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章

    朝阳门外直道路口,张鹤龄等冉来之后,每人皆是拿了一把铁锨,一如当初开工时一般,立与主道之上。

    道路附近人头攒头,好奇的、看热闹的围观百姓,还有道路两旁早已准备就绪的灾民百姓,将此间气氛烘托的哄哄闹闹,热闹异常。

    场面太过吵嚷,张鹤龄兄弟,以及另外九家勋贵子弟,十一个人凑在近处交谈。

    被众多百姓环绕其中,俨然是所有目光聚集的焦点,这一番阵势,不得不,有时候真的挺让人心虚。

    至少张延龄就是心虚的,他看了看身旁的兄长,一如平常一般的淡定,面色更是淡然不变,他更为佩服了。

    可他几乎从未曾见过这般阵仗啊,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的百姓环绕,宛如将他们包围一般。且一道道别有意味的目光注视,或许,还有很多在私下议论着他们,让他不由的有些露怯。

    不过,兄长的表现,让他看到了榜样,他勉强有样学样,本着脸,保持着仪容。

    稍顷,张延龄勉强调整了一番心绪,道:“哥,弟弟着实有些紧张,差点闹了笑话……”

    “哈哈,延龄兄弟,你要多历练啊!”

    张鹤龄尚未话,朱麒这个直性人便是哈哈一笑,开口道:“你看看你家兄长,长孺兄可是处变不惊,众目环视之下,面色分毫不动,这才叫大将之风……”

    “行了,麒世兄!”

    张鹤龄摆摆手,谑笑道:“是不是也要张某夸你一句……”

    朱麒玩笑道:“嘿,若是能得长孺兄一声夸赞,倍感荣幸呢……”

    “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

    闲谈一笑之后,张延龄似乎也是终于适应了下来,他环顾了一番身周。

    那一排排一簇簇的百姓,那一道道望过来的目光,众生百态,各色不一,让他颇有些感慨。

    “弟我自然无法和我家兄长和诸位哥哥相比,弟这一辈子,大致也就是干点闲事杂活了,总之……”

    “停……停!”

    张延龄话音未落,朱麒便是摆摆手打断道:“别总之,你好歹也是咱大明堂堂伯爵,身份贵重。可你能放下身段,此番日月商行的事多有你在忙活,这般进展顺利,你居功甚伟,可不能这般话。”

    徐光祚也是跟着笑道:“对啊,延龄兄弟,你要这般,咱们弟兄如何自处。日月商行的事你忙的不少,咱们家中那些管事回府时可没少起。

    老徐我当时就想了,若是让我去操持,我能不能办的好,哈哈,不怕你笑话,我还真不确定。”

    张仑看着几人笑,话语间甚至还有一丝抬举之意,他状若不经意般望了望张鹤龄,心中不由多了一丝复杂。

    张鹤龄在诸家勋贵之中,是真正的立起了声势和威望,连他弟弟,都要被大家高看一眼。

    还有,这几日他主持永定门那边的事务,诸多境遇和感受,也在时时触碰着他的神经。

    张鹤龄将那边的事交给了他,几日间,也未曾干涉过他,可以,那边的事务全部由他做主。

    可事实上,京中朝野的声音,永定门守城官的态度,以及那成千上万百姓……

    更为重要的是,张鹤龄虽然人不在,不干涉,可所有的条程、章程,皆是张鹤龄所制定,他所做的事,皆在张鹤龄所制定的框架下。

    对于一向心气都颇高的他而言,怎不难受。

    且让他更难受的是,莫他不敢轻易去改变张鹤龄所制定的框架,便是他敢,他也发现,无从改起。

    张鹤龄所制定的章程,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能增减的,让他不愿承认的事,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猛一时间,张仑突然有些烦躁,可转瞬间,大父的话便涌上心头,将他刚升起的复杂和烦躁重新压回了角落里。

    他暗自呼了一口气,张延龄要历练,诸家兄弟要历练,我张仑又何尝不要历练。

    众目环绕之下,众人闲谈了片刻,时辰缓缓到了辰时二刻。

    日月商行的大东家何俅,此时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恭敬的给张鹤龄等人行了一礼道:“伯爷,诸位世子,吉时将至,还请诸位世子……”

    “嗨,老何,这一回你可将我们弟兄折腾的不轻,开工时要咱们弟兄来过一回,如今铺水泥你又让来一回,要知道我们弟兄可忙着呢……”

    朱麒开了一句玩笑,何俅忙是赔笑道:“麒世子,开工乃大事,自要诸位贵人来主持。而如今铺水泥也是大事,日月商行新立,水泥乃是咱们日月商会当前主打,诸位贵人亲身莅临,对工程、对水泥本身,皆是利好之事。故此,老朽也只能硬着头皮烦扰诸位贵人了!”

