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熟悉感
2022年，8月。
王倚风来到季维的照相馆的时候，季维正在忙，前台的销售认出她，笑着跟她打招呼，“倚风姐来了。”
销售们普遍年龄都在22岁左右，大部分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倚风姐，季总还在楼上忙，他刚才说您到了，先到他办公室坐会儿。”
季维凭借家里的实力，毕业就开始放飞自我，在外流浪了几年后，父母想让他回去继承产业，但最终实在拗不过他，就索性给了他一笔创业资金，让他留在洛城，别出去浪了。
索性季维不是真正的败家子，他拿着那笔创业资金，大部分都投入在这栋影楼的装修上，选址是在旅游景点内的小洋楼，影楼内部都是榉木打造，连楼梯都是螺旋状的旋转楼梯，衣服更是从苏州采购，每一件都是精品。
他将自己的办公室打造得精致程度更不用多说，房间内古色古香，走进便能闻见禅香，他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现代式懒人沙发，那是专门为倚风留下来的现代家居。
王倚风拿出耳机，塞到耳朵里，把包一扔，就拖鞋卷缩在沙发上，她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叶，不得不佩服季维的眼光着实不错。
耳边是河川曾经的广播剧，从那年消失后，他再也没出现过，王倚风只能凭借曾经直播过视频，一遍又一遍重温那个人的声音。
“王倚风，什么风把你吹我这边来了？”
王倚风不急不慢的把耳机收起来，“西北风，呼呼的西北风！”
“还在听河川的剧啊！”季维指了指她的耳机，“河川都消失好几年了，你还没忘了他！”
“也没有，只是最近也不知道听什么，正巧有他的视频，就懒得换了。”
“也不知道是谁大冷天的去漠河拍极光。”
“那还不是干了你这个摄影师应该干的事？当时你要是拿个单反，拍的肯定比我好。”
季维坐到椅子上，“别跟我差话题！我当时被我妈困住了，身份证都没收了，你以为我不想去浪啊！”
想到这里，王倚风默契的没再去掀季维的旧伤疤，“你上次说得贷款的事情，还贷不贷？”
“吆，你不是个小柜员吗？还负责对公贷款了？”
王倚风赖在沙发上，摆出死人状，“么办法，一直都这样。”
“需不需我跟我爸打个招呼，把他公司的业务给你？那可是上市公司，你要是拿过去，估计很快就升职了。”
“不必了不必了，我这么干柜员挺好的，指标少一点，而且你爸那块业务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下，我又不想跟别人打交道。”
“你啊。”季维点了点她的额头，“一点不上进。”
“你上进啊，你上进养着我行了。”
“养你嘛，应该太大材小用了。”季维咧嘴笑道。
王倚风掐着腰，笑道：“看你这口气，影楼今年流水不错吧，今年交了多少税啊？”
季维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开始演绎茶道，余晖从他身后撒进来，衬着青年的手带着一抹金色的光，“干嘛？找你爸来查税？”
“没有啊。”王倚风从他面前接过茶杯，那是一个粉色的主人杯，杯子底有一条小金鱼，“给你测算一下你能贷多少额度。”
“我贷多少都无所谓，就给你完个任务，我自己又不缺钱。”
王倚风吐吐舌头，“知道你厉害，行，你就帮我完个任务。”
“需要什么材料？”
“回头我微信发给你，约下周二上午？”
“行，你说周几就周几。”
王倚风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仙竹马啊！”她拿起茶杯，把茶底一饮而尽。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最近接了一个咖啡店广告的活，需要配文案。”
“咖啡店的文案？”
“那家咖啡店是最近几年刚火起来的，想做个系统性的宣传，我知道你文案最强，怎么样？要不要重操旧业？”
“哪天拍呀？”
“下周吧，约好日子我跟你说。”
“提前，提前。”
“好。”
王倚风拿起包，“那就这么说好了？”
“你这就要走？”
王倚风叹了口气，“唉，怎么办？行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
“你个小柜员还有事等着你？”
“昂。”
“我这么大的客户放在这里，你不陪我吃个饭？”
“你也说我是个小柜员，我为什么要陪大客户吃饭？”
季维闷闷的喝了口茶，“可怜啊，可怜我帮你完任务连一顿饭都吃不上。”
“晚上怎么样？”
“铁公鸡要拔毛了？”
“去不去吧？”
“去，怎么不去？”
王倚风白了他一眼，笑嘻嘻的离开了，她开车很快回了银行，现在金融业特别卷，产品同质化严重，就看谁跟谁熟悉才能拿下业务，王倚风对指标要求也不高，能完成多少算多少，躺平的人生还是很香的。
“倚风姐，回来了？”同事小刘跟王倚风打招呼。
“昂。”
“怎么样？你那笔对公贷款，下个周开不开调度会，就指望你了。”王行长抱着她的手，殷切的问道。
王倚风看着王行长夸张的表情，“下周二来办，放心吧，周五不用调度了。”
“感动，给你发奖金，让你按时下班！”
