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

    在樊白搜寻明衡踪迹时。

    玛丽亚海沟底。

    祂的四肢紧紧地攀附在明衡的身体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雪色的睫羽低垂,轻轻地刺挠在明衡的脖颈上,满足地像是被慢性疼痛困扰几十年后突然完全痊愈的病人一样,整个“人”就像陷入一朵轻飘飘、懒洋洋的云,舒服极了。

    祂身后阴影中伸出的几条触须,缠绕在明衡的脚踝上,小腿上,再蜿蜒向上,像是腰带一样围着明衡瘦削的腰部绕了好几圈。甚至还有一条触须伸入明衡的口中,侵入明衡的呼吸道,消化道,并扎入黏膜,钻入血管,顺着血液循环系统肆意生长至四肢百骸。

    如果天衍的“显微镜”任存真在这里,他一定会惊愕得下巴都掉在地上,不,他可能会恨不得代替明衡躺在这个不知名突变种的怀里,即使他深度恐同,平时看见男性之间过于亲密都会感到恶心。实在是因为祂对明衡所做的事情太过惊骇世俗,超越了现有科学技术和已知最强治愈系异能“基因重组”所能达到的极限。

    祂墨绿色的触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尖刺,从明衡的皮肤刺入,在明衡的血管中刺出,间端分泌出透明无色的液体,仔细看,那液体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变换形状,和每一个细胞的质膜融合,作用在基因链上。

    不停地打碎、重组,打碎、重组,打碎、重组……

    随着基因链周而复始的破坏与重建,明衡的皮肤、黏膜、肌肉、血液、神经都崩坏成面目全非的样子,她整个人就像是用不成形的肉块随意搭乘的人架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肉,像极了基因链崩溃的堕化种。

    只有她时不时的抽搐和□□能证明她还保有神智。

    突然,祂缓缓睁开眼睛,将头稍稍离开明衡的颈窝,銮金色的眼睛直直地向海面望去。没有人能想到外表可怖的墨绿色怪物化成人形之后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它们就像是璀璨的黄金,流动的岩浆,跳跃的阳光,在浓稠得化不开的海底黑暗中,闪烁着熠熠光彩。

    虽然没有“瞳目”变态般的搜寻能力,但是祂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进入了祂的领地,有什么不知名的能量在周围扰动,虽然不足挂齿,但仍然让祂烦躁,本想像往常一样直接一个触足缠上去吞掉,但又垂下眼皮,盯着明衡。

    透过祂薄薄的眼皮,可以看到紫红色的血管,给人一种破碎感,让人误以为祂是什么人人可欺的小绵羊。

    片刻之后,祂又将头重新埋回明衡颈窝,重重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重新闭上眼睛,海底重归黑暗。

    无所谓,现在你最重要,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扰我们。

    明闻回到明家之后已经是深夜,盛亦楠正在沙发上等她。

    “阿楠,我们没有找到阿衡。”

    “但我们知道她没有死去也没有堕化,对吗?这说明我们的女儿暂时是安全的,而且这场意外事故刚好让她从‘螺丝钉’的风口浪尖上退了下来,这是一件好事。别太担心了,好吗?我相信,阿衡会回来,而且,那一天不会太远,我们只需要做好万全准备。”盛亦楠亦是忧心忡忡,但她还是尽力安慰着丈夫,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握着他的手。

    她年轻的时候隶属于天衍,常年在外奔波处理堕化种相关问题。自从她28岁,他32岁那年阿衡出生之后,明闻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孩子就从天及基因生物材料探索部门卸任,正式接管集团,常年待在京市管理集团业务,陪伴孩子们的时间更多,他和孩子们的感情也更深厚。

    明闻当然也明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阿澍睡了吗?”

    “我让他睡了,咱们明天再告诉他阿衡的消息,”盛亦楠拉着明闻起身,“我知道你睡不着,已经泡好了咖啡,我们去书房,分析阿衡可能的去向以及我们怎样才能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和她取得联系。哦对了,还有调查这次事故的来龙去脉,先不说这件事是不是单纯的意外,就算是意外,我也不相信那艘船上没有人想对阿衡动手脚。”

    “我完全同意,除了一点,在追悼会之后再告诉我们的儿子。”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次日,明衡联系联盟宣传组织部,提交了军方提供的明衡死堕证明。

    在“三岔路口事件”之后,堕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甚至更加黑暗。

    “明先生请稍等,我们部门想要为明衡教授举办全球性的追悼会,她是史上唯一一位两次获得联盟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的天才,当然我相信大部分人不会否认她应该获得第三次一等奖,为她在‘螺丝钉’项目上的开创性贡献,她为科学献身,为人类的未来献身,她理应得到我们最高的尊重。”

