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雾海潮生 > 1 是否会想起从前

1 是否会想起从前

    那天只是一个平淡而惬意的下午,当有关那个遥远星系的新闻出现在终端和光屏上时,或许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匆匆一瞥过后,人们或转向窗外的风景,或继续与友人的攀谈。

    人们喜欢精致的下午茶、宽敞的街道、悠闲的假期,偶尔谈论政治、军事和星空。赫尔卡系的游行、罢工,甚至政变,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毕竟它只盘踞联盟一角,又沉寂了太久太久。

    新历807年8月12日,驻赫尔卡系中央第八舰队司令员自杀。当日,塞尚-亨利空间站变轨,同时单方面切断与中央星系的联系。

    新历807年8月15日,第二舰队启航。

    从基地起航的那一刻,人们才得以窥见星际时代科技与人类智慧结晶的全貌。庞然巨物奔向遥远的夜空,只留下漆黑的背影供人瞻仰。

    次日凌晨,归属联盟管辖三百三十一年的赫尔卡系正式宣布独立。

    ·

    “将军,您先休息一下吧。”

    指挥室内宽敞而幽暗,没开一盏灯,只有指挥屏幽幽亮着。正前方的透明舱壁外,宇宙漆黑一片。明明放眼望去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青年依旧立于窗前,仿佛在看黑暗中的某处,像在思考,也像单纯地出神。

    方锐没有答话。半晌,兰斯关了门,轻轻离开了指挥室。

    真正让方锐回头的是通讯请求的提示音。

    他调高了指挥室的亮度,接通了来自首都星的通讯。

    “方锐。”

    方锐微微颔首:“元帅。”

    对方一身军装熨帖,岁月早已在他眼角眉梢留下痕迹,然而身板依旧挺拔板正。大约是早过了锋芒毕露的年纪,时光尽数沉淀下独属上位者的威严。

    “时间紧迫,我也不多说。”对方稍作停顿,“第二舰队从无败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方锐?”

    “当然。”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嗓音冷冽,语调很平,大多数时候惜字如金。

    “和谈为先,但也不回避武力。既然塞尚-亨利空间站已经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需要顾及任何的情面,星星之火已经从联盟的边缘燃起。”元帅的目光像是投向方锐身后辽阔的星海,尽管方锐知道他其实根本看不见那片无尽的宇宙:“我们都知道终那一天终会到来,但是还远不是现在。”

    “我明白,”方锐说,“您和联盟都可以相信我。”

    元帅点头示意,随后身影消失在方锐面前。

    方锐依旧在注视着窗外那片虚空,但现实并没有留给他过多的闲暇,光屏很快弹出消息,提示他会议即将开始,而此刻他必须前往会议室。

    ·

    “你们这样行动无异于自取灭亡。”

    赫尔卡系的首都正处夏天,明媚到刺眼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进室内。会议室的空调维持在24度,阳光只是明亮,却无法触摸到它的温度。

    会议桌坐了半满,首位依然空着,发话的男人正坐于首座右手边,他缓缓放下了茶杯,只清晰地留下了他的结论。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寂静,片刻过后,他对面的人才缓缓发话:“态度是必要的,否则联盟只会认为尚可转圜。”

    她穿着最普通的休闲衬衫,路上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没在意,也没去打理,只是随手抚平了凌乱的碎发。

    她很清瘦,黑发凌乱,打扮随意。她五官浓烈,不加描画,反而衬的气质无比清淡。

    “所以你觉得这个结果如何?”于凯文看着她,“现在如你所愿,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如果联盟态度坚决,一个月之内,第二舰队就可以突破赫尔卡系的防线。到时无论开战还是和谈,我们都非常被动。”

    “那也不会比什么都不做更加被动,”方澈说,“你不必把我们比作联盟手中的蚂蚁,我们都清楚,联盟不可能在此时开战。”

    她毫不畏惧地注视回去,她瞳色很深,典型的东方血统。她的眼神总是坚定又淡然,不锐利,但似乎也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很多时候,你看着她,却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于凯文跟她共事多年,非常熟悉她的目光,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眉尾微蹙,不再理会方澈的眼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坚信联盟不会开战,即使如今保守派当政,三年前方锐调任第二舰队总司令至少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

    “他们的态度?”方澈话音稍顿,“如果联盟真的有态度,第二舰队绝不会以现在这个航速前进,中央星系的边防调动不过堪堪够上三级警戒。赫尔卡系与中央星之间并不只有冲突,毕竟曾经也是骨肉相连。”

    她最后下了结论:“况且保守派当政三十余年,联盟早就今非昔比,他们又拥有什么改变的底气?”

