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次日午时,褚玉看到狱卒提着食盒过来。

    狱卒按部就班打开牢门,将从外面买来的食物摆好。

    天牢里没有桌子,褚玉一直是席地而坐解决吃饭问题。

    吃完狱卒前来收碗筷的时候,褚玉故意装作嗓子不舒服,开口道:“这个大哥,能否多给我些水来,昨夜更深露重,我可能不小心着凉了。”

    语罢,她用袖口捂住鼻口佯装咳嗽几声。

    狱卒也没多想,“姑娘那你等我会儿。”

    他说着赶忙收拾碗筷,褚玉再次咳嗽几声,“你先去给我取来,这我帮你收拾。”

    狱卒离开后,褚玉将筷子藏在褥子下,把碗收进食盒,盖好盖子。

    很快就给她送来一壶温水,以及一套茶具。

    倒扣在托盘里的正好六个小茶杯。

    褚玉将食盒递到他手里,狱卒也没检查放心离开了。

    她不知孙有道跟赵临川同狱卒说了什么,但肉眼可见的对她管束尤为宽松。

    只要不是过于过分的要求,基本都有求必应,甚至称得上足够贴心。

    褚玉将茶杯一次摆开,少量往五个杯子里加水,再用先前藏起来的筷子轻轻敲击调解合适水位发出五音。

    根据昨天狱卒说的,倘若是两个姑娘,每日都有人送饭,非富即贵,富贵人家的女孩儿都能识得音律,她想借此方法来跟她们传递消息。

    敲击声距离她不是很远,想必就在附近,只是她们互相彼此看不到罢了。

    褚玉也不知道她们是否能听到自己这边的声音,希望一切自有天意。

    她敲打着杯子边缘,演奏曲子。

    将她想问的话藏进音律里。

    这样她们就能听懂。

    音律变换着,传到不远处的牢房中。

    双手双脚被捆,嘴里都被塞了破布。

    曾问儿恍惚中像是察觉到有人在晃自己,她缓缓睁眼,看到阮芷冲她挤眉弄眼,嘴里呜咽着什么。

    她起身,阮芷挪到牢房边缘,示意曾问儿过来。

    听着曲子像是简单五音组合成的。

    莫不是昨日回应她们的那人?

    此人精通音律,把所有想说想问的话全都藏在了曲子中。

    深深浅浅的敲击声,若隐若现,但这个回应对她们来说算是看到了希望。

    前日牢中被关进来了新的人,她们听着传来的声音,提到了皇上,还让狱卒忙前忙后,料定不是普通的死囚。

    故而才想出敲击声吸引注意对方注意的办法。

    敲打的物件是枯草堆下的一根小木棍。

    她们手被捆着,只能坐在地上,反手敲打围栏。

    曾问儿在盛京城中精通音律,听到曲子也能从中分辨出对方人的意思。

    当她听到对方信息中询问她是否有冤的时候,曲子旋律忽然变了,到最后就停了。

    阮芷她们继续等了一会儿,依旧没等到对方的曲子再次响起,反而迎来了脚步声。

    来人是红启,他提着食盒走来,目光紧紧凝望着二人,在他的注视下,狱卒打开牢房门。

    红启走进来,从食盒里取出饭菜摆在她们跟前,解开她们手上的绳子,取出塞在她们嘴里的破布。

    “赶紧吃吧,一会儿公子要来跟你们说话。”

    阮芷狐疑打量着他,试探性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将我两从落云观带到这里。”

    能自由出入天牢,对方的身份定是不简单。

    不可能是恭王,要是恭王,在抓到她们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的尸首送到太子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红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该让你知道的时候只会让你知道,赶紧吃。”

    阮芷跟曾问儿对视一眼闷声吃着饭菜。

    狱卒看着少年,说道,“郎君,我去看看头儿在哪。”

    他说完转身离开,路过那名富贵姑娘的牢房前,见门是敞开着的,狱卒头子就立在门口。

    而另外跟随红启的富贵公子也立在牢房中,神色晦暗不明。

    褚玉望见那名狱卒,举起跟前的茶杯。

    “这天牢中还真是贵人多得处处皆是。”

    眼前的公子身着紫色圆领长衫,头发梳得板板正正,发冠上的玉簪晶莹玉润,不参一点杂质,就连腰间挂着的玉腰牌更比玉簪还来得珍贵。

    身上的穿着的丝绸都是天蚕丝制成的上好料子,来人身份非富即贵。

    那双深沉眼眸,褚玉大概也猜到此人身份。

    正是怀王姜佑。

    能让怀王光顾至此,想必昨日看见送饭的少年是他身边的人。

    是人都会奇怪,一个被关在天牢里的囚犯,待遇还相当不错,出去之后都会跟人提上两句。

    今日是他们进来的第三日,想必明日事情如何证明就会有个结果。

    可褚玉总感觉这件事有些奇怪。

    好像忽略了关键的一个人。

    “褚小姐可真是一刻都不曾闲着,我猜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

    褚玉仰头喝下茶杯里的水,又往杯子里添了新的。

    “大概知道个七七八八,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她说着将一个茶杯里的水并入另外的杯子中,给空出来的茶杯添了水,递到姜佑跟前。

    “此时此刻,你我还算不上敌人。”

    盈盈素手双指轻轻捏着釉白茶杯,举在半空中,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对方已先饮下杯中的水。

    姜佑接过没有第一时间喝下,握在手中。

    “朱雀大街上的时候我尚不确定你二人互换一事,如今见到我才确定,你们并没互换,或者是换了已换了回来,才这般胸有成竹。”

    褚玉勾唇,“怀王殿下未免太过谦虚了,朱雀大街上还得多谢你出手,不然我们得多费些功夫。”

    她目光一直落在姜佑脸上,话锋一转,“你觉得后面我们成功有几何?”

