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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衡郎,你可知那顶上是什么?”

    戎思允指着大相国寺的最高处,眼底的水润早已风干,只剩满目思虑之色。

    “接引殿?”蔡衡自然知道她所指的不是殿名。

    “听闻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秘密招揽术士,如今那接引殿中,安置的......”

    “他招揽方士是为何?”

    “不管他是为何,总归,官家是不喜的。官家不喜,便有我们可做文章之处。”

    戎思允和蔡衡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狡黠。

    “允娘,我真该庆幸,你不在我的对立面。”

    否则,要对付这般好谋善断之人,可太费心费力了。

    单吉秋从蔡二姑娘那头回来时,还故意绕到大殿后侧的蟠龙岩打发时间,她真怕再去撞见什么公侯府中的秘讳,徒惹麻烦。

    蟠龙岩,峭壁嶙峋,岩间有穿石而过的绕山曲径,可直上乌蒙山,曲径石壁上是摩崖石刻,漫天神佛妖魔,栩栩如生,拾级而上。

    单吉秋垫脚,探头望着一沟苔藓上方,身披熊衣,黄金四目的形象。

    “那是方相,逐疫驱鬼之神”,蔡衡的声调,抑扬间,恰给人一种恢诡之感,惊了单吉秋一跳。

    他温声致歉,“是我唐突了娘子。”

    “不,不,是我刚入了神,没注意到蔡......蔡小公爷过来。”

    蔡衡笑笑,“这么些日子,倒是还不知娘子闺名,家住何方,耽误这么久,可需要我找人替娘子去家里送个信儿,报平安。”

    “妾自甘州,嫁为建州妇,骤闻蔡国公薨逝,念及初入建州时曾受国公爷恩惠,便莽撞,拦了仪仗。”

    这些话,单吉秋早就编好,说得有条有理,自然蔡衡也不起疑,便也没问她是何恩惠。

    只问:“如此,当送封信回去,以免你郎君担忧。”

    毕竟这个世道,女子连日不回家,还不交待去处的,定会惹嫌。

    单吉秋面露难色,哽咽着,“不瞒蔡小公爷,妾......妾已于月前,与郎君和离。”

    蔡衡见她一脸的哀戚,不好再追问,便说:“既已和离,娘子,可是已有打算?”

    “嗯,原是要回甘州娘家的,待尽完心意,便径直往甘州去。”

    蔡衡点点头,也不知是何等事,能让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与夫君和离,估摸着也就是些新欢替旧爱的故事罢了。

    心中也有些为面前人叫屈,便说:“娘子若不嫌弃,待斋会结束,我安排一辆马车,送娘子回甘州。”

    单吉秋虚虚推辞后应下。

    乘坐国公府马车,往甘州,便是又多了一重保障。甘州与凉州挨临,到了甘州,自己只需再有个三五日程,便可回到凉州了。

    晨起,贡吉正在为公良敦换上素服,国公的奠仪,他身为太子,需着素色公服,腰间系通犀金玉带。

    “还没消息吗?”公良敦摆摆手,示意贡吉,他自己系腰带。

    匡晁在旁,恭敬地回答:“我们派出的十路人马,顺着官道,一直追到了临近的州府,都还没有良娣的消息。”

    “她不可能跑得那么远”,公良敦扣上金玉带,又问:“入凉州的几处关隘,可有安排好人马?”

    “通往凉州的渡口、城关,山门,甚至民间小道,都已埋伏好我们的人。殿下,你看,凉州单府,我们是不是......”

    “不可打扰老爷子”,公良敦厉声否决。

    “卑职明白”,匡晁合手为礼,“只,离月末只有三日了。”

    月末,是巩妹殊和公良敦的成婚大典。

    “三日之内,就是翻山倒海,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卑职遵命。”

    贡吉在一旁,不着痕迹地努努嘴,心道,就非得人单良娣笑嘻嘻地接迎太子妃入门呗。

    太子和匡晁走后,贡吉碰到了小银,他忍不住问:“小银,你知道你家良娣去哪里了不?”

    “这我哪里知道啊”,小银白白眼,她已经被匡晁连吓带哄地问了好几遍了,“只良娣好好的就成。”

    小银想,她自己走了,总好过投湖壶自尽吧。

    “也是,最起码等大婚仪式后再寻回来吧,不然多让人难过啊”,贡吉想起那个虽然娇怯,但总是笑盈盈待人的良娣,心酸地说。

    当然他们也知道自己人微力薄,至多是在心底向神佛菩萨祷告两句。

    大相国寺内,诵经念佛之声昼夜不息,大雄宝殿前的香供自山门起,便铺陈开来。每日来参加斋会的四乡百姓,车马塞道。

    蔡衡早早地在山门外等着,见公良敦的马车下来,便迎上去,叉手行礼,道:“殿下见谅,寺门外车马骈阗,堵了道,得请殿下随下臣,步行入寺。”

    “无妨”,公良敦淡淡回说,背着手,径直往前,“父皇听闻百姓自发为国公爷送行,甚为感佩,特令吾送国公爷一程。”

    “谢官家和殿下!父亲生前常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如今见他们如此感念父亲,下臣亦十分感动。若不是单娘子孤勇,拦了仪仗,下臣也不知......”

