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出了医院,高云天拄着拐杖穿街过巷,风雨无阻,他的目的地是前方,他的信念是勇往直前。

    当高云天出现在派出所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众人的震惊,震惊之余不忘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日众人将他送往医院的时候,高云天的腿上血肉模糊,衣服被鲜血染红,全身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他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昏迷不醒,那时候他的伤看起来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高云天这些天虽然一直在病房养病,但却很关心案子的进展,那日在李黑子的毒品加工厂,特别行动队缴获了近1顿的成品,还有大量的半成品和原材料,但是最后却没有抓到李黑子本人,这让他着实寝食难安。

    他没想到李黑子竟然狠毒至此,在废旧山神庙埋了大量炸药,他们的人刚刚进去炸弹就被引爆,这场爆炸整整持续了十几分钟,废旧山神庙被炸得面目全非。

    不仅他们的人损失惨重,李黑子连他自己的人的生死也不顾,在逃跑的过程中,为了躲避高云天的追捕,直接下令点燃炸药。

    那天晚上,废旧山神庙可谓尸横遍野,事后经过专家组的严密讨论,一直认为这些炸药是早就被埋在那里的,就为了防止这一天的到来。如此可见,李黑子的心肠不可谓不歹毒。

    高云天直奔三楼办公室,李黑子的事情需要尽快有个结果,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李黑子,防止他外逃。张国乾见高云天出现办公室,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睛一看,还真是他。张国乾将高云天叫进屋,未听他说明来意,指着他的腿在房间整整骂了他半个小时。

    张国强劝他回医院,高云天不肯。

    高云天回来时想到会是这个情景,所以他已经有万全的说辞,只是不管他说什么张国乾都不相信。

    张国乾本已半白的头发这几日看上去更加沧桑,张国乾插着腰站在他身前,骂人的话一溜一溜的,高云天听着却高兴,只是没想到几日不见,他的老领导竟然也沧桑至此。

    “张局,我没事,现在是关键时刻,李黑子现在已经是过街的老鼠,如果给他喘息的机会,到时候他逃到缅甸,那时候就真是大海捞针”高云天目光坚定道。

    张国乾也知高云天性格倔强,劝了半个小时劝不动,最后只能跟他约法三章,就是要求他每日按时到医院复查,一旦伤口复发立即回医院住院。

    高云天一再保证自己一定按时去医院复查,然后才被允许留下。

    虽然捣毁了李黑子的加工厂,也缴获了大量的毒品,但是他们目的是抓到李黑子,这些年他在小镇犯下了大量罪行,必须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距离爆炸案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之久,案件却没有进展,李黑子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一点相关的踪迹。

    李黑子在小镇盘踞十几年,根基深厚,要想把一个擅长在黑暗中游走的人找出来,还是十分有难度的。

    时简照例往医院送饭的时候多带一盒,期初还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行为,但是有一次送饭的时候在病房遇到老朱,于是很多人就知道了,包括高云天自己,于是时简也就没在掩饰。

    老朱调侃她,她谎称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命,虽然这也的确是事实,但是说出来却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而显得很没底气。

    那日,她照例将饭盒送到高云天的病房,却没在病房里见到高云天的身影,只是床头柜上摆着的那盆山茶花花瓣已经落得七七八八,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已经出院了,却还是在病房等了半个小时。

    直到护士午时检查病房发现她,她才被告知他已经在前一天就办理出院。

    时简只好提着饭盒往回走,时简心不在焉下楼,住院部门口,闪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很快又消失在人群里。

    高云天在警局加了一晚上的班,昨天半夜有人在镇外的森林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他们怀疑是李黑子隐藏的踪迹,于是派出大量人马搜山。高云天不放心亲自前往,他们的人将那个山头翻了一遍却找不到一个人影,凌晨的时候才从外面回来。

    回到警局实在累得不行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才发现脚上的伤口裂开了,包裹的纱布已经被红色的血液浸染。

    还被张国乾看到,张国乾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

    昨晚的行动,他跟着上山下山的跑了一晚上,想必是那时候伤到。张国乾原本有很多责备的话想说,现在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责备的话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叮嘱他赶紧到医院处理伤口。

