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第章

    “曾尚书,下官自无法和寿宁伯相提并论,但正如您所言,人力皆有所限,寿宁伯总领赈济事每日忙前忙后,尚要操心多处,自也无法做到事事亲力亲为,而身为下官,也自当要多出一份力。”

    刘景寅笑着回道。

    张鹤龄摇了摇头,和曾鉴对视一眼,不由相继一笑。

    “刘员外,你所言多出一份力,便是让你日夜熬在此处,连休息也不得?你既言,本伯需要你辅助,那你便不知,你的下官佐僚,也可为你辅助?”

    张鹤龄无奈的望向刘景寅,那乱糟糟的发髻,满是褶皱,且带着丝丝污秽的官袍,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从上到下,无一不透着疲惫。

    “伯爷,昨夜下官确实未曾回家,那也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雪情反复,下官实在有些不放心。便是此处,昨日涌来的灾民,陆续已有不下两千之数,且下官也得了伯爷您传讯,京城各大城门处,灾民更是有近万。

    幸赖有伯爷您和各家世子安排,下官勉力而为,此处的应对倒也未出差池,可灾民是否会到处流窜,是否还会有灾民到来,下官既已受命,又岂敢忽视。这般多的灾民百姓,下官也实在担心半夜会出个事端。

    若是事倒也罢了,有前番定下的章程摆在那里,军士吏们自能处置,可若是出些意外偏差,岂能无人在此主事。

    应对灾民,时效是最宝贵的东西,若是因下官松懈出了乱子,葬送了大好局面,那下官真就百死莫赎了。

    不过,伯爷您放心,下官的身子撑得住,下官昨夜也只是换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张鹤龄道:“你昨夜当真睡了?又睡在何处啊?”

    刘景寅笑道:“下官和何掌柜以及曾尚书派来的几名工部佐吏在粥棚对付了一夜,虽是无有床铺,但围炉而息,倒也颇有一番意境!”

    曾鉴很是赞赏的点零头,笑道:“哈哈,参之,苦中作乐,你倒真是一雅人!”

    “曾尚书,凡事以最积极的态度面对,只要心有所恃,坚信万事皆有用场,苦亦是甜。何况,下官这围炉夜话,可也算不得苦。”

    曾鉴越加赞赏,突然心思一动道:“参之,此番事了之后,不如来工部如何?老夫的水部尚有一郎中空缺……”

    听到此处,张鹤龄突然笑着打断道:“哈哈,曾尚书,您要是挖周尚书的墙脚,可不能当着张某的面啊。要知道,刘员外的名号早已在周尚书那边挂着了,早前周尚书便已是准备有所安排。

    是张某越俎代庖,强行留着刘员外帮忙操持,为此,张某可也担着人情呢。可若是在此番之事中,被您给挖了墙脚,那张某可真就不好向周尚书交待喽!”

    曾鉴胡子一翘,不在意道:“交待?何须交待?参之办事勤勉,精于实务,且有坚持,有决断,实乃一干臣良官。可你看看,如此有资历有能为的能臣干吏,直到如今也才做了个清吏司员外,给一些庸人辅事,他周伯常岂非是识人不明,更是浪费人才?

    老夫早前不知,若是知道,他周伯常少不得挨曾某一顿埋怨,老夫还要他给交待呢,寿宁伯……”

    “哈哈!”

    张鹤龄笑道:“得,您老打住,您的话张某可不敢听……”

    曾鉴捋了捋颚下须髯,被张鹤龄打断他也不恼,他只是望向张鹤龄,突然笑的极有深意。

    越是接触,越是让曾鉴发现,张鹤龄此人,真就有一份精明呢,可惜了!

    曾鉴也不理张鹤龄了,他朝刘景寅继续道:“参之,考虑一下。你且放心,只要你愿意,老夫绝不亏待于你,吏部和户部的事也皆有老夫来操持……”

    刘景寅有些懵,怎好好的的是赈灾的事,突然变成工部尚书对他的殷切招揽?

    他一个原本不受人待见的员外郎,短短十几日间,好似突然一下子变了,先是被张鹤龄委以重任,如今甚至像是香饽饽一般,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了,好在,张鹤龄帮他解了围,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张鹤龄道:“曾公,咱们先正事,回头您有何打算,私下慢慢来。现下,张某尚要赶着地方,永定门那边一摊子事等着张某呢……”

    曾鉴瞥了张鹤龄一眼,佯怒道:“行,行,你张长孺是忙人,老夫这个工部尚书是闲散老头,不敢打扰你谈正事!”

