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犹酣

    观赛席上,首个大额积分变动引起众人的注意,姜振清开口问道:“编号三十三,是哪一支队伍?”姜承立刻在光幕上指出他们,又简明扼要地向姜振清介绍了这支“大名鼎鼎”的队伍。

    “剔骨,杀人,毒医?”姜振清挑眉看向杜钰,杜钰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此事恐怕别有隐情,她坚持要来幽州参报大比,也是为求明鉴。”杜钰暗暗观察众人态度,又不动声色拉三清和剑宗下水:“韩掌门和徐掌门的得意弟子总不会都看走了眼。”

    法衡冷哼一声,“证据确凿,杜掌门未免包庇的太过明显了。此人诊术颇为诡异,说不定此刻助她之人便是已经遭了毒手。对了,若不是因为她,问心宗也不会出同门相残的祸事。”

    “同门相残?”姜振清倒是没想到随口一问扯出这么多故事,坐在另一侧的简望面色不愉,但并未接话。还是姜承尽职尽责低声解释了,原本静立在侧万事不管的赞於菟闻言有了些兴致,笑道:“亡命鸳鸯啊?”

    法衡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说九幽域凭什么不响应通缉令,一切以大比为先,大比哪里就那么重要,无非是展示她九幽独占鳌头的威风罢了。但这话是不敢当着姜振清的面说的,只是心里嘀咕几句,随后就听到了向来寡言的徐清淮开口。

    “这等事待大比结束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贫道另有一件要事想问。”徐清淮眉头微拧,“月中有孤狼携风之天象,贫道连占五日,三占祸福,两占大凶。姜道友选择这两处地方作拟境,可是障域的封印,有什么异动吗?”

    鉴真方丈双手合十,立刻附和道:“老衲也正有此问,大慈悲境半月前印枢又开裂了五寸有余,凛州北境可还好吗?”

    “凛北印枢松动,不是好事,但也未必完全是坏事。”姜振清答道:“这次的拟境,本座确有让各宗修士先行磨炼之意。”

    事关重大,连法衡都顾不上争风头了,正色道:“我等能否提前联手重封?”鉴真摇头道:“阵枢尚未彻底碎裂,无法重封,只能加固。”韩沐剑想到上次重封时的情景便长叹一声:“这障气究竟从何而来,何时才能有消解之法!”

    “稍安勿躁,依徐道长所言,说不定这次会有什么转机呢。”姜振清向后一靠,神情依旧轻松,指了下团队赛的光幕,“第一轮障气我放的量就不少,先看看他们如何应对吧。”

    华决明五人这小半日中并未急着猎杀障兽,而是按照他们的行动习惯先熟悉附近地图。比赛刚开始没多久,队伍密度还很高,探路过程中打了几场遭遇战,不得不说普通的队伍很难是他们一合之敌,到傍晚时候,已经手握六千多积分。

    华决明拿着根枯枝在雪地上抹抹画画,一边还原地图一边感慨大乘修士的强悍,这拟境里处处都与真实世界无异,连温度也随着太阳落下越来越低。背后的火堆一灭,华决明立刻打了个寒颤,为了减少灵力御寒的消耗,他们的火堆用的不是凡火,是伏昭的一缕本命火,只是离体之后燃烧时间有限,需要时时补充。整体环境让火灵根和冰灵根的修士更占便宜,前几日赛程还看不出御寒消耗灵气的影响,但到后期每少一分消耗便多一分胜算。伏昭重新点燃火堆,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拟境里的夜晚黑得诡异,以修士的目力,竟也伸手不见五指。

    “我觉得可以放弃主动寻捕障兽这个项目,从我们手头的积分来看,这些零头就是淘汰队伍拿到的捕猎积分,算下来一只障兽的积分恐怕只有几十一百,想靠这个夺魁是做梦。”华决明分析道:“还是要靠淘汰队伍,像今天这样。”秦珂拨弄了一下火堆,让它烧得更旺,点点头说:“如此思路应当是没错的,时机我们就选在初三、初五、初七三个淘汰节点之前,其他队伍最肥的时候出手。”

    诸葛扬搓着手说:“可行是可行,但是这样我们容易被结盟队伍围攻。”陈危并未参加讨论,在旁边叮叮当当地算,听到这句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对我们最有夺魁威胁的就是王瓒那队吧?”华决明点点头,随后听到陈危的阴招:“那只好易容成他们队伍的样子去偷袭了。”

    秦珂睁大了眼睛,“你可真是……”

