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红

    黄沙时常肆虐着大地,地面飞沙走石,长久不见天日。南汀河宽大的河堤到了夏天也会枯竭,记忆中燥热的太阳始终无情的炙烤着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人们的生活一度十分艰苦。

    记忆中,肖丽君时常一袭素衣长裙出现在人们身边,她很爱打扮自己,一捧微卷的头发又黑又厚,嘴角涂着一抹艳丽的红色。即使在艰苦的环境下,她也从不懈怠自己。

    有了孩子以后,她的生活变得更加繁忙,即使沈重山不在身边她也能很好的照顾自己和照顾孩子。只是比起一个人的精致,生了孩子以后,她俨然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的生活,她也会踩着拖鞋出门,蓬头垢面上街买菜。

    她不在打扮自己,却经常涂着那根红色的口红。口红的颜色艳丽得如同五星红旗上那抹艳丽的红色,在这个贫苦的地方格外耀眼。蓝天白云下,边防线上空飘着的那抹艳丽的红色与天同舞,仿佛在昭示着她对待生活的态度。

    十年前当沈重山将自己被调回南京的消息告知她的时候,她正在做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做饭的手顿了一下。上车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留下一滴绵长的泪水。时至今日她也说不清那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觉得有一种无比心安的感觉。踏上飞机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不会在和这个地方有什么交集,可是命运似乎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五年前,沈舒唯毕业那年,说她要跟同学出去旅游,可是一个月过去也不见她回来。肖丽君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找到还在军区处理事情的老公。她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老公竟然联合起来欺骗自己。肖丽君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声嘶力竭,让她马上回去。

    沈舒唯瞒着母亲再次来到了这个边陲小镇,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原本这次出来只是想回来看看,住住曾经住过的家,见见那些认识的人。可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情却让她再也无法独自离开。

    肖丽君一天三通电话打到沈重山办公的地方,让他把女儿带回来,可是无济于事。她常说,沈重山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把血液里的思乡之情都遗传给了两个儿女。

    当沈舒唯将自己结婚的消息告知她的时候,肖丽君连夜买了机票过来要将她带走。时隔几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她的心里五味杂陈,那些美好而伴随着艰辛的生活再次朝她袭来。她承认,这些年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曾经怀念过在这里和沈重山相依为命的日子。可是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让她的女儿在经历一次她曾经的生活。难的不是生活,而是无休无止的等待。她不能让女儿在经历一次自己的生活,她知道那些生活的背后到底掩藏了多少眼泪和委屈。

    店老板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来,笑意盈盈,时简夸他家的菜好吃,他很高兴,让他们多来几次。

    沈舒唯每样菜挑着吃了几嘴,这会子已经吃饱了,正拿着白色的瓷杯喝茶水。茶水在白色的瓷杯中泛着黄褐色,她喝了一口,一直端着。

    时简看出她心神不宁,“担心子安哥吗?”。

    “可能是荷尔蒙作祟,最近一直心神不宁”,沈舒唯注视远方,她把玩着手里的白色瓷杯继续道“他以前也经常出去执行任务,一去就是好几天,最长的时候消失了半年”。

    时简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舒唯自言自语接着道“他每次出去执行任务,任务结束,第一时间就会给我电话。有的时候晚上也会来电话,这次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她看着静静躺在桌子上的手机,说着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话。

    她不敢给他打电话,怕他在外面执行任务,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每次只能等在电话旁边。只要有人打电话来,她都会第一时间冲到电话旁边确认,有短信也会第一时间冲去查看。

    时简原注意到,吃饭到现在她一直盯着手机。时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就说明他们都没事”。这些天她每天变着法在沈舒唯这里打探他们的消息,每次听到没有消息的时候,她都会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沈舒唯长舒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说得对”

    沈舒唯看似很快转变了心态,但是时简知道她的内心依旧充满了惦念和忧虑,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有点心疼这个从小仰望到大的大姐姐,但也只能往好处想,她亮着嗓子道“这就对了,你现在还怀着孕,不能太过担忧,对宝宝不好”

    沈舒唯听了肯定的点点头

    不知不觉破旧的餐馆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吃饭的人,上了一天班,时简饿得实在,一碗饭就着几个下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还说我喜欢,我看是你喜欢”沈舒唯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冲她笑道。

    “我今天实在太饿了,你不知道,我们班那群小孩多调皮”运动会刚结束,学生还没收心,早上在教室里,一群学生在课堂上跑来跑去,时简说啥也没用,为了让他们安静下来,一堂课下来,时简体力倒是消耗不少。

