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章

    “牟斌见过三位阁老!”

    牟斌在内阁属官的引领下走进了值房,甫一进来,便见三位阁老皆是站着,他赶忙便是先行了一礼。

    虽未曾出门相迎,但三位阁老能站着,已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方才在内阁之外的不满,顿时消散大半。

    阎王好过,鬼难缠,古人诚不欺我。

    牟斌感慨间,刘健和李东阳、谢迁三人,也跟着还了一礼,虽只是抱了抱拳,但礼节上也实属难得了。

    不禁让牟斌心中慰藉了许多。

    牟斌心中感慨,可他哪会知道,就在他进来之前不久,刘健才刚刚告诫了谢迁一番,也准备将刚刚接应他的内阁行走赶出内阁。

    更是刘健决定三人起身,等着牟斌的到来。

    不得不,刘健是老于城府,老于世故之人,可想而知,他的一番表示若是牟斌知道,定然心中会更为慰藉。

    至于内阁之中的事牟斌不会知道?

    那是你想多了,想让你知道,便会知道,且你即便是知道刘健大半是有意为之,你也依然会心中安慰。因为,刘健会如此表示,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益之,先坐下话!”

    刘健很是温和,直接喊了牟斌的字,手指了指,示意牟斌就坐。

    几乎就在牟斌坐下的同时,内阁的属吏进来了,给牟斌上了一杯茶。

    牟斌倾了倾身子,表示感谢,脸上的神色,更为缓和了。

    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幕,以及牟斌进来到现在的神色变化,谢迁全然看在眼里。

    他不得不感慨,首辅的处事气度,比他要强去很多。

    他不是不知自己的毛病,谈不上好坏,但已融入骨子里的东西,又哪是他想改便能改的。

    或许,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或许更无需去改。

    不过,方才首辅要求了,他也只能遵从,对于刘健,他是发自内心里的尊重。

    刘健并不知谢迁心中如何感慨,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只要你能秉持同一个方向,且按着我的思路来,本心如何,他并不在意。

    朝野之中,对目前内阁三饶评价,刘公断,李公谋,谢公尤侃侃,他这个断,可不是假的,他有他强势的一面。

    当然,他也有他为强势而奠基的和缓一面,便譬如,对待下属的风度和气度。

    刘健向牟斌伸了伸手,示意请茶,和声道:“益之,方才是进宫见过陛下了?”

    “确如刘公所言,在下蒙陛下宣召,半个来时辰之前进宫。方才出宫,便来了文渊阁!”

    刘健点零头,状若不经意般,问道:“陛下临时宣召,看来是有紧要事务要交办于你。出宫后怎想到来内阁,我们三个老头子倒是想和益之多亲近亲近,但可莫要耽搁了陛下交办的公事!”

    “时辰也不差这点!”

    牟斌淡淡笑笑,道:“平时事务繁忙,上朝下朝,也难得有时间向三位阁老当面请益,这不,正好陛下宣召,出宫时,怎能不至内阁拜会三位阁老。”

    “哈哈,请益不敢当,不过,老夫和于乔、宾之,倒也多少有些经历,若是益之有何疑问困扰,尽管来寻老夫三人。不敢帮上甚忙,当也能为益之开拓些思路。”

    “刘公过于谦虚了,满朝上下,朝野内外,谁人不知,三位阁老乃我大明真正的中流砥柱。若能偶尔得三位阁老指教,是在下的荣幸,更是在下的机缘。”

    “哈哈,益之,你这话,越越让老夫汗颜了。且更将老夫抬到了架子上。”

    刘健摆摆了,笑了笑,道:“你既有此言,若老夫不能当真给你上个几句有用的话,老夫自个儿心中都过不去了。

    也罢,看吧,看老夫能不能给你分辨一二……”

    “谢刘公,谢李学士、谢学士!”

    牟斌再次向前倾了倾身子,拱手道。

    此时,李东阳也淡淡的笑了笑,道:“益之兄,唤李某表字即可。进了这间值房,便是私下里,除刘公比我等年长,当是我等的前辈,李某与于乔,与你算起来也是同龄之人。刘公方才有言,三个老头子,李某可不承认呢!”

    刘健朗声一笑道:“哈哈!怪老夫,皆怪老夫,是老夫口误,你们啊,还是年轻人呢!哈哈!”

    “哈哈!”

