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

    “神族遗址历练?”

    祭神日不止是两国帝君于大荒君山祭祀上古神明,更是这世间最大规模的人材选拔。大荒内有一神族遗址百年方开,世间能力者可进入遗址内历练受神明残识点化,而出类拔萃者将受君王提拔。

    昭宁如今到了修炼的瓶颈期,而遗址内机缘无限,她必须参加这次历练。

    楚微澜语气放缓:“我本意不想你露于人前,你可知若你名声鹊起会招来多少追杀?这些年里你悄悄修炼我也视若无睹。”

    “可上面的人忌惮你的身份,你若此生只当个平凡人潦草一生,他会护你一生周全的。”

    楚微澜的话像是在诱导一般:只要你愿意一辈子与世无争,谁也不敢对你动手。

    “祭神日将至,我要回上京!母亲,你便放手让我自己去挣一番天地吧。”

    昭宁轻声劝告,楚微澜曾答应她,等到她能认可昭宁的能力了便放任她自行生长。

    即便不回上京,昭宁也不想再困于离木泽这一方天地。

    “让我放手可以。”楚微澜恢复她说一不二的气势来,“祭神日后,燕诏王回京之前,我要听到周公身死皋羊的消息。”

    “你若能凭己之力杀了他,说明你的修为已经足以护自身周全。你若借助他人之力杀了他,证明你的谋划之能也足以独当一面。”

    昭宁看向自己的母亲,微微一笑:“必不辱使命!”

    ……

    “绣好了!”

    听得昭宁长吁一声,楚微澜拿了她绣的东西定睛一看,两眼一黑,脸色煞白,再看了眼昭宁期许的眼神,咬牙切齿:“五年前,你只会绣像鸭子的鸳鸯,现在,长本事了!会绣像鸭子的鸡了!”

    “非也,非也!”昭宁默默提醒。“鸳鸯打斗图!”

    “呵!素来只闻鸳鸯戏水,第一次听鸳鸯打斗。”楚微澜轻蔑一笑,“你这手艺,白送人都没人要。”

    “亏得老娘悉心教导你女工这么多年,这么简单的东西,隔壁姑娘十五岁就会了,你看看你学了多少年。”

    “你不是也不会吗?”秦昭宁小声嘀咕着,“我至少会绣鸭,你可是只会绣棵树!”

    这倒真不能怪秦昭宁抱怨,毕竟楚微澜确实只会绣棵树。先前,昭宁十岁时跟着楚微澜来大荒生活,因为穷,昭宁只能跟着大荒的寻常人家一同上学堂,世间女子最注重的便是女工绣艺。

    那时的女孩子人手一只母亲亲自绣的团扇。昭宁羡慕得不行,一回家便闹着要楚微澜给她绣团扇。

    “哪儿凉快就给我呆哪儿去。”那时楚微澜每天都要上山去摘灵物药草来养家忙得不行,哪还有时间给昭宁绣团扇?

    昭宁还记得当时她因此哭肿了眼,楚微澜也没管她,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床头便放了把团扇,她一眼便知这是楚微澜自己绣的。毕竟没有哪家秀坊会卖这种丑得出奇的绣品。

    只有几颗歪歪扭扭的大树,楚微澜或许想要绣只鸟,可能发现太丑了就给拆了线,但是描绘的痕迹还在上面显得很古怪。不过昭宁依旧很开心,兴高采烈地拿了团扇到学堂去。

    那时已是秋天,天渐寒冷,别的姑娘都不时兴拿团扇出来扇风了,偏昭宁冷得不行还装模作样地掏出扇子来扇扇冰冷的风。

    为此,她不仅因为扇子丑被人嘲笑了很久还以行为古怪成了几个学生的饭后闲话。

    “行了!”听昭宁这般说,她有些拉不下脸,只是扶额,“罢了,罢了。与你多说无益。回你的房里呆着吧!”

    昭宁和小韶一同回了屋,小韶一边替她换下衣服,一边谈着最近的八卦。

    “宁宁,我听说燕诏的朝云公主也来了。”

    小韶静不下来,干什么都要蹦一蹦。连给昭宁脱衣服都得蹦几下,两个辫子一甩一甩地往昭宁脸上而去。

    昭宁麻木地扯住小韶两条长长的辫子,无奈于兔子精改不了的天性。

    “是吗?”秦昭宁漫不经心,说起朝云,她突然想起了那张漂亮极了的小脸。

    小韶在一旁絮絮叨叨:“不知道朝云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听说她可是大秦有名的美人,就连南淮国的王孙都对她念念不忘呢?”

