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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褚襄!”褚英无法阻止,从褚襄挣脱开自己的手,迅疾奔撞向那辆驶过来的马车时,他便无法再阻止这场戏。

    单吉秋却应下责任,“对不住啊,小兄弟。今日我们出门着急了些,撞伤了你。”

    “姑娘,明明......”逢霜的话被秀春及时制止,朝着她摇了摇头。

    单吉秋拿出五两银子放在医师的桌上,“这是诊金。医师,您再给仔细瞧瞧里外,无论什么微末好歹,我们都不会不管的。”

    医师只当遇到个人傻钱多的主儿,乐呵呵地接过银子,继续道:“不瞒姑娘说,我这上个月便遇到过这个病症的。头天给他开了方子,隔日就砸了我铺子,说我黑心昧财,把没病的说成有病。”

    因为这个病症,发起来时吓人,但几贴汤药下去,又能与常人无异,可若真断了药,没两日就会再发,且每发一次便会较前一次更重,累次之后,便是神仙也救不回。

    “更何况,这药石贵比珠玉,且也只是延缓再次发作的时间而已.......”

    “您只管开方子吧。”

    单吉秋又拿出一包银子递给老医师,半道却被伸过来的一只小手抢了过去,褚襄横手擦掉鼻血,先前在街上那一番奄奄一息倒像是旁地人,“好了,好了。既然你说了要负责,这银子就当你赔给我们的医药费了,你可以走了,别的不用你管。”

    稚嫩模样却突兀地显出贪财的嘴脸,可见鼻下的血淋漓不止,他丝毫不在意,只拿着钱袋子时,那凹下去的双眼才显出几分神采。

    “褚襄”,褚英这次是切切实实地火了,褚襄感觉到了他的怒意,他的大哥一贯温和,这般生气的模样还是头一遭。

    可眼下,褚襄看这笔银子,比那苦药可来得重要,忙抢着紧抱在怀里,借机就要往外跑。

    “诶,别跑啊”,单吉秋去拉他,却被他拉着手,狠咬了一口。

    秀春和逢霜也跑上去拉他,他却又反朝着几人拳打脚踢,最后也还是褚英出手才将他制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够。”

    褚襄一抹鼻涕血,一把眼泪地哭说:“大哥!我不用瞧病,我没事。这银子,这银子我们可以付给王家老爷.......”

    褚英打断了他的话,此刻的闹剧,已然将他心底某处曾隐隐希冀的东西碾碎在萌芽里。十八年的贫寒疾苦,都没有如此刻的窘迫般,令他难堪。

    困顿于清贫,他惇信明义,大方得体,虽然只有两身衣裳,反复地洗到脱色,却始终挺直腰背,体面得当。

    他从褚襄手中抠出钱袋子,不管他的哭闹,神色漠然地递还给单吉秋,拱手,深深鞠了一躬,“今日之事,让苏姑娘受惊了。对不住。”

    “褚大哥”,单吉秋并未抬手去接。

    褚英却只将钱袋塞进了秀春的手中,拉过褚襄,又朝老医师行了个大礼,什么也没带走,袖手一挥,留下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褚大哥”,单吉秋追出门去,“可眼下,你家小弟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啊,不是么?”

    褚英背对着他,那副宽肩,担负了太久的重担,却依然挺直耸立。

    “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还能想什么办法!你们要是还能有办法,何至于......”

    话自然是不能全说透,可即便如此,二人也心照不宣,挺立的背粱一凛,缓缓松落,他并未回头,重复了一句,“我自己会想办法。”

    褚英还是强拉走了不情不愿的褚襄,将她的好意推置。

    少年郎初见一朵绚烂娇艳的花,却羞于伸出满是泥垢的双手,不敢碰,不可得。

    单吉秋无奈,也只得任由他们离开,吩咐身后的人,“秀春,照医师写好的药方,去抓药吧。”

    “姑娘,他们那般不领情,咱们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快去吧。领了药,送回府给四姑娘,就说,是一位姓褚的公子,不小心落下了。”

    秀春不知道这事怎么又扯上了四姑娘,心中疑惑,却又听她说:“另外,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知道了吗?”

    二人互相看看,姑娘这几日,虽比着从前温和,但真端起架势,却是威厉不少,两人半点异议不敢再有。

    ~

    褚英一路沉默,他身高腿长,褚襄要小跑着才勉强能够跟上,可褚襄本来就身子虚弱,一小段路下来,便已只能靠着墙壁大喘着气。

    褚英走出几步,才从慌乱逃窜的情绪中醒过神,“小襄,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大哥。我就是走累了。”

    褚襄强颜欢笑,鼻血凝干后挂在鼻底,褚英的愧疚更甚,“是大哥不好,是大哥没用。”

    “大哥!”褚襄提高声量,“你没有任何的错!我们都没有错。就算有错,那也是他们那些人的错,是老天爷的错。”

    褚英脸上的笑容十分惨淡,“是啊,我们又有什么错呢。”

    这话似一种自我嘲解,褚襄不懂,只在惋惜到手的银两,“本就是那马车撞了我,她给我们赔银子也是公平的。若是能拿到那些银子,赔给王家老爷,大哥就不用,就不用......”

