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路

    次日辰时,一行人整装待发,他们本就是常年混迹边关的将士,行囊简洁没什么繁琐之物,一把刀,一匹马,再背上几身换洗的衣物,便是所有家当了。

    只有吕镶,一行人等她墨迹了大半个时辰,各种药丸瓶罐,草药医册,还有女儿家的胭脂妆匣,杂七杂八一大堆,十几个兄弟愣是帮她取了五六趟,才将家当都搬到了马车上。

    有些歉意的镶儿,赶忙从怀里掏出了她的百草囊,每人手中发了一颗小药丸,边道谢边吹嘘道:“北有济苍山,南有药王谷,我这神丸可解百毒,一丸值二十两银子,特此谢过大家。”

    上了马的弟兄们,双手接过言谢道:“镶儿姑娘在这次瘟疫里救了兄弟们的命,我们帮忙出力也是应该,再说济苍山的药我们可消受不起,还是吕神医的药丸才能药到病除。”

    这句话偏偏落入了最后出门的青云耳中,他抬眸扫了一眼整装待发的一行人,见他们瞧自己的眼神都颇有怨气,想必也是看在秦桑的面子上,才不与他动手。

    青云满不在乎的上了马车,撩起车帘刚想入内,见车内坐着的偏偏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对儿。

    阿楚攥着秦桑的手道:“这都四月天了,你的手为何还这般冷?”

    秦桑浅笑,“许是伤口未愈,身子有些虚寒,无碍。”

    阿楚抓起他的两只手,贴在自己的两侧脖颈上,温和道:“我给你暖暖。”

    青云看着秦桑两只手掌,就那样在阿楚细嫩的脖颈上宠溺的摩挲着,两个人言笑晏晏,他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的两只手剁了。

    倒也不做面子功夫了,还未踏进马车的他,将手中撩起的车帘愤懑地甩下,撑着车板跳了下去。

    没好气的青云向打头的那匹棕色驹子走去,却被川乌抢先一步握住了缰绳,他只好另择马匹。

    而当他走向另一匹时,天冬在胸前系紧了包袱,提刀跃马而上,丝毫没留给他乘骑的余地。

    青云嗤笑一声,懒得跟这些卒子计较,于是折后,向另一辆马车走去。

    他吐了一口气,撩袍上车,掀开车缦的那刻,却被南星出了半鞘的长刀横于颈间。

    这才注意到南星背后那个少年怨恨的目光,原来这辆马车上坐的是阿生。

    青云只好又退回到阿楚和秦桑的那辆马车上。

    他一路望着窗外,视线尽量不与二人相交。

    人间四月天,冬日里要走将近半个月的车程,在这春日里,顺畅了不少。

    途径青崖山下的官道时,不知秦桑是有心还是无意,将阿楚看向窗外的脸朝自己扭了过来,轻按到自己肩头。

    阿楚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于是听话的靠在他肩头,不再向外看。

    这座山脚下,有她爹的坟冢,她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独自前去祭奠。

    这座山也是当年他们三人分别的地方,是青云坠崖,秦桑入牢,她却守着鬼穴的黑暗熬了三年的地方。

    如今又变成了祭奠虎子和雷子两个少年的故地。

    方才阿楚只瞥了一眼,便见那巍峨高耸的山峰之上仍有积雪,亘古不化,那薄雾缭绕的旧景,这么多年了,竟是一丝未变。

    欲叹风雪悠悠,往事欲语还休。

    一直看向窗外的青云第一次回头瞥了眼阿楚的脸色,继而再次扭过头去,春风拂过他鬓角的一缕发,双肩向下一耸,似有一声轻叹。

    又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川乌掉转马头,来到马车一侧并行,朝车内的秦桑喊道:“将军,再往前走便是汴县了,是继续赶路,还是在此歇息一晚。”

    秦桑应道:“弟兄们折腾惯了,但此程毕竟带着女眷,还是歇息一晚再走吧。”

    于是川乌打马前去,提前进城打点。

    秦桑一行人刚进城门,就被一群拦路的乞丐挡住了去路,他让天冬前去打发,却被车内的阿楚喝止。

    “你这个人,被我劫了一次还不长记性,让他们看好财务,这招我熟,夫人我去去就回。”说罢,她一袭绯衣撩帘跳下马车。

    甫一下车,阿楚的视线便撞上了一双旧相识,她双臂插于胸前,嗔笑道:“严大人?要饭要到汴县来了,要不要我捎你一程,去京城的叶府门前要啊?”