    朱麒笑道:“嘿,合着你指派咱们弟兄是打着广而告之的目的啊!”

    “这不是诸位贵人在京中名望够大,每一动皆能引人注视嘛,您诸位只要在这站一站,比老朽推广再多的效果也要来的大。老朽承蒙诸位贵人抬举,聘为大掌柜……”

    “好了,还得是你这般做过大买卖的人,行,指派便指派了,咱们也做一回……对了,长孺兄,那个词是怎的来着?”

    张鹤龄会意,笑了笑道:“麒师兄所言,可是代言人……”

    “嗨,对,就是这代言人,咱们啊,就给以工代赈代代言,也给自家的料子代代言!”

    朱麒的话落下,众人皆是大笑。

    “走吧,料子准备起来,便由我等来动这第一锹!”

    众人罢,纷纷散去站开,近十丈的城外主道,十一人依次排开。

    何俅赶忙下去吩咐,接着便指挥百姓将十几辆已装满水泥混凝土的木车,分别送到了个人面前。

    得到贵人们的示意之后,拉车的百姓撤去了车子的后挡板,接着又回到车把处,奋力的将车子倾斜。

    灰色的水泥混凝土缓缓从车尾流到地面,很快便堆成了一个土堆。

    张鹤龄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四周的百姓,接着,双手一前一后,紧握住锹把,用力的铲向了混凝土堆。

    铲了满满的一锹,随后他奋力的挥动锹把,混凝土随着他的动作,倾撒开来。

    “噼里啪啦……”

    随着众人纷纷动手,何俅立刻吩咐人燃起了鞭炮,简简单单也平平淡淡的铲土铺路,硬是被弄成了热烈的仪式。

    围观的百姓们,先是面面相觑,但随后被‘知情人’和‘有心人’科普之后,顿时恍然。

    原来,是从未有过的东西,原来是大明第一遭。

    新人、新事、新料子,加上领头干活的是勋戚贵人,帮忙干活的是灾民百姓,这一番综合之下,让人不自觉的,给本来一条条普普通通的路,增添上了一份特别的意义。() ()

    也是从一刻开始,有几个关键词,深深的埋进了他们的心里。

    道路那边,已经正式忙碌起来,张鹤龄等人也只是象征性的铲了几锹,之后便将剩下的事交给了真正干活的人,徒了一旁。

    此时,仍然有无数目光注视着他们,当然,也少不了立于护城河边上的徐氏祖孙。

    “莹儿,有何感想?”

    缓缓收回了目光,徐永宁再次朝孙女问道。

    徐莹头也没转,轻声道:“爷爷,哥哥他不像干活的人,比起张家兄弟,生疏太多了。”

    徐永宁愣了愣,没好气的笑道:“你个妮子,就编排你哥哥吧,他一个国公府世子,从娇生惯养,能动锹已是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能干好这些活儿?还有,老夫是问你这个吗?”

    徐莹终于也收回了目光,望向徐永宁,抿嘴笑了笑。

    “爷爷,那您要莹儿什么呢?该的话,昨日和今日,都被您完了,莹儿还有何可?”

    “别糊弄老夫,京中贵族,谁不知道定国公府的徐姐是有名的才女,聪慧机敏,不逊男儿,你还能没有点自己的感受?”

    徐莹又是笑笑,可一笑之后,脸上的笑意,缓缓消退,一抹复杂爬上了她粉嫩的面颊。

    “爷爷,莹儿突然觉得,外面人对莹儿的评价,宛如是讽刺一般……”

    徐永宁楞了楞,道:“老夫的孙女确如他们所评价的这般,就是好,怎是讽刺,莹儿你何出此言……”

    徐莹缓缓道:“昨日永康公主邀莹儿过府赏雪,当时公主还道,这几日,再邀些文人名士就这一场雪景,办一个赏景诗会。前番大雪初起时,已是办一回,当时颇为隆重,名人亦是不少。实话,莹儿当时心中是欢喜的。

    可莹儿不知,原来在公主和莹儿眼中的醉人美景,可引诗兴大发的雪景,却是压垮了无数人家,让无数百姓黎民冻饿乃至身死的灾难。”

    言及此,徐莹的声音渐渐低沉,青春少女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不符于年龄的深沉。

    徐永宁摇摇头,道:“闺阁女子,不知也不算稀奇,莫是你和公主这般女子,便是你的那些文人名士,又有几人会将此番的灾情放在心上。更甚于,很多人便是知道严重,但也依然选择性的无视!莹儿你能通过所闻所见,心中感触,已是难得了,强过一般人太多!”