    “不过。”小韶话题一转,看向昭宁,“宁宁已经是我见过长得最美的人了,这世上长得比宁宁还美的人该是何样啊?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昭宁摸了摸小韶的头:“傻孩子,你没出过离木泽,离木泽虽大,可外面的世界也是无奇不有,世间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美人更是让人目接不瑕。”

    “真的吗?”小韶兴奋地问,“外面世界当真有这么好?”怪不得昭宁总是想要离开这里。

    昭宁笑着摇了摇头:“好也不好,外面的世界也有它的缺陷,譬如钱财权力,在外面,没有权力富贵便难以立足,可是有了权力富贵也会受人压制。外面的勾心斗角可比离木泽多了。”

    小韶迷惑地摇摇头:“我不懂,权力富贵很重要吗?宁宁也会向往这些吗?”

    昭宁目光微凝,一双动人的眼睛里充盈着沉思的神态,随即轻声道:“小韶,我是个俗人。”

    “宁宁。”小韶庄重地牵起昭宁的手,一双黝黑圆圆的眼睛眨巴着,“虽然小韶不懂这些,但是不管你想干什么,小韶都会永远地支持您。”

    昭宁被逗笑出声来,揉了揉小韶的头:“好了,我的小韶,你可是我养大的兔子,你当然得永远站我这边。”

    小韶笑咪了眼,喜滋滋地继续给昭宁收拾。

    “对了,据说那朝云公主丢了一只凤凰正命人在离木泽境内四处寻找。”

    “凤凰?”

    昭宁刚躺下又坐了起来。

    “是——是啊。”小韶被她的举动惊动,“据说是上乙仙人亲自去凤鸣山猎的,运气十分好,一下子便得了只正在涅槃的上古凤凰。那凤凰正涅槃精力正弱一下子便被抓住了。”

    “太乙仙人欲将此凤献与朝云公主当坐骑以作贺礼。谁知那凤凰在运输过程中竟鱼死网破冲破桎梏杀了好几个修仙人,坠落在离木泽境地了。”

    “至于那朝云公主之所以来离木泽也是为了寻那只上古凤凰而来。”

    听小韶说完这番话,昭宁已经完全愣住,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起身:“小韶,你快去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千万别让母亲知道了。”

    说罢,昭宁随意套了套衣服便急匆匆地走了。

    ————————————

    长离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半夜了,四下一片漆黑,它稍稍地动了动,身上一片疼痛感传来,长离有些许不清醒,只感觉自己难以动弹,嗓子沙哑难以发出声来。唯有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草药味还提醒着它——它还活着。

    该死的人族,长离恨极了那些修仙者,要不是他们,它堂堂上古彩凤何至于至此,连灵力也用不了了。

    冷风从门隙中迸进来,长离抖了抖毛,微微颤抖着。

    ——吱呀——

    门被推开,灯笼的光亮照了进来,长离听着声响陡然睁开眼,戒备地看过去。

    黑夜中大红灯笼孤独地亮着,长离蓦然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妩媚艳丽的眼,眼里充满了喜悦激动和——审视的欲望,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长离,像突然间捡到一块宝贝自己要发大财般。

    糟糕——长离暗叫不好。

    这只黑漆的鸟见了昭宁便瑟瑟发抖地往草垛里钻,紧闭着双眼不敢看昭宁。

    “小宝贝,怕什么啊?”

    女子悦耳的声音此刻显得十分怪异,长离更觉不好,它拼命地动用法术,奈何扑腾了半天,所剩不多的羽毛掉了许多还毫无作用。

    “姐姐又不会害你,来!到我这儿来。”

    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长离愈发想要逃,下一秒,径直被抱了起来。再一睁眼,落入了少女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咦!”听得女子鄙夷的声音,长离头一晕便被扔在了草垛上。

    “太臭了!”昭宁默默地补充说道。

    “你——离本座远点!”

    “黑鸟”陡然发声,一人一鸟都愣住。

    半晌,昭宁忍不住笑出了声:“凤凰的声音居然是这样的!当真独特。”比起鹦鹉的声音还古怪呢。

    长离忍住嘶哑——啊啊啊!它的嗓子!它的嗓子!竟然会如此!

