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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情人节后,林意之在一次室外拍摄中忽然晕倒。

    这次拍摄是应红一导演邀请所拍,拍摄内容改编自导演许多年前写的一部几万字的短篇小说。

    林意之没看剧本就应下来,和红一导演前期沟通的时候才知道,导演拍摄的大部分电影,编剧其实都是她自己。

    “所以编剧梅雨就是红一导演您自己吗?”林意之惊讶,“怪不得我从来没都没办法在网上查到这位编剧的信息,竟然是这样。”

    导演撩了撩头发,捧着咖啡笑说,“我本名叫红梅。”

    这次拍摄不是以电影的形式,按照导演的设想,只是拍一集类似电视剧的短片放出去,时长还要视具体情况而定,红一导演合作过的演员不少,但能接她这种非盈利拍摄的演员却不多,想来想去,她联系了林意之。

    辞去杂志社工作之后,林意之专心做她的博主事业,随着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平时也会忙于一些商务合作和杂志拍摄工作。

    可接到红一导演的邀请之后,林意之毫不犹豫就见了面。

    前期接洽很顺利,原本拍摄团队和设备出了点问题,经赵以鸿斡旋调停之后,问题迎刃而解。

    第一场戏就在情人节后,因为要拍雪景,红一导演不愿用布景,所以整个剧组就到了北方一个小城等雪,天公作美,到小城第二天,整个小城下了鹅毛大雪,导演眉开眼笑,剧组正式开机。

    可没想到,刚开拍半小时不到林意之就毫无征兆昏倒在了地上。

    剧组立刻叫了救护车,同时也给赵以鸿打了电话——进组前各个工作人员都留了紧急联系人电话,林意之填了赵以鸿的号码。

    小城离春申远,每天只有一趟飞临近省会城市的飞机,赵以鸿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林意之被送进了小城的第一人民医院,虽说要了条件最好的单人间,可环境设施还是差强人意。

    房间里除了必备的病床之外,角落里还摆着一个临时躺椅,空调年久失修,吹不出热风,红一导演帮忙借了一只电暖扇勉强取暖。

    赵以鸿穿过充斥着消毒水和莫名气味的昏暗的长廊走进病房的时候,红一导演正守在林意之身边。

    “抱歉啊,赵教授。”红一导演困倦的脸上带着歉意,“医生给之之做了检查,但没查出具体原因,之之只是说头昏,也没有其他症状,因为今天没有飞春申的飞机,所以只好明天再回去做全面检查。”

    “脑部检查做了吗?”赵以鸿神色匆匆将手里拎着的黑色风衣放到一边,走近看了一眼林意之。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法兰绒睡衣,神色憔悴苍白,虽说睡着,可好像也睡得不是很安稳,睫毛时不时轻轻抖动。

    这个季节春申已经不是很冷,可这个北方小城却依旧天寒地冻,窗外冷风呼啸着,从窗子的缝隙里吹进来,像远处野兽尖利的嘶鸣。

    “小医院没有设备条件,”红一导演压低着声音,“傍晚的时候之之已经醒过来了,说是困、头昏。”

    “那医生怎么说?”赵以鸿问,“吃药了吗?”

    “医生问了病史,最后只说有可能是劳累过度,给开了补气血的中药,晚上已经吃过了。”

    “辛苦红一导演。”赵以鸿脸上没什么情绪,朝红一导演微微颔首,“接下来我来照顾之之,只不过我打算明天先带她回去检查身体,拍戏的事情,只好先搁置,给您添麻烦了。”

    “赵教授说的什么话,”红一导演摆摆手,脸上带着歉意,“希望之之早日康复。”

    林意之傍晚吃了中药就睡下了,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忽却看到身旁的赵以鸿。

    窗帘开着,远处的天是深邃到有些发黑的蓝色,印象中,林意之好像很少看到过这样的天空,像冬日旅人的睡眼,模糊、朦胧,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与暧昧。

    电暖扇橙红色的光在昏昧的房中静静散发着热度,冷热混合不匀的空气干燥,吸入喉咙里会有轻微的刺感。

    赵以鸿侧着脸靠在床上,呼吸声很轻,林意之看着他的脸,发觉他脸上的胡茬已经很明显。

    她伸手拿手机看时间,未想这样轻微的扰动却将赵以鸿吵醒,赵以鸿睁开眼直起身,看到林意之,眉心轻微皱了一下,“之之,你现在怎么样?”

    他的声音沙哑,说话时还带着喘息的声音,闷闷的。

    “我还好,”林意之嘴唇动了动,过了片刻才说:“今天是工作日,你过来没关系的吗?”