    姜佑微微沉思,“六成。”

    “竟只有六成,我还以为能十成。”

    姜佑目光幽幽盯着她,“剩下四成,一成给姜凌,三成于我。”

    褚玉自顾自再饮下一杯白水,“莫不是怀王觉得你身边有人能左右这场验证?”

    姜佑瞬间反应过来,神色凛冽,“褚小姐真是狡猾,看来跟你说话都要小心些,否则一不小心就被套出话来。”

    他说着提起茶壶为褚玉斟满。

    褚玉举杯一干而尽,颇有些豪迈之气。

    “至少我知道了,在验证这一事上,是有怀王殿下的人,就像我猜到护国公是怀王的人一样,我只是好奇,一向在朝中以清流自诩的楚兴年,是什么时候倒戈到你这边来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褚小姐觉得呢?”

    褚玉摇头,“护国公一身军功赫赫,驻守云水城,要真是为了名利,何苦远离盛京,留在这盛京城,不必在云水城来得更快些。”

    她顿了顿,“楚丞相如今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能求什么名利呢,除了名利剩下的也就只有人心所向。”

    姜佑一怔,不怒反笑,笑得肩膀颤抖,声音朗朗,“褚小姐果真聪明,只给一点线索,就能猜到这么多。”

    “我说过,此时此刻,你我还算不上是敌人,我回盛京的目的,只是为了沈家。”

    “报仇?”

    姜佑收起笑意,他记得褚玉身边曾经有个跟随了多年的丫鬟,在两个月前惨死沈贵妃的落霞宫。

    褚玉答非所问,“怀王殿下,倘若我说恭王会输,你与太子相争,你毫无胜算,你该当如何选择?”

    姜佑指腹摩挲着杯身,揣测着她话里的意思。

    “你是在劝我?”

    “是或不是,全凭怀王你自己所想,孤注一掷,回头是岸,都是选择,我只是选择了对你有利的一面,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非你所能及,皇上会选择一个横空出现的皇子做未来太子么?说不定会认为这一切全都是出自你的手笔,你害了他心爱的儿子,让皇室斗血脉斗得你死我活,自古圣意难测,你凭什么会觉得皇上不会猜忌你呢?”

    褚玉的话不无道理,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跟太子争,他只想跟恭王争,他希望太子不要倒下,内心却又期盼着恭王能扳倒太子。

    这样他就能站出来,在帝王面前,展露自己,让他看到,他不是一个无用之人。

    他是矛盾,想借阮芷来乱太子阵脚,却又不想真的伤害到他。

    或许心里,他始终都记着当初给他递糖的人。

    要真的下定决心,他早就将阮芷的尸体伪装成恭王的手笔送到姜拓跟前。

    这把火,他想他们烧起来。

    站在褚玉跟前,却是挣扎纠结。

    姜佑最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举杯做了敬酒的动作。

    将被他焐热的水喝了下去。

    姜佑走后,褚玉让人将茶具撤了下去,只剩下一只杯子跟茶壶。

    她这么说,是想劝怀王,又想救隔壁那两姑娘的命。

    倘若怀王真的要动手,她们的生死只是早晚问题。

    但怀王,护国公,跟丞相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羁绊才让他们绑在一起?

    前者是小辈,后两者,是大齐顶梁柱。

    他们塌了,大齐半边天随之将倾。

    *

    楚兴年在书房中看着他草拟好的验证方法。

    赵临川虽然武艺高强,各路武器都耍得虎虎生风。

    可他并不擅长使长刀,根据怀王的意思,似乎是要帮恭王坐实他们互换一事。

    那么就得挑二人不擅长的事来,又不能让人起疑。

    褚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似乎并不擅长跳舞,除了她十五岁的时候,其余时候并不曾见过褚玉跳舞,让赵临川与擅刀者比试,褚玉同擅舞者斗舞。

    这样一来,他们必定手忙脚乱。

    今日是第四日,也是他需要去跟皇上回话的日子,下午进宫,坐实此事也无后顾之忧。

    楚兴年出了书房换好官服,折返的时候,忽然有东西打在了他的乌纱帽上。

    乌纱帽被打得一歪,让他诧异回头,瞧见坐在墙上,手里垫着石子的男子。

    管家带着侍卫拿着家伙围过来,想要抓住这个擅闯丞相府的狂妄之徒。

    “我说,你要不要跟我叙叙旧,忙碌的丞相大人。”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