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即将要过去了,白天的太阳已经在宣告和夏天接轨了。
这,大抵是复杂的南方吧?会下雪、会高温,会短袖短裤冰西瓜还会帽子围巾雪地靴。
又是周一了,这种天气短袖校服已经是大多数学生的标配了。
林一邻姐弟俩和周垚在巷子口蹲着吃包子的时候,陈家两兄妹才慢悠悠的从远处走近。
三个人嘴上咀嚼的动作没停,但出奇一致的脖子偏了偏,抬头看向在短袖衬衫里又穿了件长袖T恤的陈和昭。
“哥,你怎么了?这天气,能穿两件?”林一行震惊,毕竟周垚是出了名的怕热,小的时候贪凉,都敢踩着梯子爬上楼顶去睡。
周垚开口揶揄道:“这身体,不行啊”,却还是起身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再试了试自己的“也没发烧啊,怎么回事?”
陈和昭接过妹妹手里的包子,叹了口气,咬了口包子,自顾自地说:“你们都不懂哥的时尚,叠穿,懂不懂?”
亲妹妹看不惯他一脸“娇弱”还要嘴硬的样子,直接说出事实揭穿了他“昨晚勇猛地洗了个冷水澡,应该是着凉了”。
被揭穿的某人回头看看妹妹还准备继续揭短的嘴,欲盖弥彰地劝她“快吃包子吧,该凉了”。
说完,闷闷地回头,又咬了一口包子。
在他身后,奔向他的有一双温暖的手,还有嘲笑声。
一邻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向自己的,感觉温度有点太低了,开口问他:“早上量体温了吗?”
当事人摇了摇头,闷闷开口:“没发烧,没着凉,我就是为了时尚的完成度。”
一邻真的着实狠狠翻了个白眼,嘴硬真的是陈和昭很难磨灭的一个特点。
“你现在体温估计都没到36度,还嘴硬呢”,一邻并不听他的一面之词,从书包隔层了掏出了一把真空包装的红糖姜块。
给了一半给他,嘴里叮嘱着:“你自己记得泡,一直跟着喝,看能不能出汗?出汗了就好了。”
陈和昭忙不迭地应声,雪中送炭的仙女就站在他面前,他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
一邻要转身将剩下的分给大家的时候,看他这不值钱的样子,嫌弃地闭了闭眼,指着他警告道:“一定要开水冲泡!不准图方便兑矿泉水!听见没有?”
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80℃以上的开水,有人喜欢40℃左右的温水,自然就有人喜欢冬天还要加冰块的冰水。
对陈和昭来说,不加冰已经是最后的退让了,温水也可以接受。但是,要吹着慢慢喝的开水简直就是一道酷刑。
可是吧,看着一邻这架势,他也不敢还嘴啊,只能期期艾艾地应声“好”。
“这换季的时候,真的很容易感冒,你们有空的时候都泡来喝!要是出汗了也不要轻易吹风,这样更容易感冒了”一邻边分着,嘴上还是不停的叮嘱着。
大家都是很知情识趣的,都应声称是。至于极其讨厌姜味的林一行,他却是愁眉苦脸地琢磨着怎么样才能不吃这东西。
一邻最是知道自己这弟弟的德性,特意叮嘱“你要是没感冒也就算了,你要是没喝,但是吧,又感冒了,你猜猜看你会经历什么呢?”
她微微一笑,很是温柔地说了这句话。但是,弟弟还是有弟弟的觉悟的,林一行深深知道,那才不是温柔的叮嘱,而是威胁!
学校离家不远,走着走着,也快到了。
冬天的时候掉光了的叶子,经历一个春天的休养生息,这一刻又重新挂上了枝头。
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狂欢,冬天是不顾一切的再见,春天是欢迎万事万物光临的热情,那么夏天会是什么呢?有些期待了。
进了班,大家也都很自觉地开始学习了。这个时候的陈和昭依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不适,听着一邻的话也老老实实地喝着红糖姜水。奇怪的是,喝了一天的热水,就是没出一滴汗。他是想着是不是自己骨骼清奇。
但是,该来的还是回来。
到上晚自习的时候,老于琢磨着马上要期中考了得给这群孩子紧紧皮,拿了三道大题来讲。
第一题刚开始,才讲到题干的分析,陈和昭就觉得自己不太对经,头钝钝地痛,两眼发昏,大脑一片模糊,完全跟不上节奏。
老于看着他这萎靡的样子,也觉得不太对劲,拿了体温计一量,好家伙,三十八度七。
让其他学生自习着,招呼着周垚把人送校医室了。他抓紧联系班主任周老师,让她赶紧联系陈和昭的父母。
班主任一向知道他们家父母职业特殊,一个进了手术室就很难接电话了,另一个要是上着课、开着会也是一样的。但是,以往要联系父母的时候,都至少有一个能打得通。偏偏今天,两边都无法接通。
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上,周老师也不再打了,连忙换了衣服往学校赶。发烧这事,可大可小,平常身体好的要发起烧来症状就更明显了。
周老师赶到时,校医已经给陈和昭喂了退烧药,体温也降了一些。但是,也不能一晚上都呆在校医室,偏偏父母又都联系不上,她正发愁呢,在一旁拧着毛巾的周垚就开口了:“老师,是不是联系不上他爸妈?”