    “我没事。”赵以鸿说,“上午九点半的飞机,回春申,可以吗?”

    “我没事的,”林意之望向窗外,一脸幽怨:“雪怎么停了,都怪我,错过了最佳拍摄时期。”

    说着她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赵以鸿按住她的手,语气坚决:“不行,先回去检查身体,安全第一。”

    回到春申就立即在医院做了全身内外检查,可也没有检查出什么,医生也说或许是劳累过度气血不足,问林意之是否愿意留院检查,赵以鸿却不知为何忽然提了一句:“之前曾因为一些原因曾被浸泡在冷水中受过冻。”

    医生很警觉的问:“冻了多久,最好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林意之下意识心揪了一下,赵以鸿将她手握在掌中,轻轻摩挲。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来说吧。”

    被玛利亚姆囚禁的那段经历,林意之从未和任何人细说,就算是赵以鸿,林意之也只是很简单提起。

    她凭着记忆之中的细节,将那时发生的事情和医生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当中诸多不相干的细节,医生听完,紧紧皱起眉头,又说:“目前只看检查结果的话,确实找不出具体的问题,不过我倒是建议你去中医院调养一段时间。”

    林意之推掉了大部分工作,安安心心住进了中医院——医生的意思是先在医院住一周,后续详细检查完之后可以回家调养。

    赵以鸿就跟着林意之住在中医院里,忙完实验室的事情就直接去到医院,林意之在医院也闲不下来,不能拍摄,她每天就找来几部电影看,为后面红一导演短片拍摄做准备。

    医院的生活规律又枯燥,每天诊脉、针灸,还要喝下一大碗一大碗的苦汤药,林意之最讨厌喝汤药,每次都叫苦不迭,可为了身体,只能忍下。

    这天,赵以鸿忙到将近九点才去到医院,到的时候林意之正准备喝中药,看到赵以鸿进来,她把杯子一放,深深叹了一口气:“赵以鸿,又要喝药。”

    外面下了雨,赵以鸿身上、头发上还有水雾,他将外套挂在门口,转过身,“没放冰糖吗?”

    “放了,”林意之眉头紧紧皱着,“可还是好苦啊,就很崩溃,药太浓好苦,淡了的话又要喝下很大一杯,总之就是怎么样都不行。”

    “还有两天,”赵以鸿安慰林意之,“等回到家就好了。”

    “你可不要哄我,”林意之不买账,“医生说我这药少说也要喝一年,就算回了家,就能不喝药吗?”

    “那你说怎么办?”赵以鸿走到林意之身旁,将她圈到怀里,“你说,我照做。”

    “我不知道呀,”林意之皱眉,“怎么做都是一样苦的呀。”

    “那我陪你喝。”赵以鸿说,“都是一些补身体的药,喝了对身体或许还有好处。”

    “那怎么行,”林意之又不情愿了,“是药三分毒,你没必要这样。”

    “你说实话,”赵以鸿将林意之抱得更紧一点,问她:“如果我陪你一起喝,你会不会勇敢一点。”

    “那倒是会。”林意之没撒谎,如果赵以鸿陪她一起,她的确会觉得好一点,至少从心理上来说是这样。

    赵以鸿松开林意之,走到桌前拿了只一次性杯子,从中药保温壶里倒了一杯出来,一饮而尽。

    “你——”

    林意之再没话说了,接过赵以鸿递过来的保温杯,憋了口气,猛地饮了一大口。

    住在医院的时候,林意之基本上都不化妆,此刻她身上穿着素白色的病号服,乌黑的发用一个夹子束在脑后,因为身体还未彻底恢复,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

    喝下中药的时候,林意之微低着头,眉头紧紧蹙起,就连鼻子都轻轻皱起,带着呛人味道的中药似乎把人的味觉放大,剧烈的苦涩透过每个神经末梢刺激着她的每一处感官。

    赵以鸿看着她,看着她纤瘦的身体颤抖一下,看着她肩头轻轻皱缩。

    很情不自禁的,他走近她,猝不及防将她搂在怀里,抱起,放在窄小的病床上。

    林意之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她困惑坐在病床上,两只手撑在床上,洁白的被子床单堆叠在身旁,小腿绷直,脚尖触碰地面。

    消毒水的气味冰凉又苦涩。

    “之之,你好漂亮。”

    赵以鸿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低哑的声音嘶磨着她的神经,下一秒,温热的触觉包裹了她的耳垂。