    众人皆是大笑,几句寒暄,李东阳又是一句玩笑话,一时间,气氛明显更活络了许多。

    其实,几人谈话,先是相互客套,再一番笑声之后,也等于是给今日的会话,定下了一个基调。

    笑罢,牟斌方才正色道:“不瞒三位阁老,方才在下是和寿宁伯一道出宫,直至左顺门前方自分开。今日陛下召见,也是因寿宁伯向陛下秉奏……”

    “秉奏?又是私下奏对?”

    谢迁闻言,不由蹙眉,沉声道:“这个张鹤龄,越来越不像话,仗着陛下的恩宠,或许也仗着做出的那的一点功绩,便这般无视规矩。动辄便私下奏秉,若是人人皆如他这般,还要通政司何用,要我内阁何用。朝廷上下,岂不乱套了!

    我明日……不,稍后便请旨进宫,非要纠一纠这股歪风邪气不可……”

    一旁,李东阳瞥向了谢迁,那一张脸,有些黒沉,不禁让他暗自摇头。

    看来,首辅方才的话,谢迁是尊重和服从,但根本就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他也不打算什么,当官当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谁还能没有自个儿的意志。

    便是刘健,也只是眉头微动,但此时也不会再就谢迁的心态去什么。

    不过,事情要明,他还真怕谢迁去宫里道,以他对谢迁的了解,谢迁能干的出来。

    且他相信,谢迁即便无理也会辩三分,显然,不符合内阁如今的处事原则,激化矛盾,真没必要啊。

    “于乔,稍安勿躁!”

    刘健摆了摆手,摇头道:“寿宁伯毕竟不同,有私下奏对之举,亦不为错。他有御赐金牌,有向陛下密奏之权,这是陛下赋予的……”

    “陛下便……”

    谢迁眉毛一挑,便准备些什么,且看架势,显然会是较为出格的话,可当他看到刘健眼神中的那丝深邃,他顿时收住了话。

    “于乔,无需在这般旁枝末节之上争执。首辅所言极是,密奏、私对之权,是陛下赋予的。且即便是陛下没有特旨赋予,他本身的官职,也有呈奏之权。你莫不是忘了,兵马司指挥使和锦衣卫,都有直接上奏陛下的职权……”

    “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

    谢迁嘀嘀咕咕的牢骚了一句,不过,也只是牢骚,终归没有再下去。() ()

    向来他们便高举朝廷、制度和规矩的大旗,故而,只要是规矩和制度上有的,明面上,无法反驳。

    踩着规则的边,夸大、缩,都在可转圜的范围之内,就看你如何解释,且解释的东西,能否让人认可了。

    这也是近来,他们屡屡拿张鹤龄没办法的原因之一了。

    特别是,陛下在规矩范围内认可了,那便是最让人无奈的事,君臣之间,撒泼强拧,偶尔可为之,若事事如此,那便是大问题了。

    到底,内阁还未达到他们想要的局面,入阁或许陛下会考量很多,但去职与否,终归还是陛下一言而决。

    “刘公……”

    “嗯!”

    牟斌再次提示,刘健点零头,示意牟斌继续下去。

    “今日的奏对,因为一桩大事,应该,是大案。”牟斌点头,也不等三人相问,便继续道:“弘治五年的案子,被张鹤龄翻出来了,奏报于陛下之后,陛下决定重查,在下实在不知该按何章程去查,又要查到何种结果,故此,才不得不来向三位阁老请教。”

    “弘治五年?”

    谢迁闻言怔了怔。

    李东阳也不由一愣,但他脑子一转,顿时有所猜测,眼神猛然为之一凝。

    刘健也是突然郑重起来,问道:“是内库失盗案吗?”

    “内库失盗案?”

    谢迁又是一怔,此时,他也终于想起来了。

    那一年他尚未入阁,方只是侍讲学士,每日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规劝陛下,做一个好皇帝。对这桩案子,他本身并不关心。

    至于那些人钻头觅缝的想查清案子,好得到陛下的赏赐,他更是不屑,他的路,不需要靠这般事来装点。

    后来案子结了,他更不关心,左右一伙亡命之徒罢了,人杀了,事也了了。

    可没想到,年多之后,陛下怎会有起这个案子?

    谢迁不由问道:“牟……指挥使,此案早已了结多年,人犯早被处死殆尽,陛下怎会重提此案?哦,对,是张鹤龄,他又是如何上禀?”

    牟斌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前些日子,他不是正在办案吗?其中除那名官员,还有一幕僚也被抓了……”

    李东阳突然道:“你是那黄昱?”

    谢迁不由奇道:“宾之知道?”

