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

    阿璃一觉醒来,秦王府百无聊赖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早,她如往常一样来到偏厅用早膳,漫不经心的将一勺粥放进嘴里,轻轻一嚼,突然“咯”的一声一个硬物撞到牙,疼得她直冒冷汗一口粥全都喷了出来。

    徐姑姑赶紧上前询问:“怎么了,硌到牙了?”

    阿璃点点头,“不妨事。”

    “米粥怎么会硌到牙?”徐姑姑狐疑的拿起碗翻了翻,发现里面的豆子半生不熟,其间居然还夹杂着几颗小沙石。

    她走到外间沉着脸问道:“今天这粥是谁做的?”

    底下一个婢女随即答道:“是九儿。昨晚厨房轮她值夜。”

    “又是这个死丫头,整天好吃懒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徐姑姑命令道:“去把她叫来。”

    “徐姑姑,”阿璃把她叫回来劝道:“这回教训两句就算了吧,这也不能全怪她,原本这米粥熬制就复杂,她一个小丫头一晚上要忙这许多东西,记不清楚或犯困也情有可原,下次换个人值夜吧。”

    她身体不好,这素米粥从小吃到大,粥中的配方各种食材加上药材七七八八十几种,其中好些豆类需要提前浸泡,且浸泡时间长短不一,确实很复杂。

    “王妃,”徐姑姑恨其不争的望了她一眼, “您总是这么宅心仁厚,可这些人还是不长记心,上次把粥煮糊的也是她吧,这次我可不能依你,我一定好好好教训教训她,否则还有下次。”徐姑姑心中叹了口气,这软弱的性子怎么跟她娘一个样,罢了,少不得自己替她多操点心了,“你什么都别管,只管好好坐在这里就好了,我自有分寸。”

    徐姑姑是母亲钦点跟着她陪嫁过来的,性格执拗向来眼里揉不进沙子,有时候她也拿她没办法。

    说着徐姑姑走到外间,刚好九儿畏畏缩缩的到了。徐姑姑厉声道:“给我过来,你说说,这粥怎么熬的,王妃的牙都要被硌下来了,这都第几次了,不是把东西烧糊了,就是忘了放这个忘了放那个。这次倒好,粥里居然有沙石,豆子也是生的……”

    九儿磨蹭着小碎步,不敢上前,徐姑姑正在气头上,掏出软鞭“啪”的一声抽在了九儿身上,身上一阵巨痛,九儿号淘大哭起来,身子直往后缩去。

    “给我过来。”徐姑姑声色俱厉。

    九儿却惊恐地往后缩得更厉害了,徐姑姑举着鞭子正要再次挥过去。突然一声厉喝:“住手”,随即一团身影飞到了跟前,夺去了她手中的鞭子。

    “大王。”众人齐刷刷地跪满了一地。

    “大王。”在里间正欲起身的阿璃闻言默默转过来头来,隔着影影绰绰的珠帘,只见外面那人一身戎装挺拔如松,虽只见半边侧脸,却几乎令她惊魂失魄,此人,不正是两年前拐走阿兄和阿姐的李墨白吗?

    阿璃的心中怀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她这个秦王妃是假冒的。

    原本她和她阿耶、阿兄阿姐及老仆福伯住在终南山下,两年前她阿兄背回来一个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当时他中了天下至毒----浪剑,命在旦夕,是他们一家在最后一刻找到了胡曼藤,加上阿耶精湛的医术才救回他一命。

    醒来后他说他叫李墨白,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在养命期间勾得阿姐喜欢上了他,阿兄引他为知己与他结拜为兄弟。后来阿兄阿姐留下一封信偷偷跟着他去了西北的战场。一年半后他却带回了阿姐的骨灰和阿兄战亡的消息。

    他们一家悲痛欲绝,一个月后阿耶经常梦到阿兄没有死,被人关在了洛阳正等着他去救他,她和福伯都说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阿耶却开始食不安寝,执意要去。

    阿耶去了洛阳大半年了,一直音讯全无,今年初福伯病了,她去镇上给他买药,途中被人一棒子打晕,醒来后便躺在了长孙府的千金长孙苾月的床上,长孙夫人揭晓了她身世的秘密,原来她是刚好失踪的长孙苾月的孪生妹妹,同胞兄长长孙无忌的另一个妹妹,所以才会被家中侍卫当作长孙苾月带回了长孙府。

    她的亲生父亲长孙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当年就是他为了保守住有一对双包胎女儿的秘密抛弃了奄奄一息的她。因为长孙一族有一条秘而不宣的家训:生同性双生子为不祥,会妨父母、乱家族,使族人背负厄运。

    她的母亲高氏,所谓的长孙夫人,是父亲续弦娶的,生下了第四子长孙无忌及她们姐妹俩,但她生性柔弱、人微言轻,长孙晟死后她同父异母的三哥长孙安业接管了家业,成为一家之主。

    阿璃为了保护胞兄无忌和母亲的安危,在长孙安业的逼迫下第二天就嫁给了秦王,她成了世人眼中的长孙苾月,秦王李世民的正妻。

    新婚当晚,秦王一去不返,至今两个多月了,这是她做为秦王妃第一次见到秦王。

    此刻阿璃紧紧咬住发颤的牙关,全身发抖,原来这个人从头至尾都在骗他们,她恨不得立刻冲到他跟前质问他,为什么把她的阿兄和阿姐弄丢了?他知不知道,因为他,福伯枉死、阿耶下落不明,而她再也没有家了。现在她家破人亡皆拜他所赐,而他却成了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秦王,这多可笑啊。

    但是,她现在不是楚昭璃而是长孙苾月,她的身体僵硬而冰冷,腿像灌满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动,脑中渐渐一片空白,外间发生何事她完全听不到也看不到。

    此刻秦王压根也没有注意到里间的她,而是冷声质问起一旁的徐姑姑:“你是何人,为何打她?”