    徐莹淡淡的笑了笑道:“爷爷,莹儿难道就只能和那些一般人相比吗?!”

    徐永宁宠溺的望向徐莹,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心思多,好,好,算爷爷错话了。咱家莹儿,不和那些庸人相比!”

    “行了,你看也看了,感受也感受了,要是真有何心思,咱们回去再。你哥哥他们也要离开了……”

    徐莹摇摇头道:“莹儿想再看看,莹儿想知道,吃的不好,睡的更不好的情况之下,还做着那般苦累的活,为何那些灾民百姓们,能干的这般高兴。”

    徐永宁笑道:“莹儿有所不知,你看着或许觉着不好,可对他们而言,却已是极好了。更重要的,他和咱们这样的人家,或者,和大多数不愁衣食的人家不同。

    能有口吃的,有个遮风挡雨之处,有一份能拿几个工钱的活计,是保证他们生存的根本。仓廪足而知礼仪,只有先活着,才是追求其他的根本。

    如今能活着,还有一份对未来的希望,比起受灾之初,好上太多了,又怎会不高兴?”

    “先前老夫和你过,前番雪灾之下,城中受灾百姓数千,房舍也倒塌了不少,不过,好在是城里。朝廷和各处衙门的动作极快,死伤不多,后续的安置也处置的颇为妥当。故此,京中未起太大波动。可外城,京边诸县,情况便严重太多了!”

    徐莹的眼睛闪了闪,道:“朝廷便是因此安排了寿宁伯来负责赈济?嗯,听爷爷这般评述,看起来,朝廷安排的不差,寿宁伯处置的也不差!”

    徐莹的话音落音,然而徐永宁却突然冷笑了一声,道:“朝廷自然是安排了。但起初可非是张家子,甚至直到现在,张家子的赈济,都未有朝廷的正式名目。

    你当你哥哥和那些世兄联合在一起是为何?皆因没有名目啊,他们是用勋戚的牌子和家中的底蕴在赈济着百姓。这一条路更是前番张家子所提以工代赈的尝试,然,也是私下的!”

    徐莹眉头微蹙,道:“怎会如此?”

    “怎不会如此?莹儿,你是闺阁姐,又哪会知道朝廷官员的事。灾情初起时,朝廷的应对确实很快,陛下下旨由内阁和户、工二部负责妥善赈济灾民。

    安排负责总领赈济的是户部侍郎龚成,可事实上,此后的赈济速度宛如龟速。命令下达之后,三日过去,依然未曾落实下来。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方才任命张家子拿他们问罪。

    而张家子便是利用办案的空当,毅然决断,方才有了后来的动作。”

    徐莹道:“爷爷是,张家……张世兄他,其实未有朝廷正式任命,只是陛下安排了办案,他随后擅自施为,强行接管了赈济灾民的差事?若是如此……莹儿虽是女儿身,可也读过几本书,想来,张世兄没少遇到麻烦吧?”

    “是啊,没少遇到麻烦!”

    徐永宁感慨道:“也是这子意志坚定,不为名声所累,不畏人言,更是不向他人妥协。陛下也是撑着他,这才有了后续的局面。可虽然事是办了,但麻烦却是少不了了,且之后,更会有麻烦…”

    徐莹的眼睛里,一抹光芒闪过,似乎是想着什么。

    徐永宁未曾注意,犹自道:“不过,有麻烦也有好处,你可知道,如今京中上下,是如何评价与他?”

    也不等徐莹相询,徐永宁笑了笑,继续道:“当下,满城上下都在议论,张家子现在可是有口皆碑,人人赞扬。这子也是狠啊,朝廷无名目,自然没有多余的钱粮物资任他施为。他啊,是将自己家中的钱粮尽数撒了去。还有如今修路的这些水泥料子,皆是无偿拿了出来。

    且为了联合其他勋贵子弟,他更是将家中水泥料子的配方拿了出来,要知道这水泥连老夫都要惊叹,早几月前,张家便在生产水泥,若非有此一遭,他张家将这些水泥卖了,转眼便是银钱巨万。当真是一门好营生。

    可张家为了赈济可谓不计代价,如今配方都拿了出来,真可谓倾家荡产了。

    嘿嘿,听你哥哥,那日他偶尔听到张府的一个管事向张家子禀报,是他家中银子只有几百两了。问张家子,是不是拿些水泥售卖一下,补一补府中开销所需。

    可张家子否了,这番行事,当真是不顾一切,果决坚毅到极致,连老夫都要对他佩服几分。”

    徐永宁呵呵笑着,言语中满是赞叹之意。

    徐莹秀美微蹙,越发深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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