    “多谢联盟的看重。”

    2081年1月1日,联盟公墓,明衡的墓碑前。

    “非常感谢大家能在今天参加阿衡的追悼会。我的女儿明衡,毫无疑问是一位天才,她超绝的智慧,敏锐的思维,坚韧的毅力,高尚的品格,以及名为“解析”的异能,”说着,明衡突然哽咽,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平静下来,接着说,“抱歉,每一次对她的回忆都能让我情不自禁,心痛难忍。正是我以上所说的以及我没有说的一切美好的特质成就了她,不,因为有她,才会有那些特质。说心里话,我之前甚至卑劣地希望她是一个平庸的孩子,或者至少是一个不那么天才的孩子,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潜力;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不会总是通宵在实验室做实验,不会连节假日都要外出考察而不能和家人好好吃一顿饭;这样的话,她就不会离我们而去。”

    他看向墓碑上明衡的照片:“那是她第一次获得联盟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时拍的照片,那时候她才18岁,在同龄人刚刚步入大学校园,准备享受青涩又美好的大学生活时,她就通过发明堕化种靶向基因武器而斩获了绝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奖项。

    因此,每当我悔恨时,我都会想,明衡是我和亦楠的宝贝女儿,是明澍敬爱的姐姐,但她更是联盟科学院基因研究所所长,是两次联盟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获得者,她生而不凡,作为她的家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后支持她。我们为她骄傲,为她自豪。

    同时,我要在这里宣布一个消息,‘螺丝钉’是阿衡的心血,也是我们大家的希望。此前,除了阿衡,天及基因并无其他研究员参与该项目。我们一致认为最熟悉这个项目的人才是最适合这个项目的人,因此,我们天及基因将放弃参与‘螺丝钉’项目,并将其交给基因研究所代理所长埃德温·布莱特全权负责。希望‘螺丝钉’项目大获成功。”

    台下人神色各异,但都隐而不发。

    “螺丝钉”是“三岔路口事件”以来能真正有可能完全控制基因崩溃的希望,这绝对是最诱人的蛋糕,每一个有野心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都会想着死也要从中咬下一块肉,分得一杯羹。

    明衡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瞧瞧,祁剑那嘴角都在颤抖了,他一定忍得很辛苦吧,毕竟他儿子祁雪风是成为接替阿衡的首席科学家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啧,辛普森·朱莉,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从追悼会开始就得意洋洋的嘴脸,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着怎样把“螺丝钉”项目摧毁掉,好让你所谓的“基因脆弱不堪的进化垃圾”能够全部灭绝……

    等着瞧吧,等狐狸尾巴露出来之后,想要伤害我女儿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来参加追悼会。谢谢。”

    说完,明闻便走到妻儿身边,紧紧握住了她们的手,看着人们献花,并与他们交谈,接受他们的关心,在适当的时候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或者保持沉默,低头不语。

    追悼会顺利结束,在回家之后,明衡叫住了在追悼会上哭得眼眶通红的明澍。

    “阿澍,等一下再回房间,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说。”

    明澍准备上楼的脚步一顿,机械地转过身:“好吧。”

    明闻上前,搂住他,轻轻地拍着明澍的背:“阿澍,不要再难过了,你姐姐她没有死也没有堕化,我们事先用精神类异器和她的脑域相连,马加斯威海域事发之后,我们发现她仍然保留神智。”

    “爸爸!你说真的!姐姐没事!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是最强大的!”一听到这个消息,明澍下意识咧开嘴角,突然反应过来,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看我这么难过,你们很高兴吗?”

    “儿子,我们确实不信任你,不过是不信任你说谎的能力,你太真实,太清澈。想象一下,如果知道真相,你还会在葬礼上真情流露,哭得稀里哗啦,骗过那些老狐狸吗?不过说实话,现在你的眼睛红得像是小兔子宝宝,看着比之前可爱多了。”隔着明闻,母子两人对视一眼,母亲云淡风轻,儿子却是快要被气死了。

    “老妈,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明澍叹气,翻了一个白眼。

    “嗯,我想想——对了,把你气死我就可以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姐姐了,这就让我很开心。”盛亦楠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了,你们两个,别贫了。阿澍快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眼睛。”说着,明闻发动了治愈系异能“圣手”。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今年18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够控制好自己。而且我一直都知道姐姐的处境很危险,我也一直想着为她分担压力,可是,我没有姐姐那样的才能。但是,我的异能很强,比妈妈还要强,以后我可以陪姐姐出任务,保护她,避免她再次遇到这种事情。”

    夫妻俩相视一笑,盛亦楠挑眉开口:“小伙子不错,有斗志。正好,爸爸妈妈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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