    “真是个天才!”诸葛扬抚掌大笑,“就这么办。”

    想要改变容貌和声音只需要普通的易容丹,但要指定变成谁没那么简单,中阶易容丹成本高时效短,对目标人物的声音相貌不能模糊。功能鸡肋要求苛刻的丹药,但华决明偏偏不缺钱也不缺原料,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那支队伍里两个元婴修士的声音,但问题不大,他们可以不说话。正准备反手掏出丹炉时,一股阴郁的气息笼罩过来,同时听到了伏昭低喝戒备的声音。

    华决明想都没想便聚气推出,与那股气息对抗,即便在极寒的雪夜里也有着不可忽视的阴冷感,令人毛骨悚然。身侧撑起了厚厚的灵力护罩,厚土的味道略微阻挡了诡异的气息,诸葛扬高声开口:“是障气,小心应对。”

    “障气无色无味,只在尚未逸散开时有这种气息。”

    “单说以灵力对抗,这东西要怎么对抗?”

    “就这样往回硬推?我怎么觉得它在吸我灵力啊……”

    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最后还是华决明想起了重点,说是自北向南侵蚀领地,那最北处应该有条“始发线”才对。华决明调动丹田,灵力暴涌而出,全力冲刷下将障气压缩回去半丈。

    “这领地的边界在哪儿?”华决明冲秦珂喊,半日间地图根本没画多少,只知道他们的初始领地肯定不贴着边界。秦珂摇头说是未探之地,华决明心道糟糕,是她忽略了这个重要环节,应当一开始就先找到边界处的。

    压缩障气要消耗的灵力太多,华决明不敢托大,只好维持最基础的“对抗”。足足抵挡了约摸小半个时辰,障气的诡异气息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秦珂维持着举剑姿势,茫然道:“这是结束了?这么突然吗?”

    “应当是障气逸散了。”伏昭试着解释说:“像我们在古战场秘境里,不知不觉侵蚀入体的就是逸散的障气。”丹田空了大半,华决明抓紧时间准备打坐恢复,屁股还没坐稳,惨痛的消息从记录官口中传来:“封印线南移,编号三十三,领地积分减少两千,总计四千二百零五。”

    诸葛扬怒而锤地,“北边有两块被吞了!”伏昭掌心燃起一簇明亮的火光,远远照明华决明在雪地上画的草图。秦珂指着上方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两块说道:“把拟境全部分割成方块,吞掉的这行就当是第一行,那我们的位置在第二行,能得以保留应当是第二行刚才有至少三成的位置成功挡住了障气,所以现在封印线的位置就在……”

    秦珂还没说完,一道灵气气流已经在两行之间划出一条更清晰的线,华决明果决道:“我们即刻动身到封印线处,脑子转得快的队伍今晚都会出现在那儿,我们见机行事。”陈危略略迟疑了一下,“会不会有些冒进?”虽然他们的队伍会格外被留意,但伏昭权衡了片刻,还是支持华决明的决定:“富贵险中求,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积分严重缩水,今晚封印线处必有混战,正是混水摸鱼的好时候。

    伏昭轻轻捏了下华决明的手,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稍晚一步,炼制中阶易容丹需要多久?”

    “这不是耗时的丹药,顶多半个时辰。”华决明仰头看他,提醒道:“但是王瓒的队伍肯定也会在封印线上。”伏昭摇摇头,“扮他们为时尚早,我们扮李蝉衣那队。”这下连陈危也自叹不如了,李蝉衣那一队进来没多久就被己方淘汰,而且五人全撤,现在变成了一件上好的外套。华决明寻了个隐蔽处,就地开炉。一个时辰后,“李蝉衣”的队伍重新出现向北奔赴。

    华决明一眼就看到了那条所谓的封印线,在漆黑的夜里极为显眼,紫金的光辉,宛如闪动的雷光。明明只有一线之隔,那一侧的景象却如同蒙了一层厚厚的雾,远看能看到山林的轮廓,仔细看却又什么都看不清。伏昭觉得他们抵达的时机上佳,封印线附近明显刚经历完一轮混战,几人相互默契地点了下头,借着浓郁的夜色,如同一柄利刃插入战局之中。几人的武器都做了些伪装,为了不过于引起注意暴露身份,威力过盛的独家招式也弃之不用。战斗力发挥有限,华决明觉得自己陷入了无止境的战斗之中,打到后来已经分不清哪些人是同一队,只管淘汰一个算一个,直到东方露白,他们才分头悄然退场。