    跪在地上扒着马车的男人头发上的污垢像那雨后泥泞的山路,上等布料的外袍已被扒走,身上只穿了一件污浊不堪的内衬,外面披了一层不知从哪捡来的麻布。

    秦桑听到车外的阿楚喊了一声严大人,便用一根手指勾起马车的侧帘朝外看去。

    只见外面一个乞丐打扮的中年男子,用塞满泥垢的指甲紧紧的扒着车轮,那双贼眉鼠眼,的确是曾经的蓟州州府严良。

    严良的余光被车窗内一双凌寒的眸光慑的抬起了头,见是秦桑,忙沙哑着祈求:“秦将军,救我,带我去京城,我要见圣上。”

    马车内传来秦桑低沉的嗓音,“真是稀奇,这几日本将军还在想着如何在回京的路上截你,你便自己送上了门,难道严大人不知,去了京城死罪难逃吗?为何还只身前来送死,难道,严大人遇到了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

    秦桑故意调侃道,他心知严良是扳倒叶垂青最重要的人证,叶垂青又怎会让他活着进京,定是一路追杀至此,早已走投无路,截他的车,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多活几日罢了。

    “他们……他们劫了我的家眷,抢了我的家财,如今还要取我性命,我严良被逼至此,大不了鱼死网破,求秦将军成全。”严良眼神绝望,自断生路,将死之言,秦桑倒是信了三分。

    于是,带着他一同去了客栈。

    夜过子时,阿楚却睁着双眼,迟迟睡不着,昨夜她去青云房中送药,隐约感到房中还有一人的气息,可寻了一周,却并未发现人影。

    青云曾与她提及过,要让秦桑去寻严良,可如今,秦桑伤势未愈,一行不过十几个兄弟,人单力薄,却并不是护送严良进京的好时机。

    严良就像一头所有人都盯梢的猎物,只要有人近他身侧,必会一同沦进别的猎人布置的陷阱之中。

    而他们一行人刚一进城,就被严良拦住,就像早就预知他们会走这条路般,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阿楚不得不怀疑起青云,如今这个身负执念的青年,想借叶垂青之手,在进京的路上借刀杀人,倒也是个除掉秦桑的好手段。

    她看着一旁睡去的秦桑,情不自禁的翻身靠了过来,趴在他的肩头,看他熟睡的样子。

    眼前这个男人,除了两条手臂,双肩往下直到小腹,都是糊着药粉的绷带,他已经为这个魑魅魍魉的人间负重了太多,她真的不忍心再看他死在奸臣的刀下。

    想到这里,她不受控制的轻轻叹了口气。

    “放心,叶垂青杀不了我。”秦桑睁开眼,溺笑的望着她。

    “你装睡!”阿楚点他额头。

    “不装睡怎么能看到你如此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阿楚用小臂撑着下巴,有些意外的俯瞰着她枕边的男人。

    秦桑苦笑答道:“今日严良明显预知到我会进汴县,与其说是我遇到了他,不如说是他得了口信专门来堵我,若是在野外截我也就罢了,他偏又选了满是城役的北门口,这是把我赶鸭子上架,被动的是我,若我不答应,就是私放钦犯,隔日消息就会传至京城,若我答应,也正好合了某人的心意。”

    秦桑没有指名道姓,给青云留了几分薄面,只是蜻蜓点水的提了一嘴。

    阿楚又怎会不知道他口中的某人指的是谁,也只是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嘴上也没再顺着说下去。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接着道:“若我连你这丫头心里想什么都猜不出,多年前的北境沙场上,岂不早就被北戎敌将玩死了?”

    阿楚冷哼一声道:“第一次见自己夸自己夸得如此不加遮掩的,”她眉毛一挑,嘴角带了些玩味,学着他平日里似笑非笑的表情,故作深沉道:“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月色朦胧,将房间的地面渡上一层银,就连摇曳的烛火也带了些风情。

    秦桑将手掌轻放在她头顶上,故作思忖道:“让我用手感受一下,夫人颅内血气不畅,阳盛阴虚,瘀滞受阻,意欲同夫君采阳补阴,干戈一场,不知夫君所言是否乃夫人所想呢?”

    阿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作娇嗔道:“夫君所言极是,还望夫君垂怜……”

    她伸出食指指尖划过秦桑的锁骨,光滑软糯的一条腿抬起,纠缠到了秦桑的腰腹之下,他被她的动作挑的一阵热涨。

    不顾身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翻身驭了上去。

    许久未得亲密的他,被她这副香糯娇艳的身子裹挟了没有片刻,便实在难以自控的损兵折将。

    阿楚故作一脸吃惊的嘲笑道:“秦大将军的战力也不过如此。”

    随即打了个哈欠,欲起身去洗漱,却被秦桑抵住小腹,控在了身下。

    “方才是突袭,这次才是实战。”

    他不顾她反抗,略有赌气的贪吃着她的身子,不出片刻,小腹之下竟又补了兵粮。

    阿楚开始后悔方才为何非要调笑于他,竟是生生又被他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关头,他咬着阿楚的耳垂吐字不稳道:“夫人这次……可还满意?”

    阿楚的指尖快掐到他的肉里,咬着双唇吱唔道:“嗯……求夫君放过。”

    秦桑这才卸下兵马作罢。

    而恰巧住在隔壁的青云,燥热的春日里,愣是蒙着被子恨了一晚,就差将那客栈的墙砸个稀巴烂。

    第二日,坐在马车上的三人精神都有些萎靡,但还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出了汴县,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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