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

    琼林宴是为殿试后新科进士举行的宴会,届时还会有诸多朝廷官员参加,甚至皇帝也会一同参会。

    叶清知身为状元,早在宴会前几日便被召入皇宫,一同入宫的还有殿试前几名。

    既然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殷羡势必要抢先将这些新科进士拉入麾下。

    在殿试结束后,殷羡便将这些人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其中叶清知的背景一干二净,于是他便成了殷羡首要拉拢的对象。

    琼林宴当日,皇家园林聚集了大小官员和新科进士们,殷羡的銮驾也从御用通道进了园林。

    琼林宴虽说是为了庆贺新科进士,但事实上也是朝中官员挑选佳婿的途径。

    随着宫乐响起,身着舞裙的宫女们款款而动,宴会就此开始。

    宴会上一片歌舞升平,但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其间暗流涌动。

    殷羡神色平常小口饮着酒,眼神看似无波却在打量着席下神态各异的进士与官员。

    他的眼神悄然落在顾相身上,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殷羡看到了叶清知。

    叶清知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倒也从容,既不拘束也不跳脱。

    殷羡的视线在顾相和叶清知二人之间迂回,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随后低下头将眼中的情绪藏起。

    宴会中程是各位新科进士们切磋学识交流学问的时候,大家高谈阔论、百花齐放,叶清知倒是把握着分寸,不抢风头也不露怯,席间众多官员对其甚是赞许。

    到了宴会后程,该由皇帝为新科进士们簪花授官职,殷羡按照自己心中的考量为进士们一一授予官职,却迟迟不给叶清知授官。

    直到宴会结束,叶清知也没有被授予一官半职,这让很多看好他的官员面面相觑。

    但看叶清知却无异色,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官职。

    “诸位爱卿好生回去,朕许久未与顾卿叙旧,正巧在这园林之中,便同游吧。”殷羡说完便在宫女簇拥下离了席。

    顾铭与身旁官员寒暄片刻便也跟着离了席。

    剩下众人也是互相恭维寒暄了一阵。

    叶清知环顾四下没有相熟之人,以为无人在意便转身想要独自离开。

    “叶生,请止步!”一身着朱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拦下他。

    叶清知恭敬有礼对那官员作揖,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叶生年轻有为,不止可有婚配,老朽有个女儿甚是聪颖......”那人还未说完,就有另一位朱色官服男子笑盈盈地打断。

    那男子调笑道:“张舍人未免太过心急,你家姑娘不是还未及笄吗?”

    张舍人悻悻地摸了一把胡子,口中打着哈哈道:“这不是怕被人捷足先登嘛!”

    调侃张舍人的官员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张舍人的肩膀便缓步离开。

    四周还有些看热闹的官员,叶清知虽不好驳了张舍人的面子,但还是开口道:“张大人,在下已有心上人,且已提过亲。”

    “哦......那真是不巧了...哈哈哈哈哈......”张舍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笑着表示了理解。

    顾相与殷羡一路沉默着进了园林深处一间楼阁之中,在最高层能够将园林各处的景致尽收眼底。

    内侍呈上上等茶水点心在桌上摆好,殷羡背着手走到主位坐下,顾相却立于窗边望着远处。

    “顾卿,请坐吧。”殷羡盯着顾相的背影沉声道。

    “春和景明,这样好的景致可要好好欣赏一番啊!”顾相眯着双眼,感受外头拂过的微风感叹道。

    “风景有的是时间欣赏,现在朕有些事与你商量。”殷羡朗声道。

    顾相睁开眼睛留恋似的收回视线,眼底氤氲着一丝落寞,转身面对殷羡时却转变为平常的神色。

    待顾相坐定,殷羡才开口:“那叶清知品行端正、学识渊博,朕想委他以重任,可他终究是没有背景恐难服众。”

    殷羡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

    顾相瞬间意会他的言下之意,便顺着他的话头接道:“所以陛下想让他在我门下学习?”

    “对。”殷羡点点头,终于露出笑意,继续道,“不愧是顾相,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懂朕。”

    顾相只浅浅勾起唇角,眼中落寞更浓。

    “待他羽翼丰满,顾相便可将手中职权交与叶清知。顾相忙碌一生,也该好好歇息歇息。”殷羡虽笑着望向顾相,眼神中却充斥着试探与忌惮。

    顾相是何等人精,殷羡这话一出,他自然知晓是何深意。

    “陛下此言甚是,臣原想此次琼林宴结束便辞官回乡,可惜陛下迟迟不授予叶清知官职,臣便想着缓一缓。既然陛下信任微臣,臣定当好好教导叶清知!”顾铭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这可把殷羡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原想着借叶清知之手揪出顾铭的把柄,将顾铭的权力一点点收回,但没想到顾铭有主动辞官的想法,这样一来殷羡就陷入被动的局面。

    万一顾铭再使些手段拉拢叶清知,那殷羡就当真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啊......好,我就把叶清知交给爱卿了......”殷羡干笑几声,强装镇定道。