    “这是在医院......”被赵以鸿抱着,紧贴着他的身体,林意之浑身都轻轻战栗,窗外灯火通明,林意之甚至能听到走廊中护士讲话的声音。

    “可是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赵以鸿说着,牙齿不轻不重咬下去。

    “唔......”被吻住的林意之闭上眼睛,身体被赵以鸿缓缓按下去,他手臂揽她的力道一点点大起来,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体发生的变化。

    林意之依旧皱着眉,苍白的脸孱弱无助,可她这模样却莫名更能勾中赵以鸿,得到默许的讯号后,他气息间带着微弱的喘气声,吻她更深。

    空旷狭小的病房内,暧昧气氛旖旎攀升着。

    走廊有护士和同事交谈,问另一个护士是否需要到病房帮这位林小姐收中药瓶。

    模糊的声音透过薄薄的一扇门传进林意之的耳中,闻言,她睁大眼睛,伸手就去推赵以鸿,他也动作一顿,却并没有松开她。

    “不用,赵先生交代了,有需要会按门铃。”另一个护士低声说。

    “唔......”

    像是得到某种准许,林意之被赵以鸿推到在床上,他手护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将鲨鱼夹松开,林意之如瀑的头发散落开来。

    乌黑的发丝在洁白的床单上纠缠着,林意之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生涩回应着赵以鸿的同时,满脑子都在担心有人会敲门进来。

    窄小的铁病床咯吱咯吱响着,夜也跟着摇摇晃晃。

    太过于狭小的床容纳不下两人,林意之的脚不小心踢翻了桌上放着的药瓶,“哐当”一声响,苦涩的药味在整个房间弥散开来。

    “等一下......”林意之挣扎着想要去看药瓶,却被赵以鸿捏住下巴深深吻下去。

    “不要分心。”

    他略带喘息的声音在她耳边沉沉响起。

    那之后接连三天赵以鸿都是这样,到了出院那天,林意之终于松了一口气,临走前,她的主治医生忽然到病房来,当着她和赵以鸿的面说:“林小姐,关于你的情况,我现在有个想法,不知道现在方便不方便和你沟通。”

    说着,还看了一眼一旁的赵以鸿。

    赵以鸿握紧林意之的手说:“我陪你面对。”

    “医生,您请讲吧。”林意之说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一颗心也提了上来。

    “你们不用紧张,”医生和蔼的笑了笑,“我也是猜测,因为林小姐其他方面查不出来什么明确问题,目前也就激素水平波动较大,另外就是比较容易疲惫。我们这边掌握的情况是,宫寒确实会影响激素水平,这个会一定程度上影响身体,甚至说导致不孕不育。结合之前您和我说过的情况,我建议您去全面查一下相关情况。是这样的,以您的情况来说,以往也有类似例子,就是生育功能受损。”

    林意之看了一眼赵以鸿。

    “但目前我是猜测,不是说您以后就不能生孩子了,具体还是得看检查结果。”医生补充。

    “那如果以后不生孩子的话,”赵以鸿问,“她这种情况对生活有影响吗?”

    林意之下意识握紧赵以鸿的手,手心一点一点渗出汗。

    “如果林小姐确实是那种情况的话,那不生孩子确实就影响不大,”医生想了想,“不过调养还是必要的。根据之前的描述,经历那种事,身体吃亏还是很大。”

    “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先去检查。”赵以鸿揽住林意之的肩膀,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去做检查之前林意之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果然如医生所说,她的卵泡活性很低——事实上,根据检查报告所示,活性其实已经低到几乎没有。

    也就是说,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生育孩子。

    拿到报告单的那一刻,林意之心里是完全说不出的滋味。

    按照她的想法,自己是明确不打算要小孩的,所以就算失去生育能力,其实也不算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赵以鸿一直这样和她说,进医院做检查前,林意之也是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可真的看到结果的时候,感受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或许女人身体内总有生育的本能,或大或小。在拥有选择权的情况下去决定不生与失去生育能力还是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那一瞬间,林意之想了许多事情。

    会不会是自己原本就不具备生育能力?其实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在这次之前,她根本就没有做过类似的检查,当然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体的具体情况。

    但其实她内心也隐约清楚,大概率还是因为那次身体被冻伤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当初决定不要小孩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自己对亲情失望,可是毕业之后经历的许多事情,又让她有了许多新的看法。

    比如,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林昂。

    林意之从小就觉得,是林昂抢走了她的所有。小时候懵懂,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父母才更在乎林昂,后来长大了,明白了许多事情,知道了重男轻女的这回事,渐渐地,心也冷了下来。