    昭宁在它悲痛沉思时找了块布,趁其不备一把裹住给抱了起来。

    “你,放开。”

    “黑鸟”嘶哑的声音又戛然而止,黑鸟别过头去,不忍再开口说话。

    如今它为鱼肉,人为刀俎,再挣扎也没什么用,何况它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大黑鸟,放心吧。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可救了你一命,如今外面的人在找你,我为你寻了一处安全之地也算再次救了你,救了你两次,你欠着我两命。”

    长离别过头去,不可置否。若这人当真如她所说是为了救它自然是好,若是心怀鬼胎,它也阻止不了。

    昭宁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拽着布,布里裹着长离。加快了脚步向着深山走去。

    月色婆娑,越往山中走,越发显得幽寂。空谷中各着动物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应着。

    小月谷的妖兽不少,夜晚行走总归不太安全,所幸昭宁带了剑也不怕。

    一路上她断断续续地跟“黑鸟”说了不少话,同行的活物只有他们,昭宁也颇觉有些寂寞。

    “大黑,你不是会说话吗?怎么不理我?”

    昭宁说了半天也不见布兜里的凤凰响应,觉得无趣。

    殊不知兜里的凤凰正鼓着眼,内心不住吐槽:“回应什么?说本尊得感恩戴德,牢记您的恩情,从此茶饭不思,每天都要思索着如何报答吗?”

    昭宁喋喋不休说了一路的话,无非在强调自己如何善良地捡了只快死的鸟,然后如何费尽心机救活了这只鸟。顺带灌输一波人族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美德。

    呸!协恩图报的小人。

    不知过了多久,长离察觉到昭宁停了下来,接着一阵大风刮过,昭宁低声念了句咒语,长离突觉眼前一亮。

    从兜里探出头来,映入眼前的是处潭水,宽阔的潭水面倒影着明月,此处显得明亮许多。

    潭水前有一千尺高璧,水流自璧上流下形成一处瀑布。

    昭宁放下灯笼,空出一只手捏了个决:“开——”

    千尺瀑流静止住,霎时间从璧中央分散开,露出里面的洞穴。

    昭宁提起灯笼,走到潭边,打算一跃而上,

    长离紧闭着双眼,不想去管身后事,却只听得昭宁悠悠地吹了几声口哨,头顶上方似乎传来女子欢快的轻笑声,昭宁低头看了眼兜里的凤凰,缓缓地开口:“大黑,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

    长离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被人掐了脖子提至水面上方。

    低头随意看了眼。

    “啊啊啊啊——”水中的这玩意儿是谁?长离再以憋不住撕心裂肺,“本座的羽毛,本座的脸!啊——”

    小月谷的月亮很是明亮,清清朗朗地照在湖面,即使黑夜,也如窥镜自照一般。

    此刻潭水面正倒影着一人一鸟,女子身姿绰约,姣好的面容上挂着隐藏不住的得意笑容,手中的鸟却似受了惊吓,扑腾着没几根毛的翅膀想要坠入潭底,沙哑刺耳的声音响彻空谷。

    昭宁从前面便知这傻鸟在意形象得很,便想逗一逗它,没想到它竟这么能叫,叫得她有些烦了,一把拢住这傻凤凰的嘴教它发不出声来。

    “我知道你心情很复杂,但是再叫下去招来妖兽我可不能保证还能救你一次。”

    长离绝望地扭转着眼珠,默默地将泪水压了回去。有苦难言!它恨人族!

    “走吧!”

    昭宁腾跃而上,进入了洞穴。初极狭,复行数多步,洞内景观豁然开朗。

    竟像一间大的石居所,洞内墙壁上摆了不少的书,石床,石桌……这的一切都是石头做的。

    惊吓之后的长离冷静下来,沮丧地垂着头,不想去打量一番昭宁为它寻的居所。

    洞穴里霎时间明亮起来,昭宁挥手之间洞内的烛台全部被点亮,外面瀑布流下遮挡住世外景色,教月光透不进分毫。

    然而长离很快便感觉到昭宁的脚步顿住,下一刻,相同的姿势——它以同样的姿势被扔在地上。先前扔在草垛上,柔软的草铺着还可以给它当个缓冲,如今,坚硬的石板硌得它浑身发疼。

    长离扬起头,怒目圆睁地对上昭宁,但见昭宁皱着眉并未看它。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腰间的剑,将目光移向洞穴深处——里面是一处汤池,养伤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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