    “单娘子?”

    “对,是那位民妇先拦了仪仗,才鼓舞了其他人纷纷效仿。”

    “倒确实有勇气”,公良敦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敢当街拦国公爷的出殡仪仗队,确实需要勇气。也不怕遇到个脾气不好的,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一通,“也是因老国公爷一向有仁善之名,庶民才敢亲近。”

    “待仪式结束后,殿下可要见见?”蔡衡见公良敦亦是赏识之色。

    他却只是说:“吾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见吧。”

    蔡国公的灵位放置在大雄宝殿前的香案上,香炉鼎前,公良敦敬上三柱香,走到着紫袈裟的大相国寺方丈寂尘前,合掌致礼,而后落座。

    寂尘方丈颔首以示回礼,嘴里却依然不停地唱念着经文,这是每日必进行的仪轨,自卯时起,三遍念毕,寂尘方丈便领先起身,自殿外绕行,绕佛殿三匝,僧众之后便是家属至亲,依亲疏远近行列,再后,便是那些感念国公恩德的四方乡民。

    单吉秋有些迟了,躬着身子从门边悄溜进去,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脸向她招手,是她这几日认识的姚娘子。

    “单娘子,今儿个怎么现在才来?还好我给你留了位子。”

    “实在抱歉啊,昨儿个睡晚了”,单吉秋讪讪,问:“今日殿内怎么这么多人?”

    挤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儿都不好找,心道这国公爷生前可真是大善人,生后有这么多慕名而来祭拜的人。

    “他们呐,哪里是为了国公爷”,姚娘子说起,语气有几丝不屑,但又碍着在佛祖面前,不敢乱造口业,便只说,“喏,为的前头那位贵人。”

    单吉秋微微抬眸,目光穿过叠叠稠密的脑袋,天光未完全放亮,殿内的灯烛却已有几只燃尽,灯光昏暗中,只看到一张着素锦服的宽背,端坐在寂尘方丈的下方。她并未觉得意外,堂堂国公府的斋会上出现几名身份高贵之人,再正常不过。

    这时,再放眼自己四周,虽服饰素雅但妆容精致的小女娘们,便懂了几分姚娘子的意思。

    只......这其中有几张面容她似曾经见过,单吉秋赶紧将头低下,怎么忘了这国公府的奠仪也定少不了之前参加乞巧宫宴的贵妇千金呢。

    但愿,她们并不能将眼前这个面容素净的单吉秋和那夜珠光宝钗的单良娣联系到一处,单吉秋垂目默念,“祈愿诸佛庇护,皆得所愿。”

    心念刚起,前方跪坐的人纷纷起身,便知,又到了绕殿的时候。单吉秋起身候在原地,寂尘方丈领先出了殿门,公良敦紧随其后,颔首合掌,身后之人依次排成一列长队,口念佛号。

    大雄宝殿四门大敞,以示顶礼诸佛之意,待到单吉秋这处时,身后的女娘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前挤攘,险些将她们推到地上。

    “在佛祖面前,这般行事,像什么话”,姚大娘低声跟单吉秋抱怨。

    “都是小娘子,心思活跃了些。”

    二人理整好自己的缌麻素服,顺势就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绕殿的队伍很长,以至于寂尘方丈已经走到了殿后的中线,单吉秋这边才刚踏出殿门。

    绕行一圈,梵钟撞响一声,单吉秋和公良敦分列在队伍的首尾之位,也正正相对一次,二人却都只专注于脚下,并未抬头张望过。

    梵钟声音,铿锵浑厚,但......列前的女娘们叽叽喳喳,也着实烦心。

    姚娘子终于忍不住,沉声提醒,“娘子们,在佛菩萨面前,需得庄严些。”

    一位先前插了队的女娘挑眉不屑,“好管闲事。”

    “你......”姚娘子气愤,对单吉秋说,“真是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你说谁不懂事”,那女娘应是家里娇宠惯了的,听不得批评,便停下来指责:“你以为你是谁啊。真是!下了学堂还要听人教训。”

    “佛祖面前,人人平等。出了寺庙,你是世家女,我是平民妇,可在寺内,我们都得敬奉神明。”

    单吉秋见双方都有些火气压不住,想出言劝阻,谁料,对面另一位女娘拱起火,“自己没本事,才事事求神拜佛。沁姐姐,别同这些市井妇人计较,她们啊,坐井观天,她们的天上除了自家郎君了,怕是就只有佛菩萨了。”

    “娘子说话自重,这里可是国公爷的度引斋会!”单吉秋不得不提醒。

    不管她们是否信佛,她们至少会对国公府有所敬畏。

    年芳沁瞪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转身往前,章韶敏紧跟上去,解释着,“沁姐姐,我也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年芳沁甩开了她的手,“哼,谁知你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在衡哥哥面前失仪。”

    “姐姐可冤枉我了......”

    再后面的话便听不见了,她们二人转到了另一侧,单吉秋宽慰着姚娘子,“莫气了,走吧。你瞧,咱这尾巴都快被前头撞上了。”

    言语间,单吉秋回首探了探,寂尘法师已经绕过了右侧角,而她们还停在左侧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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