    总之林意之还是讨厌林昂,在她眼里,林昂就是那个不用付出不用努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父母所有的爱的人,他从不缺乏亲情,她的失落和不安全感是他永远都不能理解的。

    可是好像不是这样。

    林昂一样会因为父母的所作所为难过,从小生活在优秀姐姐的阴影之下的他,也有许多的不得已。

    至于作为一个弟弟抢走父母对她的爱,这也是林昂所不能决定的事情,毕竟起初他也只是一个被带到这世界上的孩子而已。

    再说父母,他们何尝不是矛盾的呢。

    林意之以为他们只是把自己当做可有可无的女儿,可是在她被绑架下落不明的时候,秦风香又会说出“就算绑匪要全部家当、哪怕要去借钱,都一定要救之之”这样的话。

    这些话是赵以鸿同她说的,大概是察觉到林意之和父母不亲近,在她住院的时候,赵以鸿这样和她说。

    关于这件事,林意之也去问了秦风香,母亲依旧是刻薄尖利的语气:“那是当然,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如果你出了事,妈妈要怎么活!”

    “唯一的女儿”和“唯一的孩子”之间有不同,她一直知道。但在某个时刻,林意之已经有点不太想弄清楚两者之间的差别。

    从前发生的事情对错与否,林意之一时之间根本想不明白,可是在得知自己并非是家中唯一一个会失落没有安全感的人之后,林意之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决定不生小孩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又或许只是因为此刻她失去了选择权。

    “真的没办法生小孩了啊。”林意之心里又酸又沉,声音很低的说。

    忽然就有点委屈。

    她之前看到过一种说法——

    每个小孩在出生前,其实都会在天上认真挑选自己的妈妈,看到了她,觉得她特别好,于是就成为了她的小孩。

    从前她对这种说法特别无感,甚至觉得有些可怕,可是现在她却莫名觉得这种说法好浪漫。

    又觉得难过。

    是不是她特别不好,才会被孩子们拒绝。从前的她拒绝所有孩子,现在她也被孩子拒绝了。

    “我们回家吧。”赵以鸿握住林意之的手,将她拉到怀中抱住。

    透过医院长廊的窗子,能看到远处高架桥之上铺满橙红色夕阳的天空,云层薄且高远,一眼看去,不免让人心里空空。

    城市的傍晚总是浪漫又悲伤,结束了一日的劳碌,人们行色匆匆,从一种孤独走向另一种孤独。

    林意之忽然想起自己有次早上从编辑部附近的便利店买好早餐出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不知为什么,她一眼就觉得那镜片很厚,男孩身上穿着附近一所小学的校服,身上的黑色书包巨大,几乎比他的整个上半身还要大,因为走的快,系着的红领巾很轻的飘向一侧。

    两人都走得急,差点要撞在一起,小男孩抬头目光无神看了一眼林意之,几乎和她同时低声说了句“抱歉”后侧过身体走进店里。

    那个瞬间,林意之的心被某种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现在想来,那种感觉或许有心疼,但更多的是共情。

    这世上,有哪个人是容易的啊。

    那个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的年龄,就要和她这样的上班族一同面对城市匆忙的早高峰,有没有人问过那个孩子是不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是小学而已书包就那样重且大,里面是否有一本书是他真正喜欢的呢。

    林意之抬头看向赵以鸿。

    她看不出他眼眸之中的情绪,但那样的眼神之中一定是饱含着某种情绪的,或许有遗憾,林意之想,他一定能感觉到她的悲伤。

    “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林意之说,“我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快乐。”

    “我们。”赵以鸿轻轻揉了揉林意之的头发,“没有也没关系,你可以和我一起,让你自己更快乐,而且你还小。”

    “再说,之之,”赵以鸿紧扣住她的手,“凡事总有两面性。”

    当天晚上,林意之明白了赵以鸿所谓的“两面性”是什么意思。

    他把床头柜里整整两大盒套都扔进了垃圾桶,“终于可以不再戴这个把我们阻隔开的东西。”

    虽然一开始心理上无法接受这件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意之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在意是否能生小孩,赵以鸿更是如此,如他一开始所说,对于小孩这件事,他的确能做到言行一致。

    经过调养之后,林意之头昏疲惫的症状也减轻许多,只是对于要延迟拍摄这件事,她心里始终耿耿于怀。

    红一导演态度非常随和,“本就是公益性质的拍摄,之之能同意我已经很感激,我愿意等你状态调整好之后再开始拍摄,好的内容不怕等。”

    这一等就是一年。

    第二年春节节后,林意之提出要尝试拍摄,赵以鸿起初反对,但是林意之觉得自己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清楚,坚持要拍摄,最终决定在元旦节假期开拍,赵以鸿和剧组一同飞往北方拍摄。