    徐姑姑战战兢兢的答道:“回大王,奴……奴家是王妃陪嫁过来掌事徐姑姑,如今正协助着王妃管理家务。只因这个婢子几次三番把王妃的粥煮坏,所以才给她立立规矩。”她心里叫苦不迭,皇上不是下个月初才过生辰吗,他怎么提前大半个月回来了。

    “哦,规矩,我堂堂秦王府竟要一个国公府中的奴婢来立规矩。你说,这倒是哪门子规矩?”这话尽显刻薄,他当然知道她就是那个在府中作威作福的陪嫁徐姑姑,对她的“优秀”事迹他早有耳闻,没想到一进家门就亲眼证实了,那正好,就给这个贱婢及她的主子一个下马威。

    “奴……奴家不敢。”

    他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矮榻旁坐下, “过来,九儿,”他招手道:“方才她说的话可是真的?”

    九儿茫然的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又拨浪鼓似的摇起头来,“不……不是,我没有,求大王开恩,饶奴这回。”

    “你个贱婢,还敢撒谎。”徐姑姑怒不可遏。

    “放肆。”秦王也很不满意九儿这没出息的样子,却把怒火都转到徐姑姑身上:“这秦王府到底谁是主子,我还在这呢?岂能容你这般嚣张跋扈,既然你说到规矩,今儿倒是该立立规矩了。”

    他话锋一转,道:“九儿,方才她是怎么用这根软鞭抽你的,现在你就给我抽回去。我秦王府还轮不到一个贱婢来作威作福。”说着他把软鞭往九儿跟前一扔。

    徐姑姑顿时脸色霎白,秦王这话不但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啊。这今后她还怎么在这府中做人,打狗还得看主人,他这分明是不把刚进门的秦王妃放在眼里啊。

    九儿的余光扫过徐姑姑,颤抖着手既不敢捡又不敢不捡。

    “捡起来。”秦王怒吼一声。

    阿璃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脑子从先前的一片空白到杂乱纷呈,这一吼让她回归到现实世界,她暗暗深呼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判断出眼下的形势及稍后要面对的一切。

    她走出来拾起地上的软鞭,躬身朝秦王不卑不亢的行礼道:“妾长孙氏见过大王,九儿做错事是我要罚的,徐姑姑只不过代劳而已,请大王赐教,主母责罚下人,有何不当?”

    呵呵,有意思,秦王朝她望去,此刻阿璃抬起头正坦然的面对他,四目相对,秦王震惊到几乎窒息,这张脸......这张脸不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吗?他不自觉地起身惊呼道:“阿璃……”便上前要去扶她,但那身影却往后一退。与他一脸激动万分不同的是,面对他的是一张冷漠而高傲的面孔,那冰冷的目光似乎从头到脚都不认识他。

    但这张脸没错啊,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在银杏林中见到阿璃时带给他的震惊,当时的她面如桃花娇羞,肤若凝脂胜雪,眉似远山含黛,眸如秋水至纯,身躯纤细似弱不惊风,举止灵动若不染纤尘。他第一次知道世间真有一种美叫出尘脱俗。

    他慢慢地收回伸出的双手,再次打量着她,这张脸多么像阿璃啊,但这副表情却是陌生的。

    他不知道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青春期的阿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先她的身体长高了,原本消瘦平板的身材渐渐变得凹凸有致,原本充满稚气的脸庞慢慢长开呈现出少女独有的娇媚。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后,原来天真无邪的性子已经变成了谨小慎微,尤其是再见到他后全身充满了冷意,如果以前是冬日里那株水仙清丽出尘,那今日就是雪山之巅的那株雪莲,冰冷陌生得可怕。

    秦王盯着眼前这个一身凌罗绸缎、一头珠光宝气酷似阿璃的女子怔怔出神,是啊,这个颐指气使支使奴婢鞭打下人的女人怎会是阿璃呢?但是,她真的像阿璃啊。他的神经快要错乱了。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朝她胸前望去,然后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抓住她,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他粗暴的将她胸前的衣服翻开,可是,除了一片雪白的肌肤,那里什么也没有。

    “你干什么?”阿璃愤怒的将他一把推开,他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不是,不是她,不是阿璃,阿璃在药师佛跟前发过誓那颗琉璃珠她会一直戴着不离身的。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阿璃”,他觉得这个名字与她很配。

    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琉璃,所以后来他送了她一颗琉璃珠。琉璃乃佛家七宝之一,是药师佛的化身,消病避邪之灵物。当日若不是她以病弱之躯坚持上山替他找到了那株胡蔓藤,他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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