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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赠夏

    对于沈璟潜而言,这一日的滋味终是有些咂摸不过来,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便拿他书里看的稼禾打比方,就好像先是落了雨,将他浸了个透湿,又下了雹子,将他砸了个稀碎,万念俱丧之际,却突然雨过天晴,现出了一道虹,她光采,她鲜明,她像衾被一样温暖,他却也害怕她转瞬即逝,像之前的那些人一般。

    哪曾想少女却精神昂扬,第二日便准时抱着书来了。

    “殿下可曾准备好了束脩之礼?今日可要拜我为师?” 少女站在门口,眼神晏晏,明亮而又逼人,少年总是容易被这样的一双招子吸了去,他聚睛着看,发现那瞳仁在阳光下竟会微微地泛金,少年突然想起常在牵牛花叶上瞅见的迷人小虫,扇着一双金翅膀,远看便像一颗被光折射的水滴。

    “我脸上可是有什么古怪?” 目窈用手摸上自己的双颊。

    “开始上课吧。”少年忙移开视线,闷声接过她手中书卷。

    事后多年再回想起来,容目窈都会惊叹于自己当年的举动,不过才小小的人儿,便不知从哪生出了一股冲动要去保护另一个人,她不探听少年背后的残忍故事,也不问自己缘由,生平第一次她想听从内心号召,按自己的心意来。

    长达一年的光景淙淙流过,少年也未曾辜负过她,她严谨,他便服她的管教,有记错的地方,她便会将一管竹篾做的笔帘卷起来,轻轻抽打他的手心,稍有一字背错,也不等她说,他便会乖乖摊开他的手掌。

    容目窈哪里会知道,沈璟潜不仅一目十行,还能过目不忘,为着能稍稍拖延教习的进度,才总是装作记不清的样子,哪知道落在目窈眼里,却觉得他且混不吝着,还松懈功课,不由得手上的抽打的力度便也重了些,连身边撸着白鹅的参横都不禁觉得心惊,好歹是个皇子呢,但始作俑者却眉头也未皱一下,看着少女用狠的样子,甚至心里还有一丝的快慰。

    也不总是在讲课上课,仲夏蕤宾的某天,目窈说明日停课一天,原来明日便是她的生辰,姜贵妃虽是多半时候都在照顾年幼的三皇子,却仍然没忘了要替她张罗生辰礼,并请了靳帝来,宴上三皇子一直抓着靳帝腰间的龙衔玉璜佩,竟扯了下来,“官家您看他。”姜贵妃笑嗔:“总爱这样抢风头。”

    靳帝酒过三旬,心情舒畅大好:“便将这块玉璜佩给璟珩,让他把玩把玩又如何?正应了朕给他取的名字!”

    珩字,佩上玉也,形状似磐。

    “璟翎逸致,珩其节处。”目窈在席间想着,这名字寄托着帝父希望此子日后出类拔萃的希图。难免让她联想到自己的名字,目窈乃是陛下赐名,她原名却记不得了,只记得是一个单字,她记得父母亲都爱唤她为般般,也不知道这小名里,是否也蕴含着双亲对她的某种寄托或是希冀。

    席散后,姜贵妃便侍候着靳帝歇下了,方才在席上靳帝的暗许下,目窈人生第一次饮了些酒,此时在一小杯青城蜀酒的催化下,心头似是堆积了好多些酸楚,逐渐弥漫、膨涨开,似是要充斥她的整个胸腔。本来参横已服侍她歇下了,她却偷偷跑了出去,不自觉便跑到了那亭中,月黑不见人,孤光一点萤,她脱下鞋子,倒在亭中,向水面扔着小石子,嘴上边在嘟囔着:“漳州锦缎六匹,南海玉明珠一觚。”

    夜色中熟悉的少年走近她,她见到来人,也不停下嘟囔:“银镀金流白玉簪一对,珊瑚松石盆景两座。”

    “阿姊在数什么?”少年问道。

    “数陛下和娘娘的赏赐,对了,还有个宝石扳指,足足有那么大。” 少女笔划着:“我是该开心的,该欣喜,该满意。” 越说她的头越沉下去,整个人也像没了精神一样,恹恹的,突然她抬头望向他:

    “可是殿下,我怎么还那么不知足,还那么难过,我还想着小时候那次生辰,爹爹要领兵出战了,我怎么也不肯放他走,爹爹就只好把铠甲笏头带上的甲片扯下来送给我,让我等他回来。我便抱着母亲缝的布老虎等,等啊等啊,再也没能等到他。” 说罢她的双眼已是盈满泪水,他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亦是从没听她提及过这些,他见惯了她双眼睛顾盼磊然的样子,她的双目原本是他想象中野外燎烧的篝火,此刻却浸泡在酸涩的泪水中。

    “我也给你准备了生辰礼,你可要看一看?”

    在少女停驻哭声的片刻,他将背在他身后的物件取了出来,本来拿不出手的礼物,但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他只想让她的哭声停格在这一刻。

    一顶冠,是柳枝缠造的,上面缀着各色的花萼,目窈认出有蜀葵,有栀子,却还有几种认不出的,却见少年笨拙地介绍:“这是龙船花,这是石榴花,这个就是我给你说过的,荇菜的花。”

    “我贺你成长一岁。” 少年将花冠替少女戴上。

    天上今宵,塘前月下,晚风冷清,压不住暮夏的韵,星落枝头,豢养出灼灼的花。少年慷慨,将自己熟知的整个夏天都赠给了她,她满足,他却贪妄——他愿她安康,愿她欢愉,如果还能许愿,他愿自己能常伴在她的身边。

    待到第二日起床时,容目窈都已记不清昨夜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却摸到头上的花冠已然不在了,“难倒是梦境吗?” 她努力回想着昨夜,却又听参横说尚功局的陈典制来过了,送来了一幅绣图,说是尚宫局献给宗姬的生辰贺礼,容目窈展开绣幅,是一幅精美细腻的缂丝卷幅,一幅玄色的卷幅,中间却不相宜地绣了只一只小白犬在花丛中扑蝶,用笔处如缂而出,白犬的毛发竟然栩栩毕现,十分生动,像是要跃出这绣面一般。

    目窈一下子翻过绣幅,只见背面右下角有个小印,俨然是个华字,目窈认出这是华氏习惯留下的记印,便兴高采烈地带着参横去寻人,见到了,小嘴里却还是碎碎责怪:“说了不好过度用眼,那幅缂丝又费了您好多夜吧。” 华尚功依旧不作答覆,只在目窈头上轻敲了一记。

    目窈递上两瓶新配的剂水,又说最近她又在医书上寻了几个穴位,有利于清火明目,便向华氏一一讲解下来,转眼已过了未时,连忙准备起身告辞,她却还向华氏俏皮一眨眼:“我要去当人家老师了。”华氏却也不问,只嘱咐她小心脚下,却见她出着屋门时就差点绊上一跤,也只板着脸摇头。

    等见到少年时,目窈顿时回忆起了昨夜整个故事,想起自己醉姿不雅,又肯定说了许多胡话,顿时便有些恼自己,却见少年将一小束荇菜黄花,塞到她的手上,打断了她的回想。

    “今日要学什么?要开始学诗经了吗?” 少年自顾自说,其实他早预先温过了书,更以亲身的试验,品尝了诗中“寤寐思服”的个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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