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隽”林美玉皱着眉，“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你爸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了，你怎么又和人打架了？还是在学校里打的人，还好你爸跑过去跟老师求了情，不然你肯定是要背处分的。你老是这么惹麻烦，要不是你爸，可怎么办才好啊！”她柔美的脸上显出哀愁。
林隽深绕开她，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
“和你说话呢，小隽！”林美玉见他丝毫不听劝的样子，提高了声音向他呵斥，“还有，你怎么能那样跟你爸爸说话呢？”
他转过身，“哪样？”
“我不就是说了事实吗？”他笑着看向女人，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老混账，借女人上位的窝囊废，我说的不对么？妈？”
林美玉气得浑身发抖，她扶着沙发勉强维持着语调，“小隽，你爸不是这种人，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这不是胡说……”
“小隽！”林母急促地大声喝止。
然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调，轻声和他说道，“小隽，给你爸打个电话道歉，啊，就说你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和同学打架也不该和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你就是一时脑子犯浑。”
她摸出兜里的手机想要塞进他手里。
女人的手指甲紧紧地扣着林隽深的手臂，深深地扎进肉里，刺痛得叫人清醒。
他看着女人希冀的目光，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讨好那个男人。
她是个贤惠温柔却又过分天真的女人，如果是遇上其他老实本分的男人，或许会从此过上平淡安定的幸福生活，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丈夫，孝敬老人，抚养好自己的孩子，做个人人称赞的好媳妇。
可是偏偏她却和卢东升搅和在了一起，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了心，抛下一切想要嫁给他。
但别人哪里又真拿她当一回事？遇见个有钱小姐，想要借着那位高权重的老丈人一步登天，舍弃一个为了他离家出走的女人又有什么难的。
只有她傻。男人都结了婚，她还满心以为他是真心爱着她的，以为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孩子所付出的迫不得已，一切都只是他的逢场作戏，铁了心地还要跟着他。
哪怕是做个没名没份的情人，哪怕，是让自己的儿子当个被人嘲笑的私生子、野种。
她满心以为这是爱情，为了这场伤人伤己的爱情什么都顾不得了，全然不理会别人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去他妈的狗屁爱情。
她一心活在自己的浪漫里，战战兢兢地守护着自己的爱情，可是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看看他，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愿不愿意成为她这场爱情的牺牲品。
“妈，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他平心静气地看着她。
林美玉被他的这句话问得一愣，攥着他的手松了松，半晌没有答话。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笑笑，没有表露出太多的难过。“算了，都无所谓了。”没等她回答，林隽深接过了她塞到手里的手机。
等到拨通了电话，他将手机对着耳边，“爸，是我。”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垂下眼眸，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对不起，我错了。”
“是我不对。”
“我不该和同学打架，不该和你吵。”
……
林美玉在他拿过手机打出了电话后便将林隽深方才的发问抛在了脑后，紧盯着手机，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浑话来惹恼了电话那头的男人。
听他乖顺的附和以及道歉，她终于缓缓露出笑。
等到林隽深说完话，她赶忙把手机从他手中抢过来，担心对面的人会挂了电话。
“东升啊，小隽我训过他了，他以后会听话的。”
“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和小隽啊？我和你说，我新学了一道菜，一定合你口味……”
“哦，你还有工作要忙啊……好，没关系，你好好工作，别太累着自己了，你可是我们的顶梁柱呢……”
她温言软语地和男人说这话，眉梢眼尾是说不出的温柔与满足，想必是男人又大发慈悲地敷衍了她几句甜蜜话。
投入爱河的女人都是如此，情愿在这河里头溺死，也不想上岸。
男人只要愿意付出那么一丁点的好处，她们就愿意给予自己的所有柔情。
林隽深看着她脸上的快乐，沉默不语。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冷了下来，像是无尽的冰冷将他周身包裹，变得没了温度。
不再理会柔着嗓子隔着电话体贴对方的林美玉，他转过身，关上了房门。
“啪嗒”一声。
他低头看去，随后蹲下身拾起那本同学录。
本来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许是刚才没注意被他碰掉了下来。
他拍了拍上面沾上的浮灰，仔细地找了个不容易磕碰到的地方放置着。
做完这件事后，他像是忽然无事可做了。
神情空茫一片，就这么靠着墙壁。
他想起了自己从前。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做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于是凭着一股子倔劲，再加上有几分聪明，从来都是班上成绩最拔尖的那个，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他还加入过学校的篮球队，拉着几个好兄弟，每年参加学校间的比赛都能拿到相当不错的名次。
那时候自己过得顺风顺水，有着看似美满的家庭，温柔慈爱的母亲，高大英俊的父亲，家里不愁吃穿，学校里又混得如鱼得水，自然活得潇洒恣意。
可那些快乐都是假的。
他的好父亲，那个总是体贴妻子关怀儿子的男人，他的野心从来都不甘心于平凡度日。
男人想要的，权势、地位，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卢东升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毁掉他一心以为的幸福美满的家庭，也不会有丝毫觉得可惜。
他曾经总想着，他一定要成为最让父母骄傲的儿子，他也相信自己会是最好的。
然而现在呢，他只是个混蛋、垃圾，不学无术、逞凶斗勇，。成天打架闹事、逃课、看漫画、打游戏。
他就是个烂人。就是个不值得被人喜欢的一滩烂泥。
林隽深想起了女孩向他腼腆地微笑的模样，还有哭得惨兮兮的样子。笑得那么可爱，哭得那么可怜，他想让她不要哭，一直都能对着他开心的笑。
可是惹哭她的人偏偏总是他……
杜念喜欢他什么呢？他已经没什么能够被喜欢的地方了。
所有的优秀都已经随着时间成了一段遥远的过往，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人夸赞的林隽深了。
留在她面前的只是个野种、废物。
他又怎么敢靠近她……怎么敢让她明白，现在的林隽深到底有多堕落颓败，自大之下又是多么的自卑难堪。
总归她会遇上一个比他好的人。他想。
***
无论谁都好。
只要不是我就好。
——林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