    虽然中间也有不少难处,但这次拍摄整体很顺利,因为做了充分的准备,原本计划要用半年才能全部完工的内容,到完全制作结束也只是用了不到四个月而已。

    拍摄快结束的时候,有不少娱乐公司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红一导演在拍摄电影的消息,纷纷提出首发的合作,甚至有平台联系林意之,开出各种优厚条件,但林意之的答复就只有一句:“听导演安排。”

    红一导演最终选定了一家厂商,原因无他,只有这家厂商能答应导演开出的条件——

    影片上映的时候,不宣传,更不能以红一导演为噱头宣传,当然,导演署名也是化名。

    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如果红一导演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的消息泄露出去并造成一定影响力的话,厂商要付不菲违约金。

    没有公司愿意应下这样的条件——除了星词。

    厂商愿意找红一导演合作,就是因为“红一导演”的这块牌子,如果都不能以此为主题宣传,那合作似乎也没有必要。

    红一导演原话是,“我不喜欢梁辞这个人,可是他这个人有时候又很难讲,总之就算他是个疯子,他也是个能让人欣赏的疯子。”

    起初林意之还为梁辞捏了一把汗,毕竟万一营销号或者竞品公司把导演是红一这件事爆出来那他不就完了,可影片上映之后,整个舆论界都风平浪静的不像话。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除了星词本身对舆论的操作之外,原本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不多,况且对手公司又哪里肯为星词造势,他们巴不得看这部影片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水花。

    ——如他们所愿,电影悄无声息在星词下属的视频平台上线之后,因为没有宣传推广,很快就被浩如烟海的数据浪潮淹没。

    林意之心态倒是平稳,拍完这部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本来答应的时候就知道是非盈利,不管红一导演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的本心都告诉她,她要去参与这件事。

    不过她隐约也能感觉到红一导演这么做的意思——

    导演这辈子拿过的奖无数,除了一开始那几部使她进入大众视野获得认可和关注的那几部作品之外,或许在她眼中,其他的那些荣誉大都是盛名之下的追捧而已,所以,拍这样一部电影、以这样的形式与观众见面,其实是导演一种大胆的尝试与实验。

    当然,既然是实验,就有失败的可能性。

    电影杀青那天,赵以鸿也提过要和林意之一起去看这部电影之类的话,后来见电影一点水花都没有,也不再多过问。

    却没想到,影片上映三个多月之后的某天深夜,电影的名字上了热搜。

    起初是因为一位电影博主在某网站“请分享你认为的最小众的宝藏电影”话题下面的评论中提到了这部影片,后来随着这个回答的关注热度越来越高,电影博主又写了一篇详细的影评放了上来,接着不断有网友在评论区发影片画面截图和二创梗图,就这样,一部未经任何宣传的电影获得了大众的认可。

    人们首先开始关注到林意之,纷纷猜测她参演这部作品但却从未在自己社交账号宣传的目的,甚至有人结合影片的内容,发布一系列猜测她婚变的帖子。

    林意之是清晨看到这个热搜的内容的。

    她看到的时候,热搜已经在网上挂了五个多小时,词条排名也已经下滑到了十几名,原本半睡半醒的她看到热搜上这条内容瞬间清醒,她揉了两下头发,点开评论区。

    “看完才发现发布时间三个月前?是我家断网了吗?”

    “u1s1,感觉质量不输院线电影啊。”

    “这是不是那个网红,自驾迷路开到边境那个,演技不错。”

    “作为红一老师的资深影迷,我感觉这电影有点老师那味道,不会是粉丝仿拍吧?”

    “星词又搞什么,钱已经多到能给投稿视频买热搜了我去!”

    林意之的账号下面评论数量也暴增,目前排名第一条的是:“ee有人用你的脸换脸到某平台的视频里,支持维权!”

    林意之:“......”

