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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室先生……还是和昨天一样，今晚的训练时间提前到早上……这样可以吗？”

    一里独自走在昏暗的小道上，颇为胆怯地看了眼在黑夜的笼罩下更显可怖与未知的两侧树影。对着手机发出的嗓音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电话里的人并未立即回答，从电话的一端几乎不能听见他隐约的呼吸声。安室……先生是在屏住呼吸吗？为什么——

    一里颇感奇怪的想法只是绕着脑海转了一圈，便听见了男人熟悉的平稳呼吸与低沉嗓音。

    “……你是要去哪儿吗？现在的话……”

    不再故意隐瞒的安室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一里无奈苦笑，还真是瞒不过他，她想。自己的确是要去做一件以往不敢想象的事。包括在夜晚为了一个人特意外出也是。

    仰头看着天空中若有若无的点点星光，一里深吸了口气，说出的语气很轻。

    “杯户商场的游乐园……我……我想再去做一次摩天轮。”

    半真半假的话，但也代表了某些未完的可怕事件。电话那端的男人莫名发出了轻笑。他似乎为了掩饰笑声而连续咳嗽了好几下，有些奇怪的激烈与沉闷。

    一里被他突然涌起的急促喘息声惊到，脚步停下。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

    “你……你还好吗？”

    “不……”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在瞬间平复了呼吸，只是在这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再次开口。

    “不……我没事。”

    “波知，你——”他突然直接唤着她的名字，继而猛地顿住。

    “……不，路上小心。”

    男人又恢复了原来轻松与温和的口吻。

    一里低着头还停留在原地，她调整了下手机的位置，使耳朵更能贴近扬声器——他似乎在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声——此时此刻的一里终于确定了。

    她闭了闭眼，嗓音开始变得有些干涩。

    “你……现在又在哪里？”

    “……”

    电话那端是有些窒息的安静。一里慢慢仰起了头，她揉了揉有些难受的眼睛，尝试继续看清天空中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说出的话缓慢而有力。

    “安室……先生的话，一个人能包扎伤口吗？”

    她已经知道了，电话里的人在隐忍着伤痛。可是……他却在此刻，也是莫名其妙的这个夜晚……无意揭开着自己的伤疤。

    这次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大概只是过了一两秒，与往常一般毫无畏惧的安室透又回来了。他在电话里发出不在意的笑，一面拒绝了一里的暗示。

    “只是这两天一个人的任务出了点小差错……我已经准备回去了。”

    “是吗？”一里敏锐地注意到他用词的改变，内心隐隐在怀疑着什么，她尝试着开口试探，“这……两天？你是因为|爆|炸案的事……帮我完成了什么任务吗——”

    或许真的是这样……这两天无论是训练还是那个组织里其它的事……似乎都减少了很多。她的伤口也几乎没有太多新的增加，一里明白安室透对她的训练还是手下留情了许多。

    只是——

    如果这样的话，他又逞强着揽下了多少苦活？

    心中复杂的情绪在不断发酵，一里发现自己很难再移动一步。但电话里的人已经在催促她离开。

    “还有人在等你……不是吗？”

    “波知……小姐，这是我个人的意志，你不用感到不自在。以及……关于中午的事，我很感激你。”

    他的嗓音在这瞬间变得温柔而悲伤，或许那边的安室透也抬起了头在仰望着星星若隐若现的天空。

    只是——他却自始自终是一个人。

    在手机上的屏幕显示着“20：00”的时刻，也是一里终于确定了想说的话尝试开口时，耳边的电话突然被挂断。他最后的声音颇为寂寞地留在了被风卷起的空中。

    “波知小姐，快去……找他吧。”

    十一月七日  星期二

    晚上八点三十分，杯户商场的游乐园门前，距离闭园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小时。

    或许是那场掌声雷动的报道冲淡了之前|爆|炸|案带来的紧张与恐怖感。这里的商家在有关单位午后进行及时的安全排查后随即于下午的十八点三十分重新启动了游乐园的各种项目。不远处被五颜六色霓虹灯照亮的摩天轮——也不例外。

    只是——

    或许还是案件的事后影响，现在的游客并没有往常的那般多。一里看了眼还未启动的摩天轮，深吸了口气，攥紧手机的同时——有些僵硬的步子也朝着那恰好停在地面的72号座位走去。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凑巧，包括正坐在里面的那个不羁身影也是。

