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

    清幽偏僻的小院内,曲和雾如同木偶一样,浑身鞭痕上了极好的生肌膏,不消片刻便伤口便传来阵阵痒意。

    指甲几乎陷入掌心,曲和雾咬牙忍住钻心的痒,耳边传来婆子小声的惊呼:“哎哟,好好的一声皮肉,糟蹋成这样了。”

    婆子是外请的,没有太多规矩,情绪也往外袒露,只是顾及她刚从地牢出来,没敢太直接地表达。

    婆子手脚麻利,曲和雾撑着身子起来,垂着头习惯性道谢:“多谢啊嘛。”

    额上伤口处突然被一只带着厚茧的手触碰,她下意识抬眸,入眼便瞧见婆子一脸的心疼可惜:“这小姑娘,头上这么大伤口怎么也不吭声啊,多好看的脸蛋,破相了可不好。”

    曲和雾一愣,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不论前世还是现在,她面对多方施压、面对面善心毒的亲戚朋友、面对公司的豺狼虎豹,依旧能做到稳坐总裁之位。即便刚刚穿入这个世界还没摸清情况就被宋时见掳走、被毒打、被下毒,她也可以忍辱负重。

    可眼前的婆子好像外婆。

    如出一辙的心疼眼神,轻易就推翻曲和雾的警惕。

    她偏头,逃避似的躲过了婆子的目光。

    婆子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当她是因为破相的可能性难过,侧身在身边的药箱收拾了一下,语气里是带着安慰的笑意:“放心吧,遇上王婆子我算你幸运,我可是永乐巷里顶顶有名的美颜圣手。”

    婆子拿出一个雪白色的瓷瓶,动作轻柔地掀开她伤口处的发丝,将瓷瓶里的药粉撒上去。

    “王婆子!”

    门外传来婢子的清亮的嗓音。

    王婆子连忙收拾了东西,她显然紧张了一些,脚步紊乱走到门口突然转头,见曲和雾仍盯着自己,便挥挥手笑眯眯道:“快些休息。”

    身上的伤口仍在发痒,曲和雾躺不下,便靠着床梁闭目养神,古代房子的隔音不好,轻易就能听见二人对话的声音。

    王婆子在说她的情况,又低声试探询问曲和雾为何一身伤口。

    婢子四下看了看,板着脸凶她:“主家的事也敢问,小心婆子你的银钱。你还等着这笔钱救你那赌鬼儿子吧!”

    王婆子顿时噤声,忙不迭地扇自己嘴皮子:“婆子说话不过脑,姑娘莫怪莫怪。”

    婢子略微靠近,只低声说:“世子殿下看重这姑娘,你且好好伺候,身上可是一点疤痕都不要有,待姑娘痊愈便放你离开。”

    曲和雾不愿再听,可正要强迫自己入睡,心口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呃——”

    她猝不及防溢出一声痛呼,门外的交谈声立刻停了,她听见婆子似乎想进来,却被婢子阻拦,二人的脚步逐渐远去。

    曲和雾吸着气,扒开月白的里衣,在她的目光下,心口处竟逐渐浮现一条荆棘模样的深紫色花纹,一路从心口处蔓延至肩膀。

    她捂着心口,眼中的恨意伴随剧痛愈发浓烈。

    看来她还天真了,忠武侯比自己想的还要恶毒,竟然下蛊!

    这是《弄桃》的支线剧情,在看见这条荆棘的时候剧情便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

    而这,是苗疆最毒的一只蛊。

    整个苗疆,只有一位苗疆女培育出来,可苗疆女离家后却把蛊虫送人,回到苗疆后不再培育蛊虫。

    没想到在忠武侯手里,而这是剧情没有的。

    曲和雾只能暗笑对方实在大手笔。

    她抬手,指尖顺着蛊虫印记的纹路游走,目光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

    王婆子几日的精心照料,曲和雾身上的累累伤痕很快恢复,皮肉甚至比以往更加雪白。

    或许是得了告诫,王婆子再没有与她多说什么,只是眼神透着怜悯,曲和雾也总是适宜地留给她一个多愁善感的侧脸。

    她充分展现了自己身不由己但善良的形象,在发现小厨房的吃食总是莫名消失后,曲和雾不仅没有伸张,甚至主动招手呼唤王婆子收拾并没有吃多少的残局,看着王婆子眼中日渐浓烈的心疼,曲和雾仿佛未觉。