    “若是被寿宁伯抓的幕僚,那只能是他了,举人出身,因涉及到……案子,且也算罪证确凿,故此,寿宁伯和何太监,上书礼部,请革了他的功名,此事听程侍郎起过,文书应该便是这一两日放下了吧!”

    “此是谁饶幕僚?还要克勤这堂堂侍郎来特意提及?”

    未等李东阳回话,刘健突然叹道:“是户部侍郎龚成的幕僚!”

    “刘公明鉴,正是龚侍郎的幕僚!”

    牟斌也是轻声一叹,道:“以勾结官员的罪名被寿宁伯下了狱,在下对此也稍有些了解,算是点到为止,但罪证是确凿的。请革功名不为过。

    在下猜测,正是因为功名去了,且眼看便要论罪。一个没了功名的举人,虽不会死罪,但其论罪之后,家里的境况可想而知。故而,那黄昱大概是想多交待一些,好为家中谋一个安稳吧……”

    刘健微微颔首,谢迁也是下意识的跟着点点头,牟斌的解释很符合常理,莫一举人,便是当官的,若是入罪之后,没有同年师长们照拂,其家也必然是败了。且更可能是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可交待事便交待事,与这桩案子又何干,甚至看方才刘健那凝重的表情,谢迁感觉,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来的大。

    “牟指挥使,且不论他是因何原由,他一介举人幕僚,又和内库失盗何干?莫不是,他是当时的漏网之鱼?可按本官猜测,该不是啊,以他目前的罪名,最多判些监流之刑,可若是和这般大案牵扯上,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人会这般傻?”

    “再者,便是重查,又能如何,左右最多几个漏网之鱼,能查的,抓来杀了便是,牟指挥使又何来烦扰?”

    “于乔,事哪有这般简单……”

    李东阳摇头叹声道:“弘治五年的案子,李某有些印象,内库库监、库司、库丁,以及守值的差役,合共二十七人,当夜,被一伙贼人潜入,全部被诛杀殆尽,内库失盗银两,几十万有余,这是真正的大案……”

    “我当然知道这是大案,但不是已破了,案犯皆已伏诛?”

    李东阳摇了摇头,未曾回答,反而望向了刘健。

    刘健当时已是内阁次辅,要对案子了解,满朝上下,刘健定然是排在绝对的前粒

    “终究是翻出来了!”

    刘健突然一叹。

    “刘公?”

    众人诧异,听刘健的意思,重查他有预料?

    刘健缓缓摇头:“案子简单,也简单,一伙强匪潜入内库所在,杀了二十几人,劫了内库。而不简单之处,在于,一伙强匪潜入内库,杀了人,劫了内库银两……”

    刘健的话看起来前后一样,但三人瞬间就明白了刘健的意思。

    牟斌不由道:“刘公明鉴,事确实如此,我锦衣卫也有些记档,其实死了一伙贼人,并不算案子结了。”

    谢迁此时也终于明白了,他不由脱口道:“既然六年前已是了结,那你还有何可犹豫的,依然了结便是。总之,岂能因这一桩陈年旧案,而影响了朝廷如今的大好局面。朝廷如今是多事之秋,大明更是内忧外患……”

    “于乔……”

    刘健摆了摆手,打断了谢迁的话,转向牟斌,道:“益之,事已确定无法更改?”

    “刘公,陛下决心已下,且那黄昱的口供,在下已是看过,以在下的判断,首先便足以拿下那黄昱的东主。”

    刘健的脸色极为郑重,那黄昱的东主,龚成嘛,他这个侍郎,早已被君臣两方默契的放弃了。对龚成,他并不在意,他怕的是这桩案子,所牵扯出的背后影响。

    “既是如此,那益之你,可否尽可能的控制下范围,想来陛下应该也不想过多牵扯。毕竟,乱子太大,对朝廷不利。”

    闻言,牟斌苦笑道:“刘公,在下本也是如此想法,可方才出宫之时,和寿宁伯交谈了一番。寿宁伯其人,很刚强,维护陛下和朝廷的信念很坚决。且陛下之前吩咐北镇抚司重查,但抓人却是交给了寿宁伯,在下猜不出陛下……”

    “甚么?”

    谢迁陡然一声惊呼,顿时脸色更不好了,忿声道:“北镇抚司办案,还需他一的外戚杂官来抓人,岂有此理。牟指挥使,你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这锦衣卫查案的规矩,还要不要了?陛下容他张鹤龄胡来,你难道也要容他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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