    于凯文张口似乎是想继续说些什么,看见来人,却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说:“虞总长。”

    方澈同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这段争论,微微颔首:“总长。”

    虞景山落座于首位,环顾会议室,只字未提会议室内微妙的氛围,直接进入了正题。

    ·

    “景山。”

    首都的夏天潮湿又炽热,方澈原本非常不习惯这样的气候,没想到来到赫尔卡系四年之后,竟然已经习以为常。

    虞景山把长发绑了起来,和方澈并肩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

    方澈从她手里接过柠檬汁,喝了一口,好酸,于是她又把杯子塞回虞景山手里。

    知了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不过听久了之后也就成了一种单调而乏味的背景声。

    等嘴里的酸劲过去了,方澈才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这件事成功的可能约等于零,我不可能说服他,就像他也不可能说服我。”

    虞景山说:“我以为方将军和你的想法一样。”

    方澈笑了,摇了摇头:“我们的确有很多相似的想法,但是也有很多不同的观点。”

    “他不可能是我们成功路上的捷径,”方澈柔声下了定论,“而且如果真的有正面遇见、针锋相对的那天,让我来做决定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景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虞景山说:“他太了解你了。”

    方澈轻轻点了点头。

    半晌后,她补充道:“其实我也同样了解他……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碰见他,我真的会心软。”

    心软这两个字,看起来的确跟方澈很不搭边。但虞景山还是说:“心软是多正常的事,他是你爱人,又不是陌生人。”

    方澈没接话,虞景山看着她发呆放空的样子,拿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问:“在想他?”

    方澈一哂,别过了头:“没,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这回虞景山也笑了:“前两天新闻上还刚看过,今天就忘了啊。”

    “这不一样,他在家里不是那样的,”方澈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似乎有些落寞下来:“几年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变了多少。”

    虞景山看着方澈的侧脸,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平淡,其实她一贯如此,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但虞景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她坚信此刻方澈的心绪与以往很多时刻都不相同。

    四年前,刚来赫尔卡系的方澈沉默寡言,只有组会上偶尔提出的思路令人对她刮目相看。其余的时间里,她像所里每一位普通的工程师一样,踩着点上班下班,闲暇时聊着学术八卦,偶尔抱怨实验、项目和管理制度。

    没有人知道她曾来自那个遥远又高傲的星球,也没有知道她的养父和哥哥、包括从前的她自己是怎样名震四方的人物,更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感情生活,抑或是其他一些细枝末节。

    只是在某次茶余饭后同事们起哄时,她才第一次谈及私人生活。虞景山记得她那时端着酒杯,平静地看着窗外。她的话模棱两可,她说,她的爱人在很远的地方。

    很远是多远?是因为工作原因分居两地,还是上天作祟,生死两隔。

    那时的方澈在虞景山眼里不过是一位藏锋敛刃的普通同事,她无法揣测这句话背后的深刻含义。

    “我不了解方将军,不管是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但人总归会变,你既然离开了,那你也只能接受。”

    方澈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安慰,所以虞景山也说的直白。

    方澈又伸手拿过了她的柠檬汁,闷头喝了一大口。

    虞景山忍不住又问:“这些年,你没再联系他过?”

    “最早外调那几年,我没办法联系他。\' GTT计划\'美其名曰交流,实际就是外派特勤。我的所有通讯设备都被监视,我不想暴露我们的关系,这不是一件好事。”方澈顿了顿,“……那件事之后,我更不知道怎么开口。有时候我会很想跟他说话,想听他的声音,更多时候我只觉得无从开口,我没有资格找他,我对不起他。”

    方澈冷静地剖白自己,她经常这样,虞景山觉得她这种状态非常危险。她本以为方澈早已麻木,可她后来逐渐发现,正因痛苦依旧存在,方澈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凌迟自己。

    “那你会后悔吗?”虞景山问。

    “我不习惯后悔,也不认为后悔这件事本身有什么意义,”方澈很轻地叹了口气,“但很多时候……我真的……非常遗憾。”

    她的眼神穿过公园茂密的草木,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有一瞬间虞景山觉得方澈几乎要流泪,可是那一瞬间过去,她眼里又只剩下了不可名状的空静。

    “我曾经拥有过很多美好的东西——当然现在也是,只是曾经拥有的那些东西……我再也不可能拥有了。”方澈说。

    虞景山看着她的侧脸,莫名地难过,在爱情和自由里做出抉择,选择的过程必然是无比痛苦的,并且不管做出了何种选择,遗憾也永远存在。

    尽力了,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这是否是最好的选择,是否是最完美的结局?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虞景山不想方澈再难受下去,她正准备岔开话题,方澈却在她身旁抢先说道:“景山,不说这个了。之前讲的军工产业改革,有些问题我需要实地考察,你看怎么样?”

    她又变成了谈论公事的那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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