    她想要打电话给梁辞,问这件事是不是他的手笔,毕竟星词的营销手段层出不穷,这种曲线救国的路子也并不少见。

    可最终还是没拨出号码,一方面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和梁辞联系,另外,她心里总觉得,梁辞这个人虽然不好评价,但他不是那种会做这种事的人。

    又过了一个多月,林意之接到了红一导演的电话。

    “之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部电影入围了几个奖项,我想,以后或许大家也慢慢能接受一些野生导演的作品拿到正式奖项和认可。”导演说,“资本的影响力是一回事,但我总觉得,影迷是有鉴赏能力的,也要感谢你,帮我一起做这件事。”

    林意之心里暗暗惊讶。

    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把红一导演想的太狭隘了。

    原本林意之觉得,红一导演只是把这次的拍摄当成一种测试,类似于“在大家都不知道导演是谁的情况下是不是还会喜欢这部电影”的测试。

    可现在她才明白,其实红一导演是想要为当下资本控制之外更广大的人争取到被看见的权利,他们的作品、他们的声音和想法其实是有资格被看到、被认可的。

    会不会以后,拿到电影奖项的人,会有更多的“非专业人士”。其他的领域也是一样。

    某种程度上,林意之觉得红一导演这次是真的做到了她一直以来想做却不知道如何做的事情。

    那就是,让这个世界认真看待一个最普通的人的心声。

    无论这个人是大科学家,还是当下处于舆论低位的“网红”,无论是有资本盖章认可的“专业团队”,还是影响力低微的个人。

    毕竟,还有哪个时代比如今的自媒体时代更具备让每一个人的心声得以被看到的环境和条件呢?

    林意之什么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只是满怀感动的说:“谢谢你,红一导演。”

    和赵以鸿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前的一周,林意之和一位新人导演合作的电影《十字路口的小店》拿到了电影节的三项最佳,颁奖典礼过后,赵以鸿开着一辆吉普车在地下停车场等林意之。

    林意之疑惑的看了一眼赵以鸿,上车才发现车子后备箱包括后面的两排座位都装的满满当当。

    “做什么?”林意之问,“不是说今晚订了餐厅吗?”

    “定了金陵的餐厅。”赵以鸿帮林意之关上车门前,说:“之之,我们去自驾吧?这次有我来看导航。”

    林意之:“......”大概她自驾迷路开到边境这件事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可是我现在身上穿的还是礼服。”林意之也不是不能接受去自驾,只是有点突然。

    “帮你带了衣服。”赵以鸿说。

    “那橘橘呢?”林意之问。

    “目前放在了奶奶家,保姆会帮忙照看。”

    “可是——”林意之发觉自己找不出别的借口了,就说:“那好,就听你的,我们出发吧。”

    就这样毫无任何心理准备的出发了,真正开始旅行林意之才知道,为了这次的行程,其实赵以鸿已经提前一个多月做准备。

    这次自驾用掉了赵以鸿全部的假期,返程的时候,林意之整个人累的精疲力尽,满脑子只想着快点回到春申,等到了家,林意之看到熟悉的环境,忽然说:“我生理期好像迟了有快一个月!”

    是啊,原本其实她的生理期大概会在颁奖典礼前大约一周附近,可是那几天精神总处于兴奋状态,就没在意,后来又去自驾,更想不起来。

    生理期推迟是对林意之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就算那段时间身体不适激素紊乱,她的生理期都还是准时的。

    在她的认知里面,这种情况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怀孕了。

    可是明明是不可能的,之前检查医生不是说她现在基本没有怀孕的可能性......而且那之后到现在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她和赵以鸿从来都没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

    赵以鸿听到林意之这样说,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林意之这句话的意思,也愣在了原地。

    “不可能的。”林意之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赵以鸿即刻预定了试纸,林意之心里也极为忐忑不安。

    她很难说得出自己当下的感觉,明明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的可能,和赵以鸿的往后的人生计划中有事业、有旅行、有许许多多的计划,可唯独没有孩子这一项。

    他们并不曾羡慕过别人的小孩,只是在林意之心里,时间越久,失去选择的权利在她心中越会对她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她其实不知道在赵以鸿内心深处是否也有类似的感受。

    男人总是希望有自己的孩子的,大家都这么说。

    林意之常在网络上看到许多恐婚恐育的女生提过希望自己没有子宫或者彻底失去生育功能之类的话,可事实上,在她真的被确诊不孕前后,看到这类话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只是觉得,是否希望生育是每个女生的权利,大家有不同的想法很正常;可在确诊不孕之后,林意之每次看到那样的话,内心还是希望这些女生在做某些重要决定的时候慎重一些,不要因为厌恶一些东西就不给自己预留选择的余地。

    至少不能是单纯因为厌恶男人就剥夺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生育的权利。

    现在,在意识到自己有那么一点可能是怀孕的时候,林意之在想,如果有选择的话,她会希望留下这个孩子。

    她有自己的事业,也深爱着赵以鸿,假设以后有了孩子,以他们的情况,小孩大概不会给她带来负担——至于生育过程中对身体不可逆的损伤,她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去缓解。

    凡事总是有好有坏的。

    在那一瞬间,林意之内心涌出了一点期待,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并没有被小孩拒绝。