    言罢,便作势要走。

    “哈哈!”

    张鹤龄哈哈一笑,他突然觉得这老头也挺有意思。

    老头的意思,他大概知道了,且突然唤他的表字,用一种颇为亲近的语气,作势要走的姿态,更像是一种态度。

    他忙是拦了拦,道:“曾公,是晚辈错话,还请曾公恕罪。但曾公,您现在可不能走,晚辈原本便准备去衙门里求见您,如今正好……”

    “有老夫何事?虽然老夫瞧不上你子,但也不得不,你这赈灾的布置,干的不差,无须老夫来置喙……”

    张鹤龄笑着摇摇头,道:“曾公,晚辈就当做您夸我了,哈哈!”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你张长孺此番作为,有责任心,更有决断担当,是个真心做事之人。”

    “好了,曾公,可不敢再了,再的话,晚辈便要飘了。晚辈有自知之明,若真是能办好此番差事,全赖上下齐心,通力协作。更赖陛下的信任,曾公、李公的提携,还有如刘员外这般干臣辅助。

    且张某也是凭着良心做事,张某身为国戚,享着陛下和朝廷的恩荣,又怎敢不尽心尽力。”

    刘景寅也是点点头,跟着道:“伯爷,您此番主动揽了这般大的事,怎可单以尽心尽力可以尽言。且总言尽心尽力的人多了,可下官也未曾见真有几人。

    下官不善夸人,但是此次事情,下官对寿宁伯您是真心的敬佩。这般大的事,朝廷……若非寿宁伯勇于担当,不惧人言,岂能有如今这般稳定的大好局面。

    伯爷举重若轻,做的极其完善,考虑亦是极其周全,甚至在灾情再起之前便已有未雨绸缪,当真令人佩服之至。

    故此,下官承蒙伯爷信任,更不敢有丝毫松懈了……”

    张鹤龄哈哈笑道:“莫要再互吹互擂,若是旁人听了,可要笑话我等了!先正事吧……”

    “按张某估计,如今来京的灾民,大致已到一个界点,便是再有涌来的人,数目上应也不会太多了。故此,除了修路这一事作为以工代赈的主要工事继续进行,其他的后续,譬如,外城的百姓旧居,以及主道外的一些辅道等等。() ()

    还有,便是将百姓在赈济期间的安置章程落实下来……”

    刘景寅疑道:“安置章程?”

    张鹤龄点点头道:“昨晚上,张某和主要的几家商议了一番,大致是这样……”

    接下来,张鹤龄将他昨和各家商议的章程娓娓道来。

    随着张鹤龄的缓缓道出,曾鉴和刘景寅则越是惊讶和惊叹,原来,张鹤龄所谓安置章程,已是考虑的这般细致了。

    刘景寅也越听越是郑重,等到张鹤龄将大致的内容阐述之后,他突然道:“伯爷您稍待,下官脑子有些不够了……”

    言罢,也不等张鹤龄答应,抬腿便麻利的跑回了窝棚内,接着,又很快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纸笔回到张鹤龄身边。

    “伯爷,麻烦您的稍微详细些,下官记一记……”

    张鹤龄笑了笑,颇为赞赏。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般态度便很好。

    于是,张鹤龄又重新了一遍,治安、卫生、秩序维护,包括防疫医疗等等,事无巨细的一一道来。

    刘景寅则是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纸搭在腿上,奋笔疾书。

    良久,张鹤龄终于将内容又复述了一遍,刘景寅也随之停笔。

    他缓缓的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心翼翼的将写满蝇头字的纸张收拢起来。

    接着刘景寅极为郑重的拱手躬身一礼,道:“伯爷,此章程实乃赈济之良方,当为社稷之策,且更为后世遵循之定律金科……”

    张鹤龄摆了摆手:“没有这般夸张,只是些细节罢了,任谁也能想到……”

    “长孺,莫要这般谦虚,参之的话,老夫也极为赞同,你所言虽件件皆是平常事,但将这些平常全部集中拟定成章程,确实当为社稷之策。

    加上以工代赈的章程,若是后世皆能以此为例,你张长孺功莫大焉,也必当青史留名……”

    “功不功的且先不论,张某何曾在意这些!”

