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陆叙……？”她重复了一遍，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喝醉了？”他问她。
“没喝醉。”苏喜听他这样问，不服气地回答道。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有点晕。
旁边的薛嘉宇赶忙扶住她的肩，才没叫她倒下来。
“没喝醉……”她反复强调，“我特别清醒！特别、特别、特别清醒！哼……”
她想要自己站稳，于是推开了揽着自己的手。还没走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腿像是不听自己使唤似的，摇摇晃晃，东迈西拐，总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她扁了扁嘴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你身边有人陪着吗？”陆叙听她的语调和说的话便知道她已经是醉得不清了。
“有吧？”她扶着沙发靠背，转过头，瞧见一旁的薛嘉宇。她朝他露出一个甜笑。
下一瞬，猛地朝他扑过去。直把他撞得退后了好几步，“我抓到了一个大的。”像是在邀功，透露着兴奋。
“……”
薛嘉宇听见她这么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弯下腰，捡起刚才苏喜扑向他时顺手放开掉到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还在通话。
“苏喜？”手机里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你怎么了？”
“你好，我是苏喜的同学，她现在喝醉了，不太方便接电话。”他看了一眼歪倒在一旁的女孩。
她过了亢奋的劲儿，现在终于消停了下来，靠着软垫。
见她没有动静，他安下心。
“你们在哪？”
他报了一串地址。
陆叙听见电话里的动静的时候已经有些不放心，知道地方以后就立马开车过去了。
等到进了酒吧，按照接电话的男生说的位置找过去，就看到一男一女亲密地抱着。
“苏喜？”他迟疑地开口叫她的名字。
闻声，男孩转过头看向他。
男孩身体微侧，露出怀中女孩的半边脸颊，确实是苏喜。
陆叙迈步走过去。
薛嘉宇在他面前有些不自在，毕竟他算是苏喜的长辈又是学校里的老师。见他走过来要接过苏喜，连忙松开拉着她的手。
“她喝太多了，我得要带她先回家了。”陆叙说道，见他似乎有些局促，还平和地朝他笑了笑，“别担心，你们同学继续好好玩儿。”
男人还穿着西装衬衣，打着领带。一身打扮整齐而一丝不苟。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不觉窘迫，依然行事从容。
接过女孩，他揽过女孩细瘦的肩膀往外走。
女孩走了几步像是发觉旁边换了人，疑惑地抬眼去瞧。
酒吧内悬在半空的玻璃球灯落下无数道光斑，闪烁着，并随着音乐的律动不断地在人群中飞舞、跳跃。
苏喜眼前交叠着绚丽的光晕，在不时掠过的灯光下，她瞧着那人。
“怎么了？”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边为她挡开人流的冲撞，一边问她。
她瞧了半天，却没回他话。
等到出了酒吧，上了车，她也没说一句话。
他以为她是犯困，想睡觉了，便想着早点把小姑娘送回家。
一路上在车里头，副驾驶都是安安静静的，简直不像是接了个醉鬼。
他心想着她的酒品倒是不错，醉了也不闹人。
但到了下车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错了。而且是错得彻彻底底。
陆叙看着眼前耍赖不肯下车的女孩。
“出来，回家了。”他说。
她摇摇头，手偷偷地抓着座椅，像是怕被他强行拉出去。
“苏喜，出来。”
“不要。”话音落下，她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
而车钥匙刚刚就被这个醉鬼给抢走了。
“……”
他哑然看着紧闭的车门，低头笑了笑。
抬手在车窗上微曲着指节，轻叩了几下玻璃窗面。
里面的人不理他。
手上的动作不停，依然不紧不慢地敲着。
过了一会儿，车窗发出滑动的声响，往下降。
等到露出一小条缝隙，又戛然止住，只能看见女孩的一双眼睛。又是懵懂，又是警惕地瞧着他看。
他停下手，弯腰凑近。
目光隔着一道车窗，与女孩相遇。
女孩的眼睛又圆又亮，乌黑的瞳眸上泛着濛濛的雾气。眨巴着看过来，像是守着房门的小兔子。
他不合时宜地想着，或许他现在的样子就像那只要把兔子从家里骗出来一口吃掉的大灰狼。
“小喜，出来好吗？时间不早了。”
嗯，话说出口就更像了。
“没有礼物。”她忽而开口。
他没反应过来，就见女孩扁着嘴，委屈地说，“我刚刚翻了车里，没有礼物。”
陆叙没想到方才她关上门的功夫已经把车里翻了一遍。
他已经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自己之前承诺过的生日礼物，不由扶额。没想到这小姑娘连醉了都不忘要收礼物这件事。
可见确实是惦记着很久了。
陆叙看了眼醉得不清，却又异常固执的女孩。
还在车窗缝里盯着他，委屈巴巴的，叫他也觉得自己是个不守信用的绝世大坏蛋，世界上最差劲的大人。
苏喜见他叹了口气，在衣兜里掏出件东西。
有些迟钝的脑子反应不过来，等到他将东西递到眼前，依然愣愣的。
慢吞吞地在他的示意下往他手心看，“是什么？”
路灯的光亮照到他的手上，一片亮晶晶的东西。“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不是找了很久吗？我没忘，早就给你准备了。”他将准备好的胸针放在怯生生从窗口伸出来的小手上。
她端详了一阵，“这只小鸡仔好像有点胖。”认真地得出一个结论。
陆叙差点没忍住就要收回去。
“是云雀。”他无奈地纠正，“礼物送到了，那么小喜可以和我走了吗？”他弯腰，朝着端坐在车内的女孩说道。
女孩点点头，随后低头思索了一下。
陆叙以为她要开车门出来，却见车窗继续落下，下一秒，女孩半个身子探出窗口，膝盖踮着车坐椅，扶着车窗边沿就要往外爬。
眼看身体往前就要摔出来，他连忙扶住她的手臂。
“你这是要干嘛？”他被她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他板了脸训斥道。
她攀着他的半边肩膀，几乎整个人都被罩进了他的怀里。
听到问话时，她像是不明白，疑惑地说，“我要出来啊。”
见他仍然不赞同的样子，她说，“鲤鱼跃龙门，你没听过吗？就是，biu——地一下——”
她伸手就要比划给他看，一边说，一边左手握拳，右手划出一道抛物线。
他怕她摔到地上成一条死鱼，两只手穿过她的胳膊环着她的背。
“……然后我就会变成一条小青龙。”
“这恐怕不行。”他小心地将她前倾探出窗口的大半个身子扶稳。
“为什么！”她不肯缩回车里去，拉着他胸口的衣服不放，不高兴地反问他。
“因为你是个人类，按照生物学的角度，你的基因决定你只有可能返祖成猿，不能一跃成龙。”他解释着，见她非要从窗口爬出来，干脆一手揽住她的腰。
苏喜只觉得腰上一紧，一瞬间腾空被抱了起来。
“而且，”眼前一晃，她已经两脚落在了地面上，他站在她面前，笑盈盈地问她，“谁告诉你这是龙门的。”
她攥着他衣服的手还未松开，脸和他离得很近，近得几乎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看清他眼角细小的纹路，随着脸上漾开的笑意，像是在眼尾扫开浅浅一扇金鱼的尾纹。
像是被蛊惑，她蓦地吻上他的脸。
***
那么，我想跃入你的心门。
——苏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