    时简突然觉得当老师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消化精神、消耗体力,尤其是低年级的学生,你很难去跟他们讲道理,因为你讲了他们也听不懂。

    日常的课堂上,你点名让学生起来回答问题,学生会告诉你“老师,我没举手”;你给学生发试卷,学生会把试卷丢了然后告诉你“老师我不要”;还有的上课找老师要纸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光着屁股回来。

    时简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当得太卑微了,已然成为一个保姆,却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早上时简被他们班学生气得回办公室生闷气,见李天方阴着脸回来,时简听到药品哐哐当当的声音,上前查看,发现李天方在吃降压药,当场笑得合不拢嘴,现在想起还是笑得停不下来。

    “你呀、你呀”沈舒唯指着时简,可是想到李天方被气得直甩头,会办公室吃降压药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时简这边还在吃饭,却听到楼下有吵闹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大,很快见一群人涌上二楼,时简抬头,十几人上楼后直直冲着她们这桌而来,她被这架势吓得筷子上的肉掉回碗里。

    时简看清来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大闹婚礼的李黑子,李黑子昂首阔步走在前,他的身后跟了十几个小弟。

    时简两人坐在靠窗的两人木桌,一左一右挨着窗子而坐,李黑子径直走到他们桌前,随后就站着不动,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红毛扫视一圈,咧嘴一笑,目光锁定左边的一桌,大摇大摆走过去,把吃饭的人赶走,枪了来一把椅子过来。

    那人原本还在吃饭,按平时他不敢得罪这些人,但是一时气不过插着腰骂了几句,只见红毛转身掀了一桌东西,那人只能乖乖溜走,很快周围的人跑得跑,躲的躲,没一会二楼的人都跑开完。

    时简也想跟着他们一起走,可是李黑子正直直盯着她,她低头,佯装李黑子看不见她,余光撇到李黑子正阴鸷的盯着她发笑。她内心一僵,灵活的手臂硬是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心想“晚了,李黑子来找我算账了”。

    时简平日见不惯李黑子这种恶霸,背后没少诅咒他喝水被水呛,吃饭被饭噎。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怂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一直自诩聪明,明知在危急关头保全性命最重要。她抬起早已僵直的脊背,对上李黑子的视线,脸上的微笑也僵硬得如同注射了玻尿酸,怯怯道“黑子大哥,好  好巧,你也来吃饭?”。

    李黑子脸上发出骇人的微笑,看上去十分渗人,他道“不巧,我专门来找周老师你的,有些事情需要了结一下”,声音听上去像是被故意压低了声线,让人惶恐不安,时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时简下意识起身,“黑子大哥,我知道我不该朝你喷灭火器,我我”,话未说完,举起的手颤抖不止。

    我错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李黑子大手一挥,突然眼前一排人齐刷刷对着她鞠了个180度的弓,异口同声道“周老师,对不起”。

    时简没站稳,吓得后退半步

    李黑子将她从桌下捞起,声色俱厉“未经我的允许,敢私下找周老师的麻烦,你们活得不耐烦了”,转身对着时简道“周老师你想怎么处置随你”,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时简定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些人,很眼熟,他们就是上次在芭蕉林欺负他的那些人。红毛也在其中,此刻的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时简看李黑子,李黑子也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这笑容看上去很正常,只是从李黑子的脸上出现就非常不正常。时简打量着李黑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摸不清楚,不过现在不是结仇的时候,她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是现在身边还有沈舒唯,她怀着孕,尤其不能出事。

    李黑子还在等待她的答复,时简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黑子大哥,我  我没事了,处置就不必了”

    “周老师就是大气,你们好好学着,以后要是在让我知道你们敢欺负周老师,我第一个不饶你们”李黑子对着众人道。

    “是”一群小弟齐刷刷道。只有红毛盯着时简,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满脸不服气。

    原本以为事情结束他们就会走,李黑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盯着始终没有抬头的沈舒唯,时简凑上去“黑子大哥,你看这歉也道完了,是不是…,我们也好继续吃饭”

    李黑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看我,我也没吃,就一起吃点吧”,说话的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说完就开始招呼老板,老板上来,眼睛扫了一眼地上的破罐烂碗,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李黑子一连说了几道菜,老板一一记下才告退。他转身又恢复了期初的坐姿,眼睛直直盯着沈舒唯,眼神在发光。沈舒唯始终低着头捡菜吃,他道“舒唯,你要多吃点”说着给她碗里撵菜。