    “小襄!此事不许再提。你知不知道今日你突然闯过去,有多危险!要是那车夫再晚一步勒缰绳,你如今......我怎么跟母亲交待!”

    “反正,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还不如......”

    还不如换一些银子,让大哥和母亲能过得松快些。

    “住嘴,你若再说这些话,让母亲听到,你就别再叫我大哥。”

    他们父亲去世得早,褚英亦作严父又是慈兄,褚襄见他真生了气,便噤声,不敢再言,“知道了。”

    “小襄,你听着”,褚英低下头,极为认真地向弟弟承诺,“银钱的事情你不用管,万事都有大哥,你只要好好将养着,健康长大,孝顺母亲。大哥发誓,绝对不会任何人随意作践我们!”

    褚襄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大哥从小便是十里八乡最出众的,他说的话,从来不曾失信。

    只是......褚襄有些悲切。自己从小得了这怪病,死又死不利落,活也活不畅快。

    褚襄刚出生没多久,他们的父亲就病故,族亲便想出各种招儿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先强行要将他们母亲改嫁给族中一个荒淫无度的老光棍,美其名曰是给他们找个依靠,实际却是怕他们母亲带着他们父亲留下的一点薄产改嫁到外族,白白让外人占了便宜。

    那老光棍嗜赌成性,追债的都追到了宗祠,逼族中长辈给他还钱。族中人一合计,让褚母嫁给老光棍,成婚后,自然就得用那点家产,去还老光棍的赌债。褚英听说后,提起扁担,冲到宗祠,大闹了一场,险些被在族谱上除名。

    幸得不多久,那老光棍醉酒跌落山崖,摔死了,婚事便不了了之。

    很快,四方乡邻又都传褚母克夫,于是这么多年,再没人敢给她说亲。也算因祸得福,勉力保存了褚父留下的那几亩地和一间三居的瓦檐屋舍。

    兄弟二人自小懂事,褚母种菜插秧,褚英就帮着做饭和带褚襄。蔬菜瓜果熟了的季节,他一手提着铺了厚厚茅草的小摇篮,摇篮里是咿咿呀呀的褚襄。背上满背篓的时令果蔬,走过几十里路,拿到城中,找个热闹的地方蹲下来摆摊,若能换个十几文钱,已经是祖宗保佑。

    没有人光顾的时候,他便拿一本书看,他同章从兴相识,便也是源于此。章从兴家是建州城中人,家中还算宽裕,偏他不思进取,游手好闲。章母逛街时,发现了褚英,见他与儿子同龄,却气质迥异,便请了他到家中,给他儿子伴读。久而久之,确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

    窦夫人的马车到了窦府门外,苏麽麽打起车帘,道了声,“夫人,已经到了。”

    “到了?”窦夫人颇为疑惑,撩开窗牖,确确实实是窦府没错。可门前冷落,半个迎接他们的人都没有。

    唯见一名门房的小厮,见有马车来,恭恭敬敬地跑过来,问了句,“贵人府上何处,小的这就去禀报。”

    窦夫人气得,这位新嫂嫂当真是端个好架势,倒叫自己回个娘家还得先自报家门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小厮猜出来人身份贵重,可自己刚来窦府做门房不足三月,确实没见过眼前这位夫人,陪着笑说:“夫人见谅,小的眼拙,可否给,给小人看看名帖?”

    窦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直喝:“叫你家夫人出来认认,看我入这窦府需不需名帖!”

    言罢,将窗牖拉下,阖眼不理,手中的念珠拨弄得急吱吱地响。

    “小的,小的......”

    苏麽麽看不过,朝小厮呵责,“我们窦夫人回自己娘家还需要名帖吗?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通禀。”

    “窦,窦夫人”,任凭小厮再不识人,也定然知道这窦府上的二姑娘嫁给了巩相做了相府夫人,小厮忙改了口,快腿儿着往府内去。

    “这绍氏就这么当家的!”窦夫人在马车里发着火,“单令个没脑子没眼力的愣头青看门,当我窦府是她绍家那种小门小户!也不怕着其他人笑话!”

    “婢昨儿个就叫人带了信儿,说夫人今日回府的”,苏麽麽也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冷遇,“这绍夫人,也太不懂事了”。

    说话间就见那小厮又快步跑了回来,站在马车外,恭声说:“窦夫人,我家夫人请您进去。”

    “就这样?绍夫人,人呢?”

    小厮偏了点身子,给苏麽麽解释着,“夫人正在院中晒书,忙不过来。”

    话刚落,就听得马车内有物件落地的碎裂声,窦夫人寒声道:“好个绍贞,真以为她嫁过来,窦家就轮得到她摆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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