    “积分一万三千多,我们淘汰了大概八到九支队伍。”陈危开口总结战果,华决明疲惫地按按太阳穴,说:“这么少吗?我怎么觉得我少说也交手了几十人。”秦珂擦着剑摇头说:“有很多队伍都是被打残了,没有完全淘汰掉,但凡还留下一个人队伍都会保留。”

    无论如何明天正午的淘汰是不必担心的,而且后续一百进八的阶段是他们假借身份捕猎的最佳时间。李蝉衣是剑修,因而昨晚的李蝉衣是秦珂扮的,她冲杀的最猛身上的伤口自然也最多,但华决明不计成本,小小一道划伤也直接上最好的生肌丸,如此下来战力损耗近乎于零。初三正午队伍淘汰至一百支后,华决明五人更换了身份,以王瓒队伍的形象重复之前的手段。越到后面华决明越是觉得这场比赛对一支队伍考察得极为全面,不单单是队伍的战斗力,还有对地图的掌握,人员配置,不同时期的安排,特别是在突发状况下的判断力——在障气侵蚀时选择守还是撤。

    虽然规则中说明了障气会以一定规律出现,但到现在,临近初七的正午,马上就要进行第三轮的淘汰,华决明依旧没发现有什么时间上的规律。它只是变得越来越浓郁,对灵力的消耗越发大了。

    “午时至,队伍积分未达前八名的队伍即将离开拟境。”记录官的声音也染上些许疲惫,“编号三十三,积分五十万七千四百零八,恭喜进入前八名,继续保留比赛资格。”

    华决明松了口气,只剩下八支队伍,终于看到比赛结束的曙光了。诸葛扬在树上放哨,闻声直接往树干上一靠,兴奋道:“总算不用再吃易容丹了,一会儿遇上谁便光明正大地跟他们打!”

    “现在打架淘汰队伍反而是次要的了。”秦珂抱着已经算是完善的地图皱眉道:“目前封印线已经移到了第三行的位置,要知道第三行有将近一小半的领地是我们的,一旦没挡住下一轮障气,那……”秦珂转头看向华决明,华决明刚松一口气又继续开始头痛,来来回回踱了几圈,边思索边说:“从前几次的经验看,这次要保证三成的领地不被侵蚀,最少最少也要两支满编队伍来抵御。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在下次障气出现之前淘汰其他所有队伍,就要找一支结盟队伍守住第三行的领地。”

    “第三行剩下那一大半会是哪只队伍占得多些?”诸葛扬问道。

    “你说呢?”伏昭无奈地看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还没失效的王瓒的脸。

    诸葛扬想到初五那日被他们坑的惨遭围攻的王瓒队伍,干笑了一声说:“结盟肯定是不成了,要不然咱们试试淘汰其他所有队伍?”

    “非也,非也。”陈危摇头道:“我倒觉得这正是结盟的好时机,毕竟他们队伍的名声现在跟我们也差不多烂了,而且第三行几乎都是我们两队占的,除了我们谁会跟他们一起干这血亏灵气的事?”伏昭认可道:“其他六只队伍中一定会有以逸待劳准备伏击的,王瓒那队实力强横,若是我们结盟,再借用灵阵,便能出其不意反杀伏击队伍。那接下来就会变成大家最想看到的局面,我们两支队伍一决胜负。”

    秦珂和诸葛扬看向华决明,华决明还是有些迟疑,如果只是大比中的嫁祸手段倒是无所谓,但以他的性格,搞不好宁愿输也不肯跟自己“同流合污”。思来想去,华决明只说:“我们先赶去封印线,后面再见机行事吧。”

    封印线再次南移之后带来了很明显的变化,进入第三行位置的领地之后,灵气运转开始微微涩滞,连风都好似更冷了,吹到脸上像刀子刮。华决明往伏昭身边靠,蹭他的火灵气取暖,呼啸的风声基本禁用了听声辨形这项技能,是以在大片雪花对比之下极为隐蔽的银叶暗器飞到眼前华决明才惊惶转身,伏昭抬手将银叶打偏,但还是在华决明脸颊划出了一道血痕。

    华决明看向银叶子飞出的方向,一个青衣女修飞速闪离。诸葛扬的反应极快,手中拐杖重重一落,姜黄色的盾墙轰然立起。对面奇袭不成,见华决明一行人已然备战,便纷纷显露出身形来。