    试纸检出了两条杠,第二条杠是很浅淡的粉红色,林意之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泪眼模糊到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怎么可能呢......”林意之觉得自己喉咙发紧到甚至有点想要呕吐的感觉。

    “宝贝,不管怎样,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赵以鸿似乎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他走到林意之身旁,紧紧抱着她,手掌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我爱你。”

    去医院检查的路上,林意之全程握着赵以鸿的手,因为晕车难受,她吃了一块巧克力,甜腻的味道缓缓滑过喉咙的时候,林意之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林意之忽然有些怨赵以鸿。

    像这种时候,在她最无措又难过的时候,赵以鸿能做的真的很有限。

    他会陪在她身边,也总会很耐心,可林意之总觉得赵以鸿不能够真正理解她。

    林意之总忍不住想,在得知她有可能怀孕时候,赵以鸿那样的反应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情绪呢。

    是惊喜吗?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想要小孩的吧。

    可这样的难过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林意之就陷入紧张又期待的情绪之中。

    等待检查报告的过程短暂又漫长,直到医生告诉林意之她怀孕了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她真的会有一个小孩吗?和赵以鸿的小孩。

    小孩会长什么样子?她能不能做好一个母亲?自己都没有安全感的话,又怎么能让小孩成长为一个自信快乐的人呢。

    林意之的这些疑问,没有任何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赵以鸿帮林意之请了家庭医生,因为她前期的身体问题,所有人都很紧张,秦风香甚至提出让林意之搬回檀公馆住,理由还是老一套——她生过孩子,有经验。

    林意之当然没有搬回去,也没有彻底停掉工作,当然,比起从前,她更注意自己的作息和饮食,虽然大概只是心理作用,但林意之觉得自己能明确感受到身体里面的小生命在发芽长大,那种担忧和期待的感觉苦涩又甜蜜。

    从得知林意之怀孕开始,赵以鸿从来都没有再加过班,就算是有急事,也都会回家处理,有时候林意之晚上失眠,他都会特别紧张,一定要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怀孕两个月的时候,有次林意之和赵以鸿一起在散步,正好经过一家母婴用品店,林意之忍不住就想要进去逛一下。

    距离预产期还有很久,实在没有购买婴儿用品的必要,可林意之最终还是忍不住买了一条口水垫出来。

    那是一条白色的纱布巾口水垫,三角形的,上面画着可爱的兔子和胡萝卜,赵以鸿笑林意之幼稚,她却只是弯着眼睛笑,说看到这条口水垫就忍不住去想自己的小孩用它的样子。

    手机上开始给林意之推送各种婴儿的视频,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从前林意之看到婴儿相关的视频总会烦躁直接划过去,可是得知自己有了小孩之后,她变得很喜欢看可爱婴儿视频,有时候还忍不住拉着赵以鸿一起看。

    但赵以鸿好像对那些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一心一意关注着她的情况。

    林意之沉浸在孕育小孩的喜悦之中,直到一次例行检查,医生面带担忧的对她和赵以鸿说:“林小姐,目前孩子仍然没有胎心胎芽,不排除已经停止发育的结果。”

    医生的话说得委婉,但是林意之听到的那一瞬间就明确意识到,她的孩子没了。

    ——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这辈子就是没有办法有孩子。

    那段时间林意之几乎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度过的,就连她怀孕期间都没有停拍的视频号都暂时停止运行了。

    她不断回想着医生的话,有时候恨玛利亚姆,有时候又怪赵以鸿,甚至还会怪自己。

    那条洁白的小小的口水垫就放在她的床头,她舍不得扔掉,但看到又会好难过。

    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神回想起了她从前那些执着不要小孩的言论,所以带走了她的小孩——那个选中了她作为妈妈的小孩。

    赵以鸿始终陪着她。

    她情绪很差的时候,甚至会整夜整夜的哭,后来赵以鸿请了假,陪她做心理疏导,带她旅行,等她状态渐渐好转的时候,又鼓励她重新开始运营自己的视频号。

    有很多时候,林意之都觉得赵以鸿应该会放弃她了吧——如果是她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忍受自己另一半是这样的人,明明赵以鸿从来就没有说过他希望要孩子,她却一直会觉得,赵以鸿是想要孩子的。

    直到心理医生的那些话点醒了她——

    我们女性是会这样,总是把别人对自己的爱和自己的价值挂钩,总是不自信,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就拿你来说,你其实一直介意当初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你老公的反应,你觉得他开心是因为他其实根本就是想要孩子,只是因为你没法生才不说,所以陷入情绪死循环。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得知你们有孩子的时候,你自己都是开心的,那你凭什么不允许他开心?他是你的丈夫,他有开心的权利。而且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先生从来就没说过自己不想要小孩,他只是说生孩子与否由你决定,他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他做到了尊重你,那你做到尊重他了吗?至少他有开心的权利,不是吗。

    在你拥有生育选择的时候,你可以坦然面对他的迁就和理解,在你失去生于选择的时候,你就会自卑。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够帮助你意识到这一点。

    ......