    骨科住院部处理室,高云天高坐在一张自传椅上,医生正半蹲着帮助他处理脚上的伤口,医生看上去年纪比较大,处理起伤口驾轻就熟,不一会就处理好了。

    “仗着自己年轻,不爱惜身体,等老了就知道厉害了”他的伤本身没好完,是他强行出院,现在又被搞得伤口复发,免不了被医生责备几句。

    “我年轻,身体好得很”,他只道。

    说完给医生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你呀你呀,跟你师傅一个德行”医生被他的幼稚行为逗笑,在他脑袋敲了三下道。

    走廊的拐角,时简已经在那里等了很长的时间,她见他,神色已经不如前几日那样落寞,他提眉朝她打招呼,她起身,他盯着她开口道“周老师,又给我送剩饭?”

    他把剩饭两个字拉得很长。

    时简囧道“这个不是,这个是我专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收紧嘴巴。

    高云天接过时简手里的饭盒,两人下楼,他对她说了声“谢谢”。

    高云天腿受了伤,走得却很快,回头发现时简跟不上他,他并边走边等她。

    时简小跑追上去,两人一起走出医院,他问“周老师不上课吗?”

    “我放假了,学生都回家了”时简。

    他没在说话,只是低着头往前走,从骨科住院部大楼道医院门口长长的一段路,却只花了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门口,他又对她说了谢谢才转身离开。

    分别的时候,他朝左,她往右。

    时简回头看他,却只看到他的背影,他越走越远,消失在拐角。

    时简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回走,自从放假之后,时间被拉得很长,她在思考是回家还会去酒吧。

    时简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高远天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他嘴角挂着笑意,好似斟酌一会才沉着声音道“周老师,你能送我回去吗?我…”

    “可以”他话没说完,她笑着道。

    他诧异盯着她,只见她笑容挂在嘴角,笑得灿烂无比。

    她猜想他的后半句话应该是想说他的腿受伤了,今天没法骑车。

    但是她很开心他愿意向自己开这个口,因为他不是那种会轻易麻烦别人的人。

    回去的时候经过一个公园,他让她停车,时简以为他腿不舒服,赶紧找了个地方停车。

    他下了车说想在这里吃了饭在回去,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吃。

    连着几日阴霾,早晚温度降到十度一下,终于有点冬天的样子,今天却又突然艳阳高照,灿烂的阳光下,远处的田地里还有人们劳动的身影。

    虽然是冬天,但是正午的阳光还比较毒辣,好在他们这个位置,路边有一排防沙树,替他们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

    时简将半瓶水一饮而尽“你的腿这么样了?”

    高云天原本低头吃饭,随后用拿筷子的手在包裹着伤口的位置捶了捶道“不碍事”。

    吃饭的时候,高远天接了个电话

    “在外面”,他回道。

    对面的人似乎在跟他汇报什么重大的事情,原本放松慵懒的神情,听到后面他眉头紧皱,额头上的纹路全都紧紧拧在一起。

    时简发现他很喜欢提眉,他经常提眉,以至于年纪轻轻额头纹就特别重。

    他匆匆将剩下的饭菜吃完,又将半瓶水一饮而尽,才转身对着时简道“周老师,麻烦你把我送到派出所门口”。

    等他们赶到地方,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阳光下,时简叫住了他,他转身,站在原地,对她露出微笑,时简也朝他笑了笑,才道“高队长,你是不是又要再次消失,然后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次见到你”

    风很大,隔着一条马路的宽度,他似乎没有听到,似乎听到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然后消失在时简的视线。

    从缅甸到婚礼,再到学校,她发现他们之间好像总能因为各种事情经常遇到,但是却很少有时间好好的说过话,而他总是经常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再次见到却发现他的身边总有很多变故。

    那天时简绕道去了赵倩住的地方,直到很晚才回家,晚上回去,夜色很黑,只有路边一排昏黄的路灯作伴。

    家门口,远远的就听到大黄的叫声,时简怕黑,熟悉的声音给她带来安全感,只是当路旁一道诡异的火光突然出现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她看清来人,惊讶道。

    高云天站在路边,正在抽烟,见时简他将抽了一半的烟收起来。

    两厢对望,许久他才道“我饿了,还有吃的吗?”