    曲和雾深知和这些高位上的人认为的无名小卒打好关系的重要性,前世她能稳住公司,很大一部分都需要感谢这些“无名小卒”。

    而随着皮肉恢复,被忠武侯安排的命运也悄然而至,曲和雾一身素装,乖巧坐在镜子前任由王婆子给自己梳妆。

    门外,宋时见正悠闲地吃着美妾投到嘴里的葡萄,抖着腿,嘴里抱怨女人梳妆慢。

    这是曲和雾留在忠武侯府的最后一日,王婆子动作灵巧地替她挽发,抬头看见镜中半垂眼睑的少女,忍不住叹息:“可怜的姑娘哟……”

    在镜中少女闻言抬眸,一双盈盈秀眸看着婆子,半晌,才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少女身子单薄,素白的长裙衬地她如雾般飘渺,她容貌端秀,仿若一朵水中花,干净又温柔,却被汹涌潮水掌控命运,只能无助地随波逐流,不知哪天就会被拦腰折断。

    可她一双秀眸含泪,像是早已知晓自己被拦腰折断的命运,正试图求助。

    正是因此才令人感到唏嘘。

    而曲和雾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果然想要俏一身孝。

    不知她心中所想的王婆子遗憾摇摇头,开始为曲和雾上妆。

    淡粉的口脂在唇上晕开,少女苍白的面庞染上几分生动的颜色,笑容也显得温婉许多。

    王婆子一愣,心中突然悟了眼前的少女是要被送往何处。

    传闻那位残暴专横,前些年才从战场回来,身上血气几年都未曾洗净,曾有人为讨好他送去几个娇俏美人,可转眼,那几位美人的尸体就出现在乱葬岗。

    尸体的惨状不多赘述,只知那收拾尸体的老人当夜便疯了,撞死在草屋里。

    这下,王婆子眼里的同情更是无法遮挡地流露出来。

    可她一个婆子,连自己都救不了,何谈救曲和雾呢。

    “曲姑娘,好了,您看看。”王婆子后退一步,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曲和雾回神,镜中的自己分外陌生,容貌其实与前世相差不大,只是眼尾眉梢略微下垂显得过分无害,脸上胶原蛋白丰盈,是十七岁少女独有的青春靓丽。

    唇上的颜色很淡,曲和雾记得这个时代的口脂多是大红,这么淡的颜色应是王婆子自己做的。

    她都不知道十七岁的自己原来这么柔软。

    曲和雾一瞬间恍惚,转而又恢复成以往柔柔弱弱的模样,侧头对一旁王婆子颔首:“啊嘛手艺真好,多谢你了。”

    少女嗓音又细又软,动作幅度也小,看起来斯斯文文地。

    门外宋时见听见,扫开美妾的芊芊玉手,抬脚一踹便进了房,随意打量一眼才状似不经意般瞥一眼曲和雾,随即十分不客气地招手:“来人,抬曲姑娘上马车!”

    宋时见向来心大,重生的阴霾早已美妾的爱抚抚平,对待曲和雾的态度也放松了起来。

    他摸着腰间的药瓶,笑容愈发得意。

    而曲和雾在他踹门的时候就被吓得一跳,见男人踱步朝自己走来,脸上更是抑制不住地表现出恐惧与害怕。

    心中却在暗讽蠢货重生还是蠢货。

    几天的时间,即便忠武侯刻意关注,曲和雾也能从下人们的只言片语得知许多事,他们对这样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少女毫不设防。

    也怪忠武侯不把这些下人放在眼里,大刀阔斧的改革看得曲和雾连连咂舌。

    这也更让她确信那件几乎不可能的事——重生。

    可她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么她就该早为自己做些打算了。

    宋时见见少女一副吓破胆的样子,险些笑出声,玩心大起,故意稍缓一会儿,直到少女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他猛地往前踏一步:“嘣!”

    “啊!”

    一声尖利短促的尖叫,伴随而来的是男人的大笑。

    宋时见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他轻蔑地扫一眼曲和雾,已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有他父亲在,如今只是一介孤女的曲和雾能翻出什么风浪?

    曲和雾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蠢货在想什么,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抚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几个小厮从宋时见身后走出,脸上与主子是如出一辙的散漫。

    曲和雾见状便低下头,等小厮抓住自己才用鸟儿似的力气挣了两下,红着眼眶倔强道: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小厮对视一眼,与他们主子一同哈哈大笑,推了她两下,如愿看到少女踉跄前行才松开手。

    少女眼中含泪,万般委屈无奈藏在泪中,她踏出门,门外阳光明媚洒在她身上,发丝都像在发光,整个人如雾似幻,仿佛下一刻便化光离去,她蓦地扭头,目光轻轻飘过王婆子,像是在道别。

    ——这是王婆子对曲和雾最后的印象。

    她不知道待再次重逢,曲和雾将会彻底颠覆她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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