良酒兴阑珊,强装的笑意也渐渐随之褪去。

    宾客尽都散去已是人定之时,宣城侯褚宗清老当益壮,借着孙儿成亲之际,与几位的同袍喝了个尽兴,“哈哈哈哈,还是老子的酒量好,他们几个谁都没喝过我。”

    “怀章啊,还是你像我,咱爷俩儿就是千杯不倒!”

    老将军的声音雄厚有力,但脚下的步子却有些飘乎。

    褚良忙上前扶住,褚宗清顺势把住长孙的手臂,“不像存典这个臭小子,喝不了几杯就去找媳妇儿。”

    褚宗清打了个酒嗝,下结论道:“没出息。”

    褚良扶着爷爷缓缓地往寝居走,“爷爷,脚下有台阶。”

    “我看见了,我没喝醉。”

    爷孙俩走得很慢,褚宗清打量着这个比他高出一头的孙子,在被酒意模糊了的视线中,他只觉得褚良的眉眼皆都是淡淡的。

    “不高兴?”老爷子发问。

    褚良侧头,笑了笑,“孙儿哪有不高兴?存典娶妻是多好的事儿啊。”

    褚宗清默了一瞬,“那个何家的事别放在心上,就他何端邈有闺女啊?”

    他放完狠话,复又笑眯眯地拍拍褚良的手背,“不过,毕竟人家已经许了人嘛,不愿意就算了。”

    “乖孙孙啊”,老侯爷开始不正经起来,“爷爷知道,你喜欢柔和安静的,我再给你找!”

    褚良盯着脚下的路,半晌没有吭声。

    “又不说话,”褚宗清白了他一眼。

    老头叹了口气,开始手舞足蹈地喋喋不休,“从小就倔!何三小姐没答应,那就是你的缘分还没到,不是正缘,过段时间就好啦。你看你三弟,打小就混在女孩儿堆里,我看着可是个多情种子,打了他多少回了就是不改,可是不到最后的时候,都不是能过一辈子的人。”

    “你弱冠的时候,爷爷就把你的聘礼准备好了,现在你都二十五了,快老了。”

    褚良心里本是闷闷的,听着这话却有些想笑。

    数月后他就要北上冀州。京城向来是他惧怕的地方,这次回来不过数月,又多添一桩憾事。他如今只盼着早早启程,赶回他熟悉的营垒去。但褚家和亲人的处境又让他一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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