“可不是嘛,两个人的电话我打了好几个,一个都没打通”,周老师也是紧着眉头,一筹莫展。
周垚不紧不慢把毛巾拧了半干,敷在陈和昭的额头上,说道:“老师,能不能麻烦您给一邻妈妈打个电话,她应该在家的。”
“诶哟,都给着急忘了,你们几个家长会基本都是她来开的”,周老师抚掌道,连忙转身去外边打了电话。
“我和一邻妈妈联系过了,她在家,但是她没车不方便。我开车把他送回去,你回去上课吧!”周老师进门来拿了包,就要去开车,突然想起来似的看着周垚说道。
“老师,我想请个假和他一起回去,阿姨她也不能敖一晚上,晚上总得有人看着他”,周垚理由实在充分,周老师也没有拒绝的余地,略一思考就点头答应了。
她正要出门去开车,门口两道身影就冲了进来,刹都刹不住。还是两人自己扶着门框才稳住了身形。正是妤昭和一邻。
她们俩不约而同地看向周老师的身后,听到周垚说“暂时体温降了一些”才松了口气。
最近学校要板报评比,一邻和妤昭是主要负责人,趁着晚自习打算花两节课的时间收个尾。中途,一邻回教室拿颜料,看着空着的两个座位,问了人才知道人去校医室了,这才急匆匆地跑过来。
等车开过来的时候,几个人就搀扶着陈和昭上车。
他发着烧又吃了药,正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啥都不知道了。估计这个时候要是谁把他卖了他还能帮人数钱呢。周垚跟着上了车,一邻和妤昭也自然而然地爬上了车,妤昭坐在副驾,一邻就坐在后座上。
周老师扭过身看着这俩人,才要开口就被堵了回来“周老师,您不会想着我们看着这么虚弱的同伴还能在学校好好学习吧?”
妤昭也紧跟着说:“周老师,您放心,明天我们仨一定按时来上学!我总不能让我生病的哥哥一个人在家吧,我得陪他!”
无话可说的周老师摇了摇头,发动了车,嘴上却还是叮嘱道“明天看情况,实在过不来早自习可以晚一点,路上不要着急”。
“周老师,今晚真是麻烦您了,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跑一趟”,林母握着周老师的手把她送出门,连声感谢。
“一邻妈妈,您客气了,这都是我职责所在。您回去吧,我也走了,家里女儿还小,等着我呢!”
送走了老师,等林母再进门的时候,看到三个孩子井然有序的忙着,并不觉得吃惊,只是欣慰地笑了,并再次感叹缘分的奇妙。
“妈妈,现在沸了,是不是要转小火啊?”林一邻从厨房探出头来,手上还拎着勺子。
陈和昭晚上没什么胃口,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几乎都没吃。这会熬点白粥,等他晚一点醒来刚好能吃上。
“你火开小一点,不要盖紧,不然都溢出来了。”林母转身进厨房,指着砂锅,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停。
“等再沸一次的时候,火开到最小,隔一会就拿这个勺搅一下,防止糊底,过个二十分钟,等都煮烂了,就可以关火了。关火之后就要盖紧了,放在这不动,保温。晚一点阿昭要是醒了想吃东西就可以盛出来了。”林母示范着动作,偏头看女儿。
她把勺子交给一邻,想进房间看看。
还没进门就看到妤昭和周垚接递毛巾的动作,两个人都是是无比认真的神色。她再回头,看见的也只有厨房里匀速转动着的勺柄。
林母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帮孩子啊,比大人简单得多,真心真意全在脸上。
妤昭看见了她,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阿姨,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轮流照顾她,有事我们再喊您”。
“那阿姨先回去了,有事你们就打电话。你们半夜睡觉的话被子也要盖好,不能着凉了”林母拍拍妤昭的手,交待道。
“好的阿姨!您放心!我们啊,才不会和他一样逞能!”陈妤昭这个做妹妹的,说起哥哥来的时候,确实是半点不留情面的。
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半的时候,周垚醒了过来,看到一邻在给和昭量体温,低声问道“几度了?”
