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太极大楼。

    明闻正与军事防务部部长伏千里商谈。

    “伏部长，我想请天衍最擅长搜查的‘瞳目’樊白前往马加斯威海域帮忙搜寻我女儿的下落。我们明家愿意为军方提供6型基因激获剂，4型基因稳定剂，2型基因修复剂各50万剂。”

    “大手笔呀，明闻。”

    伏千里说着，眼睛看向窗台边上某种2级进化植物制作成的试纸，它能够检测周围10米范围内堕化种的存在，如果变成红色，提示堕化种的存在，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

    “明衡在基因研究上成果斐然，在‘螺丝钉’机制研究结果出来之后，全球的进化种们就把她摆在了神坛上，将她誉为打破目前基因进化悖论的开创者，认为她是进化种的英雄。当然，这是我们这些进化种的想法，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某些普通人们会怎么看待这个消息，又会做出什么行为。”

    明闻苦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明衡的‘解析’能够分析别人对她的情绪，我以为这足够让她避开居心叵测之人。最后证明是我太自大了……”

    “明衡最后的身体数据显示她的基因链GC比例低于10%，提示基因链极度偏移，现有药物与治愈系异能无力回天。即使发现她的下落，我们也只能处决她。”

    “我知道阿衡平安回来希望渺茫，但是我想知道我女儿的最终结果。如果她死亡，我会带着她的尸体回家；如果她堕化，我会亲手杀了她，我了解我的女儿，她一定不想死后成为毫无理智的疯子。我已经准备好搜寻船以及一切可能会用到的物资。多谢帮助。”

    “明衡不仅是你的女儿，更是联盟科学院基因研究所首席科学家，还是为人类作出卓越贡献的功臣。即使没有你的酬劳，我们也会组织再次搜寻。明衡的意外也有我们的责任。”

    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再好不过，不过女儿心怀大义，那么我这个父亲不说树立榜样，至少不要拖后腿才是。药剂三日后便会交付军方。”

    时隔5天，马加斯威海域又迎来了新客人。

    一位身穿套头卫衣和运动裤的男孩站在甲板上，仿佛刚从大学课堂上下课，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小圆墨镜像是从某个算命的老头手上抢过来的一样，再配上被海风吹得凌乱飞舞的黑发，自带一种神棍氛围感，不过也可以说是带有冲突性元素的混搭风格，也许年轻人都这样穿。

    “这风也太大了吧，早知道把楚围带过来了，真是白瞎了我精心搭配的造型。”

    他身边的周明腹诽，樊白，楚围的“绝对领域”是来给你挡风用的吗，还有，你的造型不就是随便从衣柜里扯出几件衣服套上吗。。。

    明闻早已等候在船头，“樊白你好，麻烦了。”

    “你好呀！明叔叔。”樊白笑得灿烂，“不麻烦呢，相比于被派去为一些和兔子一样胆小的，哦不，这样说侮辱了兔子，不如说是贪生怕死的大人物排查小得就像是他们的心眼一样的危险，我更乐意来搜寻明衡教授呢。”

    说着，他转过身，望着海面，“这片海域有些干净过头了，像是有什么无形的界限阻隔，不，不对——”

    他摸了摸下巴，踮着脚趴在船边的栏杆上，整个人弯折下去，头向下盯着水面，小圆墨镜几乎要从鼻梁上滑下，“像是有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突变种占有了这块领地，类似小狗撒尿标记地盘。”

    “在不激活我的基因链的情况下，以我的初始活度，我的‘瞳目’囊括范围可以达到6800万立方公里，相当于蓝星海洋体积的1/20，加之我可以以自己为支点变化探查形状，使探查体积的利用效率更高。但就算这样，我仍然没有找到和明衡教授有关的踪迹。给我准备一套设备，我将下潜到玛丽亚海沟处探查。”

    樊白的随行监察是一位年轻小伙子，神色为难，“不可以，樊白，太危险了，明衡教授已经在玛丽亚海沟遇难。自从上次任务回来之后，你的GC值一直在78%左右波动，迟迟降不下去，接近高度偏倚，远高于明衡在遇难前的54%。连稳定的明衡教授都在接触该不明突变种之后，基因链GC值迅速崩溃至10%以下，更不用说你，也许你还未靠近突变种就被远程诱导突变。”

    “我说了，周监察，我对你的期望不是在事故还未发生之前阻止我，而是在我造成事故之后用你手中最新型的堕化种靶向基因武器处决我。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担心自己的安全，OK，收拾东西走人，让你的上司再派一位敢死队小将过来。”樊白说完后便去准备区穿戴好潜水设备，周明无奈，只得随他一同下潜。