    顾铭低垂眼眸,淡定地坐回原位,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小口抿着。

    殷羡留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也跟着端起茶杯,杯沿碰到嘴唇才回过神来,又将茶杯放回桌上。

    余光瞟见殷羡的举动,顾铭双眸微动,在心中闷笑一声。

    内侍总管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侍奉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感受到空气中的暗流涌动不禁颤了一下身子。

    殷羡朝内侍总管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上前给顾相添上温茶。

    “不必了,温茶总是要凉的,陛下既是邀臣同游,为何不下去走走?”顾铭用手挡住杯口,拒绝内侍添茶。

    “时候不早了,朕乏了,皇后还在等朕。”殷羡假意揉着眉心。

    顾铭听到皇后神色有些波动,沉思片刻道:“陛下,将来无论发生何事,请您保护好皇后。”

    殷羡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说,转念一想又觉得顾铭很是古怪,想到叶清知前几日带来的信件,心中对顾铭的怀疑更深一层。

    但是他知道皇后一直安分守己,自然不会对皇后怎么样,他再看向顾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意,只道了声:“嗯。”

    其实顾铭已经有所察觉,他知道殷羡想要削弱自己的权力,但是他太了解殷羡,在殷羡还不能独自承担起治国重任的时候,他还不想放权。

    但是他不知道,殷羡已经不单单是想收回权力,还对他起了猜忌之心,认为他与曹奉余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铭走后,殷羡从袖中摸出叶清知呈上的信件,里头有一张纸上写着“留意顾相”四个字,殷羡定定地看着这四个字良久,他认得那是平熙的字迹。

    殷羡独自去了平熙的住处,他特地换了身素色锦衣,悄无声息地进了宅院。

    宅子四周被隐去身影的暗卫层层包围,殷羡怕吓到平熙便没有带上任何旁人。

    此时平熙正在书房写给殷弃的回信,突然看到窗外人影闪动,她刚握住腰间匕首,那人便从窗户翻了进来。

    殷羡动作优雅地关上窗户,一边踱步一边打量着书房的陈设。

    “是你?”平熙紧握着匕首的手松了几分。

    “这封信是你托叶清知送来的?”殷羡眼神炽热地盯着平熙,一手举着信问道。

    平熙避开殷羡的眼神,心中一阵烦躁,不耐烦道:“是又如何?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何必如此抵触......就当我是老朋友......”

    “不是,陛下还是回宫处理国家大事,恭送陛下!”平熙屈膝行礼,双目始终盯着地面。

    “其实你成亲那日,我来过。贺礼......没来得及送......”殷羡眼中闪着希冀,声音有些颤抖道。

    “多谢陛下,请回吧!”平熙依旧保持行礼的姿态,冷静道。

    殷羡收回信件,自嘲地笑了笑,深吸了口气道:“你的提醒我知道了,多谢。”

    说完殷羡深深地看了平熙一眼,手脚麻利地又从窗口翻走。

    等殷羡走远,平熙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皱眉望着窗外捂住胸口。

    缓了一会儿,平熙才去将窗户关上。

    第二天清晨,迎着第一缕朝阳,殷弃一行终于抵达黔州城门。

    黔州是岭南最大的一处郡县,也是岭南商业往来中枢,殷弃安插的眼线便是在这黔州城中。

    他们一进黔州城便感到不对劲,照理说商业发达的城市应当是人员流动密集的,但是现在城中却没有多少人,就算有少数在街边摆摊的小摊贩也是个个神色紧张,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些外来客。

    “我去问问。”

    “怎么城中如此荒凉?”若梨装作买东西的样子向一个小摊贩打探消息。

    “你是何人?”那人盯着若梨质问道。

    “我是来探亲的,家中有亲戚在黔州做生意。”若梨尽量表现得友好。

    那人四下张望着,随后伏过身子小声道:“黔州城最近无故死了不少人,官府还没抓到凶手,你们外地来的可要小心点。”

    若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很快找了处偏僻的客栈住下,若梨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殷弃和抚仙,大家皆是面色凝重。

    如果没有猜错,那些无故死亡的人应该都是被异党所杀。

    “没想到他们竟猖狂成这样!”抚仙愤恨道。

    “看着这些人已经蠢蠢欲动,岭南局势怕是不稳了。”若梨皱着眉附和道。

    殷羡双手抱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从脚步声就能听出他的不安与焦躁。

    “好了别走了,我头都要晕了!”抚仙烦躁地搓着脑袋。

    突然,殷羡停下脚步,一脸笃定道:“明日去乱葬岗!”

    “什么?”若梨与抚仙异口同声惊呼。

    “尸体身上肯定能发现一些线索,我们不能让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乱葬岗毕竟不是寻常地方,这里尸横遍野,各种秽物滋生蔓延,就这么单枪匹马前往肯定会有危险,于是殷弃一行人紧急采购了一些蒙面布巾和醋、石灰和火石,除此以外还有些药品和工具。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等到夜深才去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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