    沈舒唯刷的筷子扔地上“吃饱了”。

    李黑子生平恐怕也是第一次被人扔筷子,也不见他生气,只见他慢条斯理,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淡淡道“你现在可怀着孕,一个人吃饱不行,还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这家的菌菇鸡汤非常不错,很补,待会你多吃点”。

    李黑子递筷子给沈舒唯,沈舒唯没接,气氛一时僵住,李黑子眼神刷的变沉,沈舒唯抬头拿过筷子又重重摔在桌子上,冷漠的道“我跟你没什么可吃的”。

    李黑子笑了,似笑非笑,时简没想到李黑子脸皮这么厚,但她很怕他把桌子给掀了,然后让人把她们打一顿,时简上前“我吃,我吃”。

    李黑子抬头,目光沉沉,将所有的菜推到时简跟前,时简开始卖力吃,李黑子却很开心。

    沈舒唯起身拉时简离开,李黑子对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将手里白色的茶杯摔在地上,怒声道“我看谁敢走”十几个小弟立马拦住两人离开的方向。

    “李黑子,你想干什么”沈舒唯转身,质问李黑子。李黑子却突然柔声柔气道“舒唯,陪我吃顿饭也不愿意吗?”

    沈舒唯斩钉截铁道“是”。

    “沈舒唯,你知道当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我只是想跟你吃顿饭”声音听上去像一个苦苦哀求爱人回心转意的苦情男。

    “我给你打电话,是要你的人不要在动我身边的人,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一点也不想在见到你”沈舒唯一字一顿,说完转身要走。

    李黑子抓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俯身在她耳边“我答应你,只要你陪我吃完这顿饭我就让你们离开”顿了顿接着道“周老师的命现在就在我手里,你也不想她有事吧”。

    沈舒唯直直盯着李黑子,李黑子做了请的动作,沈舒唯一动不动,两人互不让步。

    就在这时饭馆的老板刚好端着菌菇汤锅从楼下上来,路过两人的时候,老板吆喝着声音道“小店菌菇汤,味道鲜美无比,姑娘还是喝点汤在走”说完将菌菇汤锅放在房屋中间大的那张圆木桌上。

    沈舒唯知道跟李黑子硬抨硬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她转身回到饭桌上,只是始终没给李黑子一点好脸色,李黑子看在眼里,还是露出满意的笑“舒唯,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说完从衬衣里掏出一个画轴,沈舒唯没接,他把画轴放在饭桌上摊开。

    一副水墨画,画中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站在太阳底下,太阳光线强烈,她抬手遮挡阳光。画中的人一袭素衣布裙,一头又黑又直的头发挂在腰间,脸上露出含苞欲放的笑容。少女注视着远方,目光深邃悠远,好似在的等待远方的情郎。时简乍一看觉得画中的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舒唯。

    李黑子将画凑到沈舒唯跟前,柔声问“舒唯,你看,我画得怎么样?”李黑子满心满眼期待,看上去竟像一个腼腆的少年等待爱人的夸奖。

    沈舒唯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期初的愤怒演变成满脸的嫌弃,她看似温柔,实则内心刚烈,容不得被人威胁“李黑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黑子仍旧满脸期待,沉静在幸福的画面里“你不喜欢?我没有你那么高的绘画天赋,不过这幅还是画得不错的,你看这脸有你的神韵”

    沈舒唯看着他,记忆中那些不堪的画面喷涌而出,她强忍着愤怒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李黑子仍旧不停推销他的画,完全没注意沈舒唯脸色的变化,她一把拿过那画,将它撕扯两拌仍回给他“我不喜欢”。

    李黑子捡起被扯坏的轴卷“你不喜欢,那我在回去练练”看上去竟有一丝委屈的味道。

    沈舒唯觉得他挺有演戏的天赋“李黑子,我最后在跟你说一遍,我跟你没有关系,我们过去没有关系,现在没有关系,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黑子嘴角隐忍,一会微笑,一会愤怒,短时间来回切换,活像火山喷发前酝酿岩浆的样子。

    最后是餐馆的动静引起了巡逻警察的注意,警察来到餐馆查看,李黑子才离开。李黑子在不甘心也只能忍下所有的怨气,毕竟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如果和警察发生矛盾,也不符合他一向谨慎小心的个性。他一步三回头,脸上是不甘的表情,眼睛直直盯着沈舒唯。而沈舒唯始终低头坐着,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

    经过这一出,时简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谢过几位出手相助的警察,结了账就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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