    玛丽亚海沟边上。

    樊白的双眼睁大，虹膜逐渐扩张，眼白消失，整个眼睛被他灰色的虹膜覆盖，上面的成纤维细胞和色素细胞的凸起相互吻合交错，构成复杂的虹膜地形图。姜黄色与灰色交织的纹路从漆黑的瞳孔放射向虹膜边缘，像是起伏的山峦，又像是涌动的河流，行至边缘，渐变为灰白色，像是无机质的机械，流动着非人类的冷光。

    “我的眼睛好看吗？这是我在讨伐堕化种时被污染的伤疤，也是我战胜祂的证明。祂是昆虫堕化种，拥有一对巨大的复眼，当祂成千上万只眼睛注射你时，你不能行动，只能被迫和祂对视，承受祂的精神污染，慢慢丧失神智，变得错乱、癫狂，最终堕化。如果，是你遇到了祂，你会怎么应对呢？”

    樊白一边搜寻，一边转过头来笑着看向周明，用他非人的眼睛。身为普通人的周明一只手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枪，死死盯着樊白，说不出话来，此刻的樊白，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丧失人性、冷酷无情的昆虫族堕化种。怎么办，怎么办？开不开，杀不杀？樊白有没有被污染？他的实时基因检测仪没有报警，但是如果他的堕化程度已经深到实时基因检测仪都无法检测出来的程度怎么办？该死，军方为什么还不升级实时基因检测仪？要我说，就不应该为了节省检测成本而缩减试纸的测量范围，就像某些便携血糖检测装置一样，不能检测上、下限的仪器毫无使用价值，毫无存在价值！

    “好了好了，没事，看你那怂样。告诉你吧，我是靠自己的‘瞳目’对抗他的，两种基因链的碰撞、撕咬，破碎、重组，当时的感觉，可真是痛苦又快乐。最后，我‘吃’了祂，祂化成了我的养料，我获得了祂的部分能力，不过很可惜，不是精神方向。我们上浮吧，我并没有发现玛丽亚海沟有异。”说着，他拍了拍周明的肩膀，“辛苦了。以后还是换个人吧，你不用跟我了。”

    在樊白下水之后，明闻密切关注他们的状况。

    明闻对伏千里有所隐瞒。在明衡发现“螺丝钉”的时候，明闻就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会陷入危险境地。时至今日，全蓝星的进化种和普通人之间的和平微妙又紧绷，就像是只用一根细铁丝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任何微小的扰动都有可能让铁丝崩裂，让剑斩落，和平不再，战火重燃。而“螺丝钉”，就很可能是这个微小的扰动。

    而且，明家树敌众多，阿衡不仅是“螺丝钉”的首席科学家，也是明家人。“螺丝钉”是基因稳定领域里程碑式的发现，更是可以创造巨大价值的珍宝，任何人都会想着分一杯羹。想要扳倒明家的人不会乐意看到这个项目进行下去，不，应该是说他们不会乐意看到明家分到最多的羹。

    所以，他当时并不赞成女儿在机制试验之后就公布消息，但是他也并未强烈反对，自信能够护住女儿，却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是堕化种，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居然就这样选择性忽略了。看来，我在安全区待得太久了啊。

    “不好意思哈，明叔叔，我没找到明教授的踪迹。”樊白钻出水面，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我想，明教授很大概率回不来了哦。”

    周明听了，又想吐槽，你这破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好不好，你面前可是一位痛失女儿的父亲啊，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轻佻随便的语气说这种关乎生死的严肃话题啊！

    明闻眼眶泛红，全然顾不上精心打理的白发在被海风吹散。他双手用力握拳，青筋显露，望着远处海面，好一会才松开手，平静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樊白。对了，我已经准备好了6型基因稳定剂和4型基因修复剂，请周监察带你过去注射。”

    “哎呀哎呀，不用了，我的GC值不是没有到高度偏移吗？就是79%而已，不用大惊小怪啦。周明，走了。给明叔叔留一些私人空间。”

    说完，登上了军方来接他的飞机，看样子是要向长官报告情况。

    明闻听着身后的响动，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阿衡“遇难”就坐实了，那些幕后之人应该也能放心，不会再关注她了。

    他们不知道，明家有一件从精神类堕化种身上得到的异器，它可以感知一个人的神智。在“螺丝钉”项目公布之时，明闻担心女儿的人身安全，就把它和明衡的脑域联系起来，为的就是在出现这种情况时能够得到女儿的确切消息。

    异器显示目前明衡的神智仍然是存在且稳定的，说明她并没有死亡或者堕化。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明闻苦中作乐地想。

    阿衡，你一定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