    “我还当你们早就被淘汰了,没想到竟然混到了现在,那扮成我等模样四处偷袭的,定然是你们了!”为首的青年正是王瓒,话音一落,直接怒而拔刀疾冲上前。

    “先别动手,我们要跟你谈、”陈危没能完整地说出谈判的提议,冲他来的正是刚才发出暗器的女修,问心宗的元婴修士,关轻竹。陈危不敢分身,立刻结印开阵,借用诸葛扬雄厚的厚土灵盾架住了她雪亮的刀锋。陈危心道怎么如此不讲武德,元婴就该去找元婴打,嘴上大喊一声伏昭,陈危闪身变阵,让伏昭落在了进攻位上。

    王瓒是冲着华决明去的,但攻势被秦珂强行接了过去。秦珂从筑基到金丹第一人的位置没变过,王瓒落了下风,彻净不得不在应付陈危的同时帮衬一二。跟华决明缠斗在一起的是岳晃,看不出是修什么的,手上花样百出。忽而拍出一张符箓忽而掏出两柄峨眉刺,他是金丹后期,华决明应对得有些吃力,以迷津雾术做闪躲掩护,混合着风雪遥遥看着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后方的诸葛扬静气凝神,磅礴的土气如地龙吐息,防得滴水不漏。久攻不下的魏典出身凌云剑宗,明明是最擅攻的剑修偏偏对上个无处下口的铁王八阵,越是找不到破绽越是焦躁,气急之下想要大开大合一剑硬斩。诸葛扬终于等到好时机,挥出的右臂骤然鼓起,肌理化出古铜色泽,铁拳击到剑柄上发出铿然金属碰撞之声,随即落到魏典胸腹正中,将他锤出一口血来。

    诸葛扬腾出手来的这片刻,当即去助华决明。眼看那铁拳要锤到岳晃身上,关轻竹不得不弃战支援,伏昭自然要阻拦,尚有余力的彻净扭头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子吼,阻了伏昭半息,但让秦珂彻底压制了王瓒,一脚踢在他心口,好巧不巧正好飞到了华决明刀下。

    华决明大喜过望,短刀当即向他脖颈斩落,万万没想到刀锋当真触及血肉,王瓒只稍稍偏过头闪躲,殷红的血从他肩头飙出来,一条手臂落在雪地里——他没有激活图案退出拟境。

    “你怎么不退出,疯了?”华决明怒喝一声扑上去,青色的灵气涌出,死死封住他肩膀断口。王瓒显然没想到华决明会如此反应,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她。

    “停手!”伏昭长刀带着滚烫的火光拦在华决明身前,双方都因惊变有些发懵,华决明顾不上许多,捡起那条手臂按回他肩上,右手一翻,数根银针飞速刺入穴位,留下一根稍长的引灵缝合。

    “你……”王瓒只说了个你字,就被华决明吼了闭嘴,周围一圈伏昭四人虎视眈眈,再外围一圈自己人不敢妄动。王瓒偏过头,比剧痛更冲击的是华决明紧张又集中的神情。

    华决明动作非常快,这样的环境耽搁久了,就得独臂到出窍等着断肢重生。王瓒是个刚直的一根筋,但不是坏人,恰恰因为他是好人,才会对自己如此态度。古战场秘境里他负责断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华决明没想太多,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援救之手。

    缝合完毕,整整十个人硬是僵在当场许久没发出丝毫动静,最后还是华决明起身,冲着王瓒说:“这么多人刚才也看着了,没拿你试毒。要打就接着打,认输就滚蛋。”

    王瓒表情复杂地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彻净忽然高呼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说过华施主身上并无凶邪之气,大比途中,诸事无关,王道友先放下此事吧。”

    “多谢。”王瓒爬起来,低声说了一句,华决明只皱眉问:“刚才为什么不退出拟境?”

    “灵气涩滞,没来得及。”王瓒看了眼手背上的图案,又说:“现在更明显了。”华决明试着调动细微的一缕灵气,果然比刚到时更加缓慢些。

    陈危推开堵在前面又陷入沉思的华决明和伏昭,对王瓒露出个浮于表面的笑,开口道:“王道友刚断一臂,说实话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如果不想连前三甲都保不住,最好是与我们结盟。”

    陈危言简意赅说了抵御这一轮障气的必要性,即便不结盟,抗过障气之前也不能再打下去了。彻净点点头,只是还没等开口认可,熟悉的诡异气息已经越过封印线,直冲面门而来。

    十人当即聚气抵抗,伏昭压缩障气的同时朝华决明身边跨了一步,低声道:“不太妙,我感觉到有别的队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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