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躺在摇椅上的人,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恍若一个退休老人一样,安然自若的用蒲扇扇风,听着蝉鸣,晒着太阳。
“嘭!嘭!嘭!”
拍门的力气带着极大的怨气和愤怒,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在门上。
她缓缓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没有丝毫的情绪盯着红色紧锁的大门。
纤细白皙的手指伸到旁边的圆桌上摁了一个遥控的按钮,随后又闭上了眼。
大门缓慢的上移,露出一双黑色马丁靴,露着膝盖的破洞裤,黑色的体恤,然后……然后他就一把掀起了门,钻了进来,身后背着一把吉他,手里拖着行李箱。
他怒气冲冲地绕过院子,期间还差点儿被行李箱绊倒,他红着脸一步跨上阳台盯着躺椅上的女人。
“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摇扇子的手顿住了,抬眼看面前的男人,他逆着光,她只看到了一头黄发,跟隔壁邻居家的小黄一样。
她看不清,眼前一堆色块挡着他的脸,索性看着翠绿的山楂树。
“静音,没听到。”
她一副淡然的样子,让他更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路问过来的,从东边儿坐到西边儿,又从西边儿坐过来,一句静音就完了?”
姜以听被太阳晒的难受的眼恢复了些,抬眸直视着他,“那你想怎样?”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语气中带着些委屈。
姜以听叹了口气,怎么就不相信呢?
姜以听放下扇子,从躺椅上起身。
“还有行李吗?”
宋词摇了摇头,姜以听再次摁了按钮,大门关上,她蹲下扶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
“没人会来这儿订房,要么在城里租房玩儿顺便去爬山,要么在定州逛,你是第一个在我这儿租房的人,我没想到。”
她穿着亚麻的灰色连衣裙,直筒的很丑,但她穿着很好看。
宋词气消了些,但还是生气的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来这里玩儿的人并不多,有些是为了买瓷器,有些是为了订石雕,所以都会直接去县城,来这里小村落的人少的很。”
姜以听的气质很好,身姿挺拔,有力量却又很柔弱,像是暴风雨中来回摇晃的一颗手腕一般细的树。
姜以听后脖颈处有些线条,在黑色的发丝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像是要逃出黑色的牢笼。
“这一间是你的,很久没人住,自己收拾,我去给你拿床上用品。”
说着姜以听就要离开,宋词想要握住她的手腕阻拦她,胳膊硬生生拐了个弯拦在了她的身前。
“你是老板诶,让租户自己收拾?”
姜以听垂下眸子,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
宋词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什么人哦。
宋词推开门,房间不小是一间复式,重要的事租金便宜,这是他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
毕竟,他现在手头不太宽裕。
说很久没人住,其实挺干净的,家具上都盖着白布,扫扫灰就好。
宋词站在二层看着大落地窗难受的很,他最讨厌大落地窗了。
沙发靠在落地窗边,门倒不是透明的,但是白色的。
一道纤细的人影抱着被子什么的过来,被子比她自己还大。
宋词的保护欲顿时扩大到极致,连忙下了楼梯,开门,接过她抱着的被子。
还没说谢谢,姜以听就转身出了门,留下张着嘴愣住的宋词。
梅开二度是吧。
这屋内所有的一切,遥控,冰箱,插座都很齐全,宋词琢磨了一下午。
七点多天还是有些蒙蒙亮。
宋词被安排在中间的一间,他的东边是姜以听,西边是空着的。
姜以听房间的光很昏,宋词在阳台的圆桌上找到遥控器将院子的门打开。
来的时候他都记下来,这一排隔着四五六家就是一个菜店,它挨着路口,往前走又是一个菜店,然后是十字街,十字街有两家超市。
宋词顺着路走到十字街,超市门口有卖炸串的,还有卖水果的。他一手拎水果一手拎炸串往歌声处寻去。
村委会门口正跳着广场舞真热闹。
他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场面,挺新奇的。
人散的时候他才回去。
他立志做一名优秀的原创歌手,可是他没什么灵感,他从不相信什么天赋,他只相信自己觉得可以那就可以。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灵感。
宋词抽出吉他,刚用拨片用力拨了两下,还没开始嚎,墙上传来一声巨响,隔壁传来暴躁的怒吼。
“烦死了!!!”