    黑夜中，在仅有星星点点彩色霓虹灯的晕染下，他戴着不合时宜的墨镜，黑色的卷发上隐隐停留着一束浅黄色的小小光圈——仿佛是某种思念体的遗留与不舍。

    一里安静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推开了透明的车厢门。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是很惊讶，他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主动让出了座位。

    只是——他被墨镜遮住的视线却重新集中在右手紧握的手机上。按键不停，或许是终于打完了最后一个字，他颇为疲惫地呼出了口气，后背躺倒在缆车的右侧夹角。墨镜也被缓缓摘下。

    “……你救了我的性命，一里波知。”

    “不……”一里低着头关上了门，手指颤抖了几下，还是选择坐在了距离松田颇近的身旁。嗓音努力维持着平静。

    “是我们想要让你活下去。包括你自己的……那份为萩原警官报仇的信念。”

    “我……们？”松田突然嗤笑一声，眼底似乎有雾气隐隐闪过，“一群小鬼……一群了不起又出现……”

    他的嗓音莫名停顿了几下，艰难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及时的小鬼——”

    “你们……你们出现得很及时。”

    握住墨镜的手指开始用力，松田阵平低下了头。一里缓缓地将视线移向窗外，不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在男人重复变换与加重的呼吸声中，摩天轮开始逐渐升起，又有点点破碎却柔和的星光穿过车窗抚上了松田的头顶。他似乎在缆车摩擦着绳索的时刻下意识地哽咽了一下，继而颤抖了两下的手指摸上了墨镜的边缘。

    当一里默念着合适的倒计时再次转过头时，重新戴上墨镜的男人已经仰起了头。

    ……但是，车厢的顶端却空无一物。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叹息划过二人压抑而寂寞的空间。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的对峙。

    一里看了眼他散漫而冷静得过分的侧脸，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眼前模糊的景色似乎也有了变化……松田阵平的身影猛地被击烂成七零八碎的零散碎片。呼吸骤停，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死死扯住了他的衣袖。

    向前倾去的身体僵硬地伸出了泛着凉意的食指——轻轻一点触碰着男人心脏位置的跳动——最后是整只手掌的覆盖……

    彭——彭——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二人同时调转的头部，手掌的位置开始移动……她摘下了他逞强戴起的墨镜。

    冰凉的触感抚过微红的眼角，松田愣怔地盯着她同样显得有些迷茫的眼，呼吸放缓。

    “松田……阵平，你是想要死……吗？”

    “……”

    屈起的手指伸直又弯起，他握住了她抓住墨镜的手，勾了勾唇。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至少现在不是。”

    过去的松田阵平似乎又回来了，他从她的手里拿回墨镜，紧攥着它的边缘，又去看一里莫名低落的脸。

    “一里……我还是那句话。要不要向前迈进全看你自己，你没有必要为我的情绪负责，也不用感到低落或愧疚。你……没有做错——相反……这次你做得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好——”

    青色的瞳孔泛着温柔的光，卷发的男人犹豫地伸出了手，墨镜被遗忘了一边。在距离女孩很近的时候，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缓慢而平静。

    “谢谢你……一里波知……还有那些想让我活下来的人。”

    “谢谢你们的——努力。”

    摩天轮还在升高，一里感受着头顶温暖的温度，有些愣怔地抬起了头，只是……侧过脸的时候，也是偶然间——透过车窗外，她与一个穿着玩偶服的熟悉身影蓦然对视。

    ……终于……升到了最高点，她瞳孔深处的身影也吃力地脱下了头套——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是很熟悉的人。

    摩天轮下，银色长发的男人安静地看着监视目标的位置，灰色的瞳孔内闪过片刻的不解与迷茫。但很快地，他又恢复了平时冷淡无机质的无聊姿态。口袋里一直不愿丢弃的玻璃弹珠还在泛着亮粉色的微光，他莫名地盯着那女孩的方向，嘴角越咬越紧，直至——熟悉的一阵铃声响起——他颇为不愉地收回目光拿起手机。

    耳边传来的是琴酒冰冷的命令声。

    “她今天没和波本一起完成任务吗？有没有发现其它异常的动静？”

    “……”

    “秋濑仁彦……不，卡慕，你不会以为取得代号后就可以随意无视我的命令吧——”

    电话那端男人的声音充斥着威胁与杀意。

    银色长发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举着手机又去看摩天轮的位置，嗓音平淡而自然。

    “没有。目标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