“按时下班不是写在劳动法里的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加班是我们自愿的，流着泪求来的！”同事小贾调侃道。
王行长拍了两人肩膀下，“楼下有人要办卡，据说已经跑了好家银行给拒绝了，你们想想怎么办，别被投诉了。”
“好几家银行都拒绝给他办，那一定会投诉最后一家拒绝的呀！”
“那人家现在还没投诉，你们安抚好了，可能就不会投诉了！”
“那去直接给他办？”
王行长看着小贾挑衅的眼神，“出了风险可是经办人的。”
“王行长的眼神太可怕了！”小贾哭喊道，“怎么办呀？”
王倚风拍了拍小贾的肩膀，“走，我和你一起去核卡去。”
“倚风姐，你最好了。”小贾搂着王倚风的胳膊，两人缠缠绵绵下楼去审核开卡了。
王倚风和小贾来到柜台前坐下，对面一身休闲服的青年已经坐好，脸上带着口罩，只是漏出来的眼睛让人感觉熟悉，从眼睛也不难看出这人长得十分帅气。
“您好，您要办什么业务？”
青年冷漠的回答：“办卡。”
“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青年把身份证放在王倚风面前，王倚风看着上面的证件周旭阳，发证机关是外地，王倚风的心开始凉了……
“周先生，您在本地有长期居住地址吗？”
“有。”
“哪里？”
“忘记了。”
“您的长期居住地址忘记了？”
周旭阳不耐的回答：“我刚回国，不知道地址，很奇怪吗？”
“自己家不知道住在哪里，不奇怪吗？”
“你在国外十几年，你也不知道你住哪里。”
看着对面这个长相不错，说话十分恶劣的青年，王倚风第一眼好印象已经消磨殆尽，她叹了口一口气，换一个方向：“那您现在有工作吗？”
“有。”
“请问，在哪里？”
“在这附近。”
“啊？具体在哪？”
“你这是查户口？”
王倚风最怕的就是一问三不知，进行不下去的，一般情况下，对面这个人也离投诉不远了，她认命的拿出断卡的宣传折页，递到周旭阳面前，“周先生你好，这是我们公安局机关在执行的断卡行动，请您了解一下，并配合。”
“哦。”周旭阳低头扫了一眼宣传折页，“你给我这个折页看是干什么？”
“就是想告诉您，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王倚风真是卑微到一定程度了。
周旭阳用修长的指尖把折页挑到一边，“你还想问什么？”
“营业执照是您的吗？”
“不是。”
王倚风心生警惕，啥都没用，这卡怎么办下去啊？“先生，那您为什么要办银行卡呢？”
“存钱啊！”
“您没有其他卡了吗？”
“没有。”
……王倚风心中翻了个白眼，“您看您刚回国，为什么急着办银行卡呢？”
“发工资。”
——可是工作证明呢？
王倚风把断卡的单子递给周旭阳，“您好，麻烦您先把这个抄录一下。”
“哪里？”
王倚风指着三行抄录内容，“这些，麻烦您先抄录一下。”
“这么麻烦？”周旭阳拿过旁边的笔，他握笔的手指白皙而纤细，写出来的字也透着一股锋利与认真，倒是应了那句古话，见字如见人。
“好了。”周旭阳把抄录的风险提示函推到王倚风面前。
王倚风看着面前清秀的字迹，对面前这个青年的印象稍微变好了些，“你好，经过您上述的回答，我们初步判断可以为您开卡，只是需要先给您办二类，额度限制在5000元，您看可以吗？”
“不可以。”周旭阳有些生气的看着王倚风，“我要进一笔钱，这个金额我不够。”
“但目前，您什么都提供不了，我们确实没法为您办理。”
“我什么都没有，你就不能给我办？”
“……”王倚风都快哭了，也确实没说什么都没有就不能办，但是办了万一出现风险，自己就倒霉了！“先生，我们给您办啊！”
“办个卡，额度5000块钱？我是办礼品卡吗？”
“……”王倚风也不敢顶撞，只能用沉默代替内心的抗议。
周旭阳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孩，“我再问你一遍，我要办一张卡，能不能办？”
“能办。”
“多少额度？5000额度太低了。”
“那您得请单位给您开一份在职证明。”
“就是现在办不了？”
“是的。”
周旭阳从座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清冷的王倚风，“好，很好，你等着投诉吧！”
“先生，我也不想，我们都得按照流程来办。”
“跟你领导解释吧。”
周旭阳拿着包，离开了。
王倚风望着周旭阳气呼呼的背影，生无可恋的望向不远处的小贾，“王行长，对不起啊，我实在压不住啊！”
“没有办法啊，他这种什么都提供不了的情况，你要是给他办了，后续出了问题，才是我们的大问题！”
“唉。”王倚风望着走远的背影，“不过这人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能是因为长得挺帅，所以觉得见过。”
王倚风点点头，肯定小贾的看法，“是挺帅的，就是太凶了。”
小贾笑着摸了摸王倚风的头，“乖，下了投诉我帮你处理。”
王倚风的眼睛“叮”得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你靠谱！”
向来都是王倚风出头，队友回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