    张鹤龄笑着摇头道:“不过,张某也确实希望能通过此次赈灾,查遗补缺,为后世的赈济提供一些佐助,若是能让往后的赈济少一些差池疏漏,少死几个人,少出几个流民,张某于愿足矣!”

    “好,张长孺,就冲你这几句话,老夫必当支持到底。安置的后续章程,老夫会让工部全力协助与你,方才老夫也大致听明白了,需要的人手和物资,等回衙门之后,老夫便会加紧安排。

    此事之后,老夫甘附骥尾,与你一同上奏陛下。老夫用三十载的官身向你保证,必将竭尽所能,力求为后世留一良方……”

    张鹤龄抱了抱拳道:“张某谢过曾公!有您的支持,张某心中也更有底了。”

    “老夫先行回衙,稍后便会再安排人过来!”

    “有劳曾公,晚辈送曾公!”

    曾鉴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张鹤龄看着曾鉴颇为矫健的步伐,心中也是暗自一笑。

    万事万物,或许很多人也有真心,但若在真心之上,再贯之以名和利,往往更能激发饶动力。

    若曾鉴昨日是为了大臣的担当和责任,那今日之后,必会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曾鉴如是,刘景寅亦如是。

    张鹤龄望着满带疲惫,但也精神勃发一副干劲满满样子的刘景寅。

    这边的安排,交给刘景寅负责,他也放下心来。

    又交待几句之后,张鹤龄告别离去。

    张鹤龄骑着马,未曾进城,反而从朝阳门向北,沿着城外,绕城走了一圈。

    各处城外皆是看了看,未曾看到有百姓多数聚集的情况,灾民基本是全数聚集到了朝阳门和永定门外,总体来京城各门大致恢复了往日秩序。

    他在城门处和守城的军官了解了一番昨日和今日情况后,最后来到了永定门外。

    时间过去了近两个时辰,太阳已是升了起来,今日的气着实不错。

    “伯爷,您来了!”

    远远看到张鹤龄单人一骑到来,邹敏赶忙带着亲卫迎了过来。

    张鹤龄点点头,下了马:“先陪本伯看看百姓们……”

    邹敏应是,赶忙吩咐亲卫牵马,他则陪着张鹤龄巡视了一番。

    永定门外,早没有了昨日的压抑,栉比鳞次的草棚旁,便连那些端着热腾腾的粥饭进食的人,也没有了昨日那般狼吞虎咽的急牵

    他们或蹲或站,吃的满头大汗,且满脸满足,整个氛围,颇一副生机满满,欣欣向荣之态。

    张鹤龄看着眼前一幕,又是欣慰又是感叹。

    百姓们要求确实不高,只需要吃饱穿暖而已,而当灾情出现之后,甚至只要有些许粥米勉强果腹亦可。

    张鹤龄不由想到,若是连这点基本的满足也不能给与,那百姓们做出再多出格的事,也丝毫不能见怪了。

    一番巡视之后,时已过未时。

    当张鹤龄开始吩咐着赈济安排之时,永定门内,出来了十几个人和几俩马车。

    张鹤龄打眼看去,看到领头之人时,他不由满意的笑了笑。

    这位李真李太医,倒也不枉他一番看重。

    没错,来的正是李太医,昨夜张鹤龄亲自登门,李太医答应的干脆,而今日便积极的付之于行动了。

    看这番阵容,李太医为首,身后跟着十余个背着药箱的医者,还有马车上的袋子篓子,李太医显然是用心了。

    张鹤龄迎了两步,也没有摆架子,抱拳道:“本伯代朝廷和百姓们,谢过李太医和诸位医者,此番之后,本伯必当上奏朝廷,为诸位请功!”

    “伯爷您客气……”

    “不敢当寿宁伯谢,我等也是大明子民,值此时,又怎能不尽一份力……”

    “实乃我等该为之事,伯爷您客气了……”

    “对啊……”

    包括李太医在内,一众医者忙是连称不用、不敢,每个人脸色都多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张鹤龄笑着点点头,行动和此番表态,有多少是为了名,或是为他最后那一句承诺的,张鹤龄不想多想。

    本身他承诺之言,也是希望能看到这些医者的态度。现在便很好!

    “多的话先不,便先劳烦诸位给百姓们瞧一瞧吧,稍候,我等再叙……”

    “我等谨遵伯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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