一邻对着台灯,转了转体温计,看到体温终于下到三十七度,松了口气,回答道“37度”。
“那就好。饿不饿啊?要不要吃夜宵?”周垚轻声下床,跨过躺在地上的妤昭,转头对一邻说。
“我饿,加我一个”,本以为蒙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妤昭从被子里举起了手。
一邻忍不住扑哧一笑,也跟着举了举手,示意夜宵+1.
夜宵泡面三部曲-周垚的拿手好菜。1.按人数煎蛋;2.西红柿洗干净去皮,切小块,下锅炒出汁水,加入开水;3.下泡面、煎蛋、青菜所有,添加顺序以易熟程度排序。
三个人围着餐桌,热腾腾地吃着泡面的时候。陈和昭同学沙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生病了还有人背着我吃独食呢?天理不公啊”
三个人只是瞬间,短暂地停止了进食的动作,接着就是继续吃着,丝毫不理会他。
陈和昭觉得没意思极了,觉得难过,觉得被抛弃。于是,他掀开被子,闻着香味就来了。他拉开椅子坐下,正要从周垚手里抢过餐具大吃一口,却被推开了手,甚至锅都离自己更远了。
某位病人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歪头、蹙眉表示不解。
“这你就别想了,有你的专餐”,一邻按住了他跃跃欲试的手,放下碗筷,进了厨房。
“正好还温着,也不烫嘴”,一邻端着碗出来的时候,某人还期待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因为他看见了一片“五彩斑斓”的白,他只觉得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凭什么你们吃泡面,我只能吃白粥啊?这也差太多了吧!没味道!不想吃”,他双手握拳互相搭着撑着下巴,满面愁容。
妤昭正要爆炸,旁边的一邻却是轻拍了拍某人的脑袋说:“有味道的,你尝尝”,一邻像在哄小孩,某人好像真的被哄到。
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就大口吃了起来。
“真的饿!”他一口气吃了半碗才缓过来说这个话。
于是,很和谐的,凌晨仅三点的一顿夜宵,以泡面和白粥短暂共存结束。
至于那碗有味道的白粥,得益于林一邻同学小时候最讨厌的毫无味道的病号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撒了些盐、滴了些自家榨的花生油。
几人吃过夜宵进了房间,又给陈和昭量了体温,看到完全退烧了才放心,随意漱了口,又倒头睡过去了。
等窗外的阳光照进房间里的时候已经七点过一刻了。空了一半的床,还有厨房传来的阵阵香气,在睡梦中挣扎的三个人被这香气彻底唤醒。
“嗯...谁在做饭啊,好香”,一邻还闭着眼睛,小声地问着。
睡在她旁边的妤昭还有点迷糊“不是你,不是我,阿垚嘛?”
“也...不是...我”,周垚伸了个拦腰,断断续续、声音含糊地回答道。
“是田螺王子下凡!快起床,刷牙洗脸,要来不及了”陈和昭还穿着围裙,走到房间门口,抱胸双腿交叉靠着,一幅傲娇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昨晚那个烧得一脸糊涂的影子。
“是瘦肉粥和蛋饼,快来!”
“啊,好好吃的样子,哥,你好棒!”-陈妤昭
“和昭哥哥,你是天使!”-林一邻
“谢谢哥哥,哥哥好棒”-周垚
陈和昭听着这些谄媚的敷衍,只觉得头痛,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痊愈。
但是,看着他们吃的开心,他也很开心。
昨天晚上,隔一会就有个人摸他的额头,摸完还要喃喃两句“怎么还这么烫?”“应该不烧了”“和我差不多了”“不会烧傻吧”。
陈和昭睡着,心里想着“算了,不和ta一般计较”。
春天的末尾,陈和昭同学很及时的发烧了,有没有留下春天的最后的步伐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陈父陈母一致觉得是他体质不好的原因,他因此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药膳。
所以,药膳好吃,还是那晚看起来没什么味道的白粥好吃呢?
请爱惜身体啊,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