宋词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将吉他放到了吉他包里。
“白天温温柔柔的晚上怎么那么暴躁,变脸公主。”宋词摇着头阴阳怪气的嘟囔。
此刻“变脸公主”将自己缩成一团,手指颤抖的捏着怀里缝补了许多次变色发灰的玩偶,脚边是散落的药片和打开的白瓶。
她的头发高高盘起,额头上一层细密汗珠粘着发丝。
她低着头,后脖颈上白色线条描绘出的蝴蝶张开翅膀,慢慢到下半节成为红色的线条,加深,似是不断地向上飞,可绿色藤蔓缠住它的翅膀,红色线条的最下部分呈点状消散,不知藤蔓是拯救它还是要毁灭它。
希望与死亡的化身,瑰丽又惊心。
藤蔓向下隐进亚麻的衣领。
肩胛骨传来细密的刺痛,姜以听抬手抚上后脖颈的纹身,后背一阵发凉。
宋词是个夜猫子,睡得晚起的也晚,认床这件事丝毫不影响他这固定的作息。
起床后睡得他腰酸背疼的,他一个大少爷睡得床都是定制的,即使和家里闹了矛盾,母亲心疼他,差人偷偷给他送去了床垫,以至于现在根本睡不惯外面的床。
宋词推门出去上厕所,和昨天一样,姜以听躺在躺椅上摇晃着晒太阳,手里拿着把蒲扇。
还是睡觉的时候老实些。
宋词抬手遮住透过树叶照在姜以听脸上的阳光,也不怕晒得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的。
“让开。”
姜以听眼都没睁。
宋词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她的身旁,顺便拿了把伞撑开。
“太阳晒眼睛不好,我叫宋词,宋词的宋,宋词的词,就是宋词三百首的宋词。”
姜以听睁开眸子拨开了他给自己遮太阳的伞。
“学历史还是文学?”
“做音乐的。”宋词笑呵呵道,“四舍五入也是学文的。”
姜以听脸上没了表情,闭上眼重新摇了起来。
宋词不管对方想不想说话,愿不愿意说话,他都能自顾自地聊下去。
“不知道小老板怎么称呼?”
老板就老板,还小老板。
“姜以听。”
“你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在这没游人的地方开民宿,年纪轻轻正是该奋斗的时候,不过也理解,我也不想在公司干,所以我逃出来了。”宋词语气带着些无奈。
姜以听不说话就闭着眼,宋词不知道姜以听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意听他讲,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越讲声音越小,生怕打扰到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老板。
两人就静静地坐着,安静又美好。
红色大门被打开,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着腰的短发奶奶拎着一半块西瓜进了院子。
姜以听依旧躺在椅子上不为所动,即使听到了邻居奶奶的声音。
邻居奶奶丝毫不在意,满脸笑意走上了阳台,宋词忙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你是小姑娘的朋友吧,我家就在前边儿,家里买了俩瓜,我和老头儿吃不完给姑娘送些过来。”
宋词有些不满地看着躺椅上躺着的姜以听,她连装都不装,依旧扇着蒲扇,他刚想开口被邻居奶奶制止。
“我去放冰箱,冰镇些好吃。”
她笑意盈盈地走进了姜以听的房间。
宋词将邻居奶奶送到了门口,被邻居奶奶嘱咐了一顿。
“不要生她气,不要和她吵架。”
宋词极其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姜以听冷淡的对待换来的是他人的热烈。
最后宋词将一切都归结为邻居好心。
另外将姜以听埋怨了一通。
宋词上了阳台,看了眼躺椅上的人面无表情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门关上后,姜以听缓缓睁开了眼。
她直视着太阳,却无法忍受生理性的难受,闭上眼,眼角缓缓留下一滴泪。
等泪痕干却,姜以听起身回了屋子,将半块西瓜从冰箱拿出来,将邻居奶奶拿来的半个西瓜放在托盘上,顺便抽出了一把水果刀放上,敲响了宋词的门。
宋词开门见到她时有些意外,脸上没有明显的厌恶但也没有了刚刚的和善。
姜以听将东西交给他后外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直到晚上都再没出来。
宋词吃了小一半儿的瓜撑得很,不想出去买晚饭索性拿出吉他百无聊赖的弹着。
可以说基本的感情都没有,只是很生硬的弹着“63231323 53231323”
刷了会儿剧,抱着纸写节奏,看着节奏继续弹。
不知不觉指针指向了十二点,月亮很亮,照着的天空中的云像海一样,不一会儿,游过一朵又一朵“浪花”。
宋词看着表,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墙,出了门。
姜以听房间的落地窗亮着灯,很昏很暗,透过窗帘几乎是接近黑暗的昏。
他坐到了姜以听常坐的躺椅上,捧着脸,蝉鸣透过茂密的枝叶传入他的耳朵,既没有白天的震耳,也没有燥热的太阳。
他看着旁边圆桌上的按钮沉思了很久,他忽然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