    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时简将他招呼进院子里,高云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里走,他的腿原本已经好了很多,经过那晚之后又复发开来,现在又拄上拐杖。

    到了屋里,时简给他指了椅子,他坐下,又将拐杖放在一旁的位置。

    时简在厨房转额一圈,愣是找不到一点吃的,傍晚的时候余凤竹女士曾经给她打过电话,问她还回不回家吃饭,不回来吃就不给她留饭了,没想到还真是一点没留。

    当时简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回来的时候,高云天竟就这样靠着椅子睡着了。

    时简没找到吃的,最后下了一碗面。

    时简担心面拖了,最后还是把他叫醒。

    高云天伸手去接“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什么意思?我看起来不会做饭的样子吗?”时简

    “不是,只是送医院的饭看起来不像你做的”

    时简低声道“哪里不像了?”

    “你会吗?”

    时简信誓旦旦道“当然会”

    “所以送到医院的饭也是你做的?”

    “不是”她尴尬道。

    “那个饭一看就是有时间的阅历在里面,等你以后就知道了”他道。

    “我会做,只是不常做”她没想到做饭竟然也有这么深刻的道理,她佯装咳嗽。

    他没抬头,只是低声应和着她的声音“嗯嗯,我相信你”他的态度很真诚,时简没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只是还是忍不住跟他确认道“真的吗?你真的相信我”

    他低着头在专注的吃着东西,只是回了她两声“嗯嗯”,随后又是低着头专心吃饭。

    这天晚上,夜色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树下的虫鸣

    厨房昏黄的灯光在摇曳身姿

    时简看着高云天低头吃面,心里伸起一股暖意

    “李黑子还没抓到吗?”时简问。

    高云天很奇怪,李黑子的事情并没有向外透露过,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抬头,盯着她。

    时简赶紧道“我只是猜测,我看新闻报道了爆炸的事情…,最近出门也老能见到巡街的警察”

    他低头“嗯”了一声。

    “李黑子是不是…?”

    “不关你的事,不要瞎猜”他盯着她,严肃道。

    时简委屈道“我只是想帮忙,不方便说算了”

    他目光任就紧紧盯着她,仿佛在确认她值不值得信任,然后才低头继续吃面,随后缓缓开口道“我们找到了李黑子的制毒工厂,但是被他给逃跑了”

    “那要不要紧?”

    “李黑子这人心狠手辣,逼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他找出来,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李黑子在这个地方盘踞这么多年,他要想躲起来要找他恐怕不太容易”时简。

    “他就算是只老鼠,我也要把他从下水道揪出来”

    高云天斩钉截铁,目光坚定道。

    时简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一时竟愣住了

    “如果能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就容易多了”时简心不在焉道。

    高云天原本还在吃面条的嘴角,突然停了下来,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前的空白,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你的意思是他还有要去的地方?”

    “什么?”时简没明白他的话。

    才一会,高云天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淡淡道“没什么”。

    漆黑的夜晚,下城大寨检察站灯火通明,高云天隐在黑色靠椅前,手上拿着飞镖,目光紧紧盯着门后的飞盘,原本今晚还要继续加派人手搜李黑子,可是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过了一会他关门上楼,三楼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张国乾还在伏案工作,高云天进屋,那晚他们谈了很长的时间,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东西,只是高云台从那扇门出来以后,就不在着急找李黑子的事情。

    之后的几天,高云天给站里的人放了假

    他自己也每天准时上下班,到点了准时灰机喂狗

    老朱看他的样子,觉得这中间该是又什么事情,旁敲侧击了好几次,高云天愣是一点也没透露

    晚上更是约他去何必酒吧喝酒

    那天晚上时简本来早就睡下了,接到周唐静的电话,又起身出门。

    夜晚天气寒冷,她原本不想出门,架不住周唐静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过来,她只好出门去接她。

    时简靠近酒吧的时候,远远的就能听到酒吧嘈杂的音乐声

    到门口的时候,她将电瓶车停在路边,然后开始往里走,远远的,漆黑的夜晚,路边有一道闪着火光的白色点点,走近些,才发现那里竟然站着一人。

    时简突然被人拉了一把,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时简未看清人,抬头就是一巴掌,她抬头见男人惊讶的看着自己,她的身后一辆车擦着自己的脚过去

    原来那人拉她是为了救她

    时简抬头,男人一脸震惊盯着自己。

    时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狼狈问道“你来吃饭吗?”