    那天和医生聊完,林意之觉得自己的心结打开了。

    好像医生说的是对的,就算现在的她不排斥生小孩,可是确诊不孕之后她的大部分难过情绪,会不会是因为她为如今不能生育的自己感到自卑而产生的呢。

    假如她身体不存在如今的问题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想要小孩也说不定。

    因为不够漂亮自卑、因为身材不够好自卑、因为不被爱自卑、因为不能生育自卑......她一直在告诉自己的粉丝不要因为自己的某些特质而自卑,到头来她还是陷入了这种情绪。

    忽然就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

    忽然就很想要立刻见到赵以鸿。

    傍晚的风带着海上潮湿的气息,空气中已经有浅淡的桂花香气。

    好像两次和赵以鸿“初遇”都是在秋天呢——一次在非洲之傲,一次在春申。

    林意之立刻给赵以鸿打电话,他说他已经在家了,还有一份礼物给她,林意之叫了车匆匆赶到家,鞋都来不及换掉就扑到了他怀里。

    “阿鸿,这段时间,对不起。”话音未落,她眼睛就已经酸涩。

    赵以鸿发出低低的吃痛声,林意之才发现赵以鸿身上在很轻的颤抖,她松开他,抬头看向他的脸——

    赵以鸿脸色苍白,虽说他皮肤一直是这样带着不健康的白,但像现在这样连嘴唇都有些发灰青的确是从未有过。

    林意之脑子里面乱乱的回想着,似乎上一次见到赵以鸿这样还是他被玛利亚姆捅伤那次。

    “你怎么了?”林意之蹙着眉,声音有些慌乱,“是、是身体不舒服吗?”

    赵以鸿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方方正正的A4纸递给林意之,“你看。”

    林意之目光迟疑片刻,缓缓伸手接过那张A4纸打开。

    “你——”

    林意之只看了一眼,眼泪就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她心里又酸又疼,紧紧抱住了赵以鸿,担心力道重弄疼他,又松开了手。

    “你不用这样的,真的。”林意之嘴唇颤抖着,“其实我现在已经完全想开了,之前只是因为身体那样所以才有莫名的执念,可是现在、现在、你......你的身体还能恢复正常吗?”

    林意之完全不敢相信,赵以鸿竟然去做了结扎手术。

    他一个人预约了医院,一个人做了手术,一个人回到家。

    往常林意之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赵以鸿都一定会陪她去医院,一想到赵以鸿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面对那些事,林意之心里就难受极了。

    “这样你就不用再因为生育的事情患得患失了。”赵以鸿弯唇很温柔的笑着,轻轻揉了揉林意之的发顶,“以之之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并非没有生育的可能性,可是我一直记得,你其实是并不想要小孩的。这样就一劳永逸了,我们都不用再担心。”

    赵以鸿凑到林意之耳边轻轻说:“而且我也不喜欢戴那个东西。”

    林意之眼睛里还闪着泪花,听到赵以鸿这样说,有些恼了,“你怎么这种时候还讲这种话。再怎么样你也是刚做过手术,先去卧室好好休息。”

    “小手术而已,都不用住院。”赵以鸿说,“而且比起你经历的那些痛,我的这些完全不值一提。医生了说了,还能复通,所以,之之根本不用担心。”

    可是林意之不这样想。

    或许赵以鸿做的这些和她经历的失去生育能力又失去小孩的苦痛相比没办法对等,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他已经做的足够好。

    只是为了安心就去做这样的手术,除了感动之外,林意之再没有其他的想法。

    “先陪你好好恢复身体。”

    林意之心里好像也不再纠结孩子的事情了,能和爱的人好好活在当下,已经值得最大的感恩。

    卧室的落地窗大开着,远处蓝黑色的天空遥远又深邃。

    夜晚的灯火在视线尽头成了模糊的光点,却莫名温馨。

    林意之轻轻挽着赵以鸿的手臂,扶着她缓缓走进卧室,却不小心被脚下的拖鞋绊到,踉跄一下。

    “哎呀——”

    赵以鸿皱眉,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是谁拖鞋又乱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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