    “办公室太闷出来走走”男人沉着声道。

    下城大寨派出所跟这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时简表示无法理解。

    男人捂着脸往里走,时简追上去,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的声音“这不是高队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人嘴角叼着根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派头

    “你不在你的蓝梦湾,跑这里来干什么?”高云天问那人。

    那人对着酒吧的方向呸了一口“不是抬举”

    “张老板是看上人家店了,人家没给您面子”高云天。

    “刚来的,轴得很,软硬不吃,高队长您有面子?帮兄弟个忙”

    “你林老板的面子都不给,我肯定不行”

    “谦虚了吧,你在我这里面子最大,好久没来蓝梦湾了,什么时候有空到蓝梦湾坐坐,我给你上好酒”

    时简站在下风口,被林三木的烟呛到,咳嗽了两声,他仿佛才注意到她一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哟,这位是嫂子吧”,说着目光上下打量时简。

    随后吊儿郎当的对着时简喊了声“嫂子好”

    又对着高云天道“高队长也是怎么不带嫂子出来跟兄弟们见见面”

    说话间,好几口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时简忍下剧烈的咳意。

    他面带微笑把剩下的半截烟扔地上踩熄,他抬手,身后小弟给递了一块纸巾,他拿起纸巾将手擦了一遍,然后对着时简自我介绍道“嫂子好,林三木,有空来蓝梦湾玩,酒水免费”

    说着向她走近,想跟她握手。

    高云天将时简拉到他的身后,他抬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对着眼前的人道“你嫂子胆子小,不喜欢见生人”

    林三木一副我懂得表情,脸上泛出淫靡的微笑。他脸一转,声音犀利道“我听说最近高队长忙得很?有用得到兄弟的地方跟我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小事,不碍事”高云天嘴角努力挂出一个微笑

    林三木在镇上很有势力,但是一直屈居李黑子下面,这些年他跟李黑子势同水火,不过始终无法越过李黑子,现在李黑子势落,他就成了镇上最大的黑势力。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只是很希望大家能够合作”男人插着兜道。

    “跟你合作,还是算了吧”高云天插着腰,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是时简么见过的模样。

    “高队长不要说话这么快,兄弟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林三木脸上半挂着微笑道。

    高云天脸一冷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林三木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挥手,小弟立马递上一根新的烟

    他抽着烟,半笑道“高队长什么时候有空到兰梦湾坐坐,兄弟我随时恭迎高队长的大驾”

    然后离开了这里

    蓝梦湾,著名销金库,赌博、毒品、美女样样不拉,警察日日查,老板神通广大。

    原来他并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蓝梦湾的老板,第一次见名副其实人渣一枚,时简向来不齿,嘴角碎碎念。

    转头,高云天盯着他似笑非笑

    她眼睛一瞥,想到他竟跟这样的人称兄道弟,他的手还紧紧箍在她的手臂上,她奋力一甩,他的手就被弹开了。

    “我跟他不熟”简头也不回往酒吧里走,高云天跟上去。

    “高队长没少去蓝梦湾找美女谈心吧”时简边走边道。

    “我没有,我那是为了任务”高云天解释无果,再次迎来时简异样的目光。

    酒吧里,周唐静挂在伊恩的脖子上,神志不清,见到时简,她朝她摇摇晃晃的走过过,然后就扑到在时简怀里。

    见到高云天,二话不说抄起高跟鞋就往他身上招呼,虽然她喝醉了,但是行动力依然强悍,好的高云天的脚也好得